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夜色將至,我提溜著稍稍有些寬大的衣擺,急匆匆的趕回家去。
夜色清冷,穿著秋衫在這樣的夜晚竟感覺有絲絲寒意向我襲來,我走到自己居住的茅草屋門口,看著自己的行李在門口被丟了一地,王伯在門口無奈的嘆著氣,我看著他身側的王嬸,她一臉無奈的看了看我,別過身子憂愁的對我說:“映月啊,今日城門口有人貼了皇榜,當今圣上來尋遺落人間的公主,你也知道鐵蛋從小腦子不好使,那小子揭了皇榜就說你是公主,你也知道揭皇榜并非兒戲,如今朝廷派來的人欽差大人已經守在這里,你只能和他一同回去交差了。”說罷,還遞給我一份黃紙書,上面赫然寫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吾皇本為天龍轉世,歷經數(shù)劫,今仁治于天下,少時在民間遺落一公主,字“長安”,朕心念公主,整日寢食難安,如有人尋得公主,朕特賞賜黃金萬兩,良田百畝,由此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我冷冷的看著王嬸:“如果我不去呢?”
“映月,這是要殺頭的呀,我們王家待你不薄啊,如果你今日不去,那鐵蛋就沒命了啊,嬸嬸在這里給你跪下了,如果你不去,就先讓嬸嬸死在這里好了!”說罷,從屋內拿了繩子便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冷漠的看著她,心知她算準了我會去,又懶得戳破她的表演,王嬸的精明我是打小就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會拉上我去墊背。
“如果我去了京,被發(fā)現(xiàn)我不是公主呢?”
“你就是公主。”一聲堅定硬朗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我看著前幾日給我銀兩的道士從屋內走出,我仔細端詳著他的模樣,手握拂塵一臉正義凜然,就連頭上裹著的道巾在他發(fā)上都像冠玉一般雍容俊雅,他看著我毋庸置疑的說:“我會帶你回京,沒有人會懷疑你的身份,你就是公主“長安”。”
我聽他一席話,心里不覺好笑。
“呵,欽差大人未免也太過兒戲,照你這么說,人人都可以揭了皇榜就說自己是公主了?”
那道士打扮的白衣男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眼神掃過我手中的吊墜,似乎更篤定了幾分。
“此物不就是青城山的“玲瓏心”?這天下除了長安公主,還有何女子能擁有這吊墜?”
“這吊墜是我在郊外撿來的,最近城里也有人在叫賣,根本不是你說的寶物。”
那白衣道士莞爾,依舊不信我說的話。
“此物為青城山家傳之寶,是青城山第一任莊主在南海取得的極品暖玉所刻,歷來..只傳給青城山的下一任女主人,我絕對不會認錯。”
“哎呀,我都說了是撿的!你怎么不信呢?”
我看著那道士執(zhí)拗的模樣,真是頭不聽人言的倔驢,索性不在搭理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行李走進茅草屋,取出放置桌案上的火石點亮屋內的蠟燭,只見那道士跟了進來,雙手按住桌角審視著我。
我放下手中破舊的水杯,不耐煩地對他說:“欽差大人,我這吊墜真不是你說的那什么玲瓏心,而且這東西假貨多了去了…”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那道士拿起桌上的吊墜在我眼前搖晃著,他眼中閃爍著倔強,勾著嘴角側過身子將吊墜放到火上烘烤。
“喂!二十兩!這二十兩呢?你怎么能放到火上烤啊!”
我看著他無所謂的模樣急忙搶回吊墜,他似乎求證到了什么可靠的信息,靠著桌子自信的將吊墜交予我手。
“你自己看吧,玲瓏心吊墜在光照下會顯出一片天然的樹葉形狀,兩片葉子重疊好似兩個真心相愛之人心心相印,故而稱為“玲瓏心”。”
“哼,哪有這么神奇的事啊?我就偏不信!”
我拿起吊墜放到燭火上方仔細端詳起來,那吊墜在燭火的烘烤下毫無變化,甚至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翠綠的光澤,里面有著羽毛一般的白色棉絮在翠玉中天然形成了一片樹葉的形狀。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這道士所說的半句不假,這玉石乃是天然形成之物,就算工藝在精湛之人也不可能在石頭里用棉絮做出一片樹葉的形狀在毫無痕跡的封上,我心里不禁感慨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暗自猜測那青衣公子似乎是有意將此物遺落。
王嬸悄悄摸進屋內,一臉心虛的對我說:“月月啊…其實這欽差大人仔細打聽過你的消息,他說我們撿到你的時辰與那長安公主遺落的時間吻合,而且我們將你撿回家的時候你手上帶著一個金手鐲,那手鐲內側刻了秋月二字,所以我們將你入了江嬸嬸門籍,給你取了名字叫映月…”
我沒想到自己名字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江嬸名叫江映紅,我一直以為她是我的親娘,她在我八歲的時候過世,我就一直住在王嬸家的茅草屋,平日里以乞討未生。
王嬸平日里精明,見我住了她們家茅草屋,心情不好的時候總要來數(shù)落我一番,王伯也有事沒事就來找我催房租要著,我冷冷的看著王嬸。
“那手鐲呢?”
