在等到和丁伶伶見面之前，展飛等到的是另一個人。

那個人就站在他的樓下。

現(xiàn)在展飛住的，是新租的一處單元房。50多平米的兩室，他和白欣然姐弟勉強能安排得開。

辭職都已經辭了，他總不好繼續(xù)賴在丁伶伶提供的住處。

何況那還是丁師長的房子。

只是出來了，房租也沒能節(jié)約下來，丁伶伶當時給他的，實在是個低得不合理的價格。

按白暢然的想法，一旦做完手術，就和姐姐一起返鄉(xiāng)。只要他能夠獨立生活，展飛也就少了一重拖累。

但一切還要等他入院，看手術之后的結果，才能決定。

展飛走出樓門時，一個身形挺拔的年輕人迎面走上來。

“展飛？”看到展飛疑問的目光，年輕人呵呵笑了一聲，“不認識我了？”

看年紀最多20歲出頭，雖然穿的是便裝，但舉手投足之間，都有那種抹不去的烙印。

是個軍人沒錯，但不知是現(xiàn)役還是退役，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展飛自問對于聲音還算敏感，但想了一陣，也沒想到曾聽過他說話。

“我是丁師長的生活秘書，徐瑯。”年輕人自我介紹說，看著展飛恍然的神情，又補充了一句，“原來說什么特種兵，過目不忘，也不過如此。”

展飛徹底明白過來。丁師長來醫(yī)院那天，想必是帶著這個人的，但他當時看不見，徐瑯又沒有開口，所以他的記憶里并沒有這個人。

這也沒什么可解釋的。

他能理解徐瑯那甫一見面就表露出的敵意是因為什么。

一方面，特種兵這個兵種在部隊中本身就有特殊性。軍隊是高度集體主義的象征，而特種兵卻又特意強調單兵作戰(zhàn)能力，總有些人的個性，是部隊里看不慣的。

再加上實戰(zhàn)演練的時候，多少都和一些精英團對抗過，說不上什么時候結的仇，總之就是非常招恨。

另一方面，大約就是從丁師長、丁伶伶那一條線引出來的“私仇”了。

以丁師長的角度來說，自家小白菜被豬拱了，是天大的仇恨。徐瑯，作為丁師長的“自己人”，顯然也繼承了這種仇恨。

何況，現(xiàn)在的情況是“自家小白菜被豬甩了”呢。

“找我什么事？”展飛直接問。雖然面對丁師長的時候會理虧，但這不代表他對個新兵蛋子也要低聲下氣。

“找個地方再說。”徐瑯雙手插在呢子大衣口袋里，瀟灑地一轉身，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展飛沒有跟上。

“先說，有什么事。”

“你跟我來，我自然告訴你。”徐瑯的聲音在初冬的風里冰冰冷冷，“否則我一句話，你永遠都見不到伶伶姐，你信不信？”

↓◇↓◇↓

非年非節(jié)，不是雙休日，也不是傍晚下班后，兩個明顯不是談業(yè)務的男人出入咖啡廳，其實是挺引人注目的。

而且從顏值論，展飛和徐瑯也算各擅勝場。

咖啡廳里的一干服務生小姑娘開始還蠢蠢欲動，輪番提著冷水壺過去添水，結果兩三輪之后，先是被展飛掀起眼皮瞪了一眼，后面壯起膽子再過去的，就看見徐瑯把槍拍在了桌上。

明白過來的小姑娘“啊”的一聲尖叫，卻嚇得忘了跑。

徐瑯慢悠悠地看她一眼，說：“執(zhí)行任務，閑人勿近。”

小姑娘哆嗦著點了點頭，火燒屁股地跑了。

展飛看著徐瑯把手槍重新收起來，不禁皺了下眉頭。

“放心，不是對付你的。”徐瑯呵呵一笑，“你不配。”

三番兩次的挑釁，展飛就是再低調也有些冒火。

徐瑯卻端詳著他的神情搖了搖手指，跟著點開手機翻找?guī)紫拢七^來給他看。

展飛仔細辨認了一下照片上的字跡，目光就驀地一縮。

那是一份他老家縣公安局出具的行政處罰決定書。

“打架斗毆，行政拘留七日……”徐瑯拖著長聲重復上面的文字，同時盯著展飛的反應，“有這種案底的話，是當不了公務員的，你知道吧？”

“不知道。”展飛垂下眼簾，把手機扔了回去，“那又怎么樣？”

“你不知道？”徐瑯饒有興味地笑了笑，“我見過市委楊書記的公子楊小游……”

展飛眉梢一動，他把這件事忘了。

也不算是忘了，只是作出選擇后，就沒再當一回事。

但現(xiàn)在恐怕不好解釋。

“楊公子跟我說，他曾經問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基層，你拒絕了。”

展飛點點頭：“我欠丁總的錢。”

他當初跟楊小游也是這么說的，但他知道，無論楊小游還是徐瑯，都不會相信。

徐瑯果然笑了起來，隨即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說：“在丁總那里掙到的錢，其實也更多吧？”

“你要這么說當然也可以。”展飛淡淡地回答。

“你知道自己有案底，就是跟了楊公子，將來也會被政審卡住。但是丁總不一樣，”徐瑯的笑容漸漸變得冰冷，“丁總幫你，卻從來沒要求過你什么，你肯定知道跟著誰對你更有好處。”

這就是誅心之論了。

哪怕展飛并沒有這么想過，但他的行為在別人眼里，就是這個意思。

那么，這個徐瑯，是專門調查出這些情況，然后來羞辱他的？

丁師長，還是丁伶伶？

展飛咬著牙默默地想。

“伶伶姐也不知道你那位白姐的事吧？”徐瑯嘲諷地看著他，“還讓你們住在師長的房子里！你說她要是知道了……”

話音未落，展飛驀地站起身，越過兩人中間的桌子，一把就抓住了徐瑯的衣領，狠狠地盯著他：“如果你查了白欣然的事，你就應該知道，她只是受害者！你再提起她一個字，我……”

徐瑯其實反應很快，但他空自握住展飛的手，卻掰不開任何一根手指。他另一只手剛伸出來，就被展飛一抓一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勢按在桌上，再也抬不起來。

他只能忍著關節(jié)處的劇痛，向展飛怒目而視。

展飛一松手，坐回自己的座位里去。

徐瑯恨恨地活動著雙手，又整理好衣領，嘟囔著：“我錯了，對你這種混蛋就該用槍的……”

“你可以試試。”展飛指了指他帶槍的腰側，淡淡地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