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河西村的路上陸嫣一直不消停。陸離見她小猴子一樣,便道:“老是伸頭出去看什么,不安全。”
陸嫣已經不像剛開始那么拘謹了,人也活潑很多:“姑娘,我這是第一次坐車呢。原來坐車上看風景和走路看風景的感覺不一樣啊。”
陸離給她這富有哲理的話逗笑了:“想看的話坐到車把式旁邊去看,老是伸頭出去萬一再過來一輛車撞上了怎么辦。”
要說胡全做事真是太周到了。要不是不合適,陸離都想沖上去給他一個擁抱。簡直太合心了好嗎?估計是知道陸離怕熱,蓋的是五間草苫土墻的房子,格局和家里一樣,廚房里邊一應物事全都預備好了,還用竹籬笆圍了一個小院子。這樣的屋子可比磚瓦房子要涼快多了。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茅房。這里不比城里,沒有專門倒夜香的。這小山坡附近也沒有別的人家,只陸離這一個孤零零的院子,是以胡全把茅房蓋在了下風口,離屋子挺遠的。擔心阿容她們兩個不方便,還在村子里找了個人每日過來清理。實在是貼心得不能再貼心了。
阿容還好,陸嫣看向胡全的眼睛里已經寫滿了崇拜:“胡全哥哥可真厲害。”
胡全給陸嫣一句“胡全哥哥”叫的眉開眼笑:“我這年紀都可以做你叔叔了,還叫什么哥哥。阿嫣姑娘這樣聰明,以后肯定比我厲害。”
陸離倒挺好奇:“我瞧著胡管事挺年輕的呀。”
胡全拱拱手:“哪里,我都快三十歲了。”
還真看不出來,確實能做陸嫣的叔叔了。這時候的人結婚早,若胡管事成親也早,說不得孩子都陸嫣這么大了。
寫寫書,畫個畫,齊活兒了就讓阿容給秦伯送去。阿容和陸嫣閑著沒事干,就研究些稀奇古怪的點心。佃戶劉三夫妻倆有時候還給陸離送兩條稻花魚。陸離在這過得那叫一個如魚得水。
這日天有些陰,不大熱。陸離正犯懶,劉三的媳婦來了,帶了一小筐山果子。阿容看了挺稀奇:“這是什么呀黑漆漆的,聞著還有些果香。”
劉三媳婦道:“這個是山上摘的,我們叫黑丹丹。不是什么好東西,但酸酸甜甜的,拿來給姑娘們改改口味。”
陸嫣嘴饞,已經捏了兩粒放在嘴里:“這個好吃的阿容姐姐。以前我和阿爹討飯,討不到飯的時候經常去野地里找來吃。”
陸離過去一看,這不是小時候玉米地里常見的香丹丹嗎?就是龍葵。也是一種中藥,清熱解毒的。便問道:“是哪里摘的?”
劉三媳婦道:“就是后山上。姑娘您這山坡上說不定也有。”
陸離來了精神。自打來了每日除了睡就是吃,連拳也不大練了。正好今日不大熱,又沒有太陽,不如去爬爬山。
午后三個人找了幾個竹筒裝了水就去了。胡全找人種的梨樹差不多都活了,一大片望去郁郁蔥蔥的,估計明年就能吃上梨子。
三個人都玩得挺開心,笑笑鬧鬧一下午。不但找到了龍葵,還找到一些覆盆子。還有許多陸離不認識的蘑菇,一個也不敢摘,萬一有毒就麻煩了。
估計是玩累了,晚上阿容和陸嫣睡得特別快。陸離出來找水喝,倆人已經打起了小呼嚕。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晚上怕是要下雨。陸離把窗戶門都關嚴實,自己也吹了燈睡了。
秦鐘回家這一趟并不十分順利。父親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讓他娶舅舅家的表妹。他現在一顆心全系在陸離身上,如何能答應?
這主意十有八九是二娘想出來的,她惦記母親的嫁妝不是一日兩日了。這幾年父親只顧著找字帖字畫啥的,放在生意上的心思少了,生意不如以前了,她更打這些嫁妝的主意了。只是父親這些年雖寵著二娘,卻并沒有給她扶正,她自然沒有機會插手。母親的田莊鋪子又是外祖父活著的時候派來的老人打理,自己接手后更不可能給她機會。
說起舅舅舅媽秦鐘更是頭疼,他還從來沒有見過生了女兒不養扔給別人養的。他這個表妹自小養在二娘膝下,跟二娘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些東西給表妹跟直接給二娘有什么區別?舅舅以前就埋怨給母親的嫁妝太多,這是看他這幾年一直不在家,開始狼狽為奸了?
兩人吵了一架秦鐘他爹秦皓撂下話來:“前年我讓你接手家里的生意,以后和你弟弟一起接管皓雪樓,你不肯,非要出去自己闖。讓你成親,你也不肯,非要自己找個什么兩情相悅的。可你倒是找啊。你知道你多大了嗎?這城里和你年歲一般大的有幾個沒成親的?除非年前你能自己討個媳婦來,否則過年便乖乖回來跟你表妹完婚,不然你母親的嫁妝我就全數交給你二娘了!”
秦鐘也頂上了:“好!過年我就帶一個回來,到時候爹您可別忘了剛才說的話!”說完也不管秦皓氣得鐵青的臉色,直接就走了。
一路風塵仆仆,回到染坊時天已經擦黑了。書齋和染坊都已步入正軌,秦鐘并不擔心,他想去看看陸離。誰料胡全說陸離跑到河西村避暑去了。秦鐘暗暗咬牙,這丫頭倒是會享受。心里又忐忑,自己當時跟父親雖然是話趕話趕出來的,但心里想的確實是她。這些年自己也從來沒對別的女子動過心。只是自己家里情況稍微有點復雜,她之前又有過那樣的遭遇,能答應嗎?輾轉反側睡不著,越想越不踏實,恨不得馬上就去問清楚。找胡全問了陸離的住處,也不顧外面開始已經下雨,騎上馬就奔河西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