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飛不可思議地看著夏靈珊,這才發現這個女孩精致而無辜的臉孔只是一張面具。
這條線,從她以驚險的跳車方式出現在他面前時,就已經布下了。
她從某種途徑得知了他的行蹤,并在路上等著他。
從車上跳到他面前。
她在那次爆炸的時候就接觸過展飛,知道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她算準了他會帶她去醫院,再送她回家。然后這種親密的接觸就會被暗中安排的人拍下來。
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懵懂,這個計劃,她一直就參與其中。
最開始是用視頻來挑撥丁伶伶和展飛的關系,在發現不夠成功之后,索性孤注一擲,從他身上直接拿她所要的東西。
“你認識尹和煦?”展飛問。
但這也不需要什么回答了。
雖然尹和煦一直沒有公開過身份,但很顯然,他就是那家參與競標的香江公司的幕后主家。
所以他才會對丁伶伶提出合并。
在他了解了丁伶伶和她公司的實力之后,他就將她視為最大的對手。
如果丁伶伶能夠接受合并,他就掌握了最有力的資源,如果沒有,他也可以通過種種手段阻撓飛鴻科技,使之在競標當中失敗。
只是這手段未免太下作了一些。
看著展飛冰冷的神情,夏靈珊再次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展飛哥,你聽我解釋……我也是沒辦法……我們家需要錢,他……他答應借錢給我爸,還可以幫忙在香江做廣告……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針對你……”
展飛默然點了點頭。
他倒是相信夏靈珊本人沒有什么下套的自覺,這姑娘不過是隨波逐流慣了,以為金錢、利益和名譽的交易,才是生活本來的樣貌。
她崇拜金錢和地位,又不肯完全拋棄尊嚴。但別人要是威脅她來進行這種交換,她又不敢反抗。
其實是個可憐的人。
連一點可恨的感覺都沒法在人心中激起。
展飛“嗯”了一聲,退出了手機郵箱。
現在轉發的附件已經到了尹和煦手中,再采取什么措施也都已經晚了。
但還是有必要去通知丁伶伶一聲。
看著展飛不發一言地轉身就走,夏靈珊“嗚”地哭了出來,同時撲過去抱住了他。
“展飛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我、我會補償你的……我不會為那個人做事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這話說的,就很好笑。
“我跟你開始過么?”展飛淡淡地問。
同時忍住直接將她甩開的沖動。
她實在弱得禁不住他隨便出手一擊。
“我……我們可以開始……展飛哥,我很早就喜歡你了,真的……你跟丁總也分手了不是嗎……”
如果不是眼前又黑了下去,展飛大概會直接走出門去。
在夏靈珊的自說自話中,他只覺得一陣更加猛烈的眩暈,胃里也翻涌起來,卻只反出灼熱的酸意。
他踉蹌著摸到墻壁,躬著身子喘息。
在咽下一口胃酸之后,他勉強開口說:“幫我……打一下120……”
↓◇↓◇↓
在去醫院的過程中,展飛一直昏昏沉沉的。
他能聽到夏靈珊驚駭的哭聲和叫聲,但并不真切,好像隔了很遠的距離。
除了失明之外,他其他的感覺好像也受到了影響。
腦子里仿佛被剜去了一塊,空蕩蕩的又暈又疼。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別……”他用盡力氣勉強自己開口,同時伸手在空中試探著,直到抓住了夏靈珊的手,“別告訴她……”
“她”是誰,他沒有解釋。
對他來說也沒有第二個“她”。
夏靈珊究竟怎么回答的,他已經聽不見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他稍微清醒一點的時候,他感到自己躺在很硬的床上,身上帶著些冰冷的東西,好像還有電線。
他也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這么說,他已經在醫院里了。
這倒是個令人安心的消息。
“夏……”他一開口,就發現聲音嘶啞,幾乎聽不清楚。
但一只手馬上握住了他的。
“展飛哥,我在這兒。”
展飛微微地點了點頭。
這時意識到頭暈已經緩解了一些,只是眼前依舊黑暗。
“謝謝……”他輕聲說,“你回去吧。”
夏靈珊的手驀地用力。
“不……展飛哥,我陪著你,我陪著你……”
看來她是真的嚇壞了,手指顫抖,聲音也帶上了哭腔。
這次還是多虧了她。
可他要她陪著算怎么回事!
還想再勸她兩句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走近前來。
“你是患者家屬嗎?”
夏靈珊頓了頓,才說:“是……我是他女朋友。”
“你出來一下。”
展飛聽著兩人的腳步聲遠去,只覺得有點滑稽。
她對他的病情還一無所知,這樣的宣稱,未免早了些。
他也不需要這種撫慰。
他的“女朋友”,他此刻最渴望在身邊陪伴的人,始終只有一個。
……
又不知昏睡了多久,展飛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寂靜。
他也就沒有開口。
過不多時,有人走進來,停在他身邊說:“我是你的管床醫生。”
展飛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醫生繼續說:“你女朋友走了。”
語氣里有些諷刺,有些遺憾,也有些同情。
“嗯。”展飛答應一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不是我女朋友。”
夏靈珊的離開在他意料之內。他們本來也只停留在熟人的關系,只是出于一種歉意的心理,夏靈珊才會想要以這種方式補償他。
但她完全沒必要為他的生死負責。
“那就好。”醫生好像也松了一口氣,“我看著也不像,她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病。你自己是知道的,對吧?”
展飛又點了點頭。
“那你趕快聯系家里人吧,必須盡快手術,你得找人簽字。”
“手術……”
展飛猶豫了一下,沒敢問成功率。
他發現自己在生死關頭到來的時候也是怯懦的,尤其是,獨自面對。
醫生卻理解成了另外一個意思,迅速地說:“必須手術,不然可能有生命危險。你說電話,我幫你打。”
原來是這樣。
做與不做,都可能會死。
展飛頓時平靜下來,想了想說:“我的手機……”
“在我這兒。”
“沒有密碼。通訊錄里有我媽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