“手鐲…后來被…當了…”
我看著王嬸難以啟齒的模樣,心里莫名的燃起了一把火,想起江嬸死去時無人問津的模樣,我一個人流落街頭,這么多年為了生計擔憂,每天都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生活,繁榮昌盛的長安,溫飽的生活卻離我那么的遙遠。
“王嬸,那手鐲說來也不是你的,我在長安那么多年你也沒厚待過我?為何還要當我的東西啊?”
“這...月月啊,你有所不知,從前家中貧寒,家里本就有個傻兒子,那陣子鐵蛋又剛好生了場大病,我和你王伯商量過后只能當了那手鐲...要不...我們也沒能力將鐵蛋養(yǎng)這么大啊...”
“手鐲當哪兒了?”
“就在西郊的當鋪,我后來想去贖回的啊!可是那手鐲早已被人收了去..”王嬸心虛的說著,我也懶得在搭理她。
王嬸見我別扭的背對著她,也識趣的走出屋外。
我掀開衣裳露出潔白的手臂,一個神逸清秀的“月”字像胎記一般烙印在我手上。
“這是自打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刻在我手上的,這么多年了,一直陪著我長大,一直沒有消失。”
那道士松了一口氣,坐在桌上毫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杯水。
“那便沒錯了,你本姓“慕容”,名“秋月”,字“長安”,故封號“長安公主”,當今圣上名“秋實”你母親為趙錦悅,兩人相識于江南,一同游遍天下美景,你母親自幼與青城山夫人交好,故而給你與青城山公子“顧清風”訂下婚約,清風秋月何有時,伴君行過萬里路,這便是你們兩姓名的由來,也是我根據(jù)吊墜斷定你是長安公主的原因。”
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河岸邊的青衣公子,想起他莫名對我說的那些話,心里不免感到蹊蹺。
“顧清風?”
“不錯,正是青城山那才貌雙絕,風華絕代的翩翩公子顧清風!此人久居青城山,遺世而獨立,那人便是你未來的夫婿…”
那道士又是從頭到腳審視了我一番,他的表情仿佛在告訴我:你賺大了!做了公主不說,還白白得來這么個佳婿。
我看著手中的吊墜,心里也確定河邊那青衣公子就是顧清風,想起那人在湖邊對我說:可惜,她生來便注定會死去…
指不定那顧清風根本就不愿意娶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我長什么樣子,或者他早已心有所屬,也許還沒能等到與我成親就找人將我暗殺了,我豈不是榮華富貴沒了不說,還白白賠了條性命。
我側過頭別扭的說:“那跟我有什么關系?如今八字還沒一撇,我是公主的身份也不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p>
“顧清風此人心思功力深不可測,估計一直在暗中派人查訪,將吊墜贈與你也算是坐實了你的身份,實不相瞞,此次接你回京就是為了你與顧清風的婚事,等你回了京,你們兩就要立即成親,此事刻不容緩。”
我走到門邊扶住門板對著道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欽差大人請回吧,此事關系重大,我需要時間仔細想想。”
“可能沒時間給您想了,多有得罪了公主!”
那道士說完猝不及防的點了我的穴道,我一時間動彈不得,被他扛在肩膀就往門外走去。
“喂!你放我下來!”
“葉子安。”
那道士老老實實將我放下認真的對我道出姓名。
“行,葉子安,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有話慢慢說…”
“恐怕不行,此次任務緊急,我們越快離開越好。”
葉子安說完又想扛起我就走,連忙被我喝住。
“那這樣,你先幫我把枕下的小包裹帶上好不好?”
“嗯?”
“枕頭!枕頭下面的小包裹!”
葉子安順著我的指引找到我的灰色小布包,我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既然拿他沒辦法,好歹帶上些銀子,到時候在見招拆招,說起來,這里面的銀子還是葉子安給我的。
“對對對!就這個!你幫我掛在身上就好了!”
葉子安掂量著手里沉重的小包裹,又看了看我,問道:“不用我?guī)湍隳茫俊?/p>
我連忙拒絕,雖然我現(xiàn)在不能動彈,但是銀子這種東西,還是自己帶著才最安心。
葉子安勾起嘴角,扛起我便出了門,我看他肩膀硌得我難受,自己扛著個大活人也辛苦,索性給他提議。
“你放我下來自己走吧!你不累嗎?”
“無事,郊外栓了我的馬,很快就到了。”
葉子安迅速反駁了我的提議,似乎讓我自己走路對他反而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說起來,如果我真的是公主,你這樣對我是大不敬,你不怕我回去治你的罪嗎?”
“無妨,我是替皇上辦事,而且我?guī)煾凳腔噬系氖宀闫饋恚遗c他是同輩。”
“行!你厲害!”
“公主謬贊了。”
一時間無語凝噎。
再次來到郊外已是深夜,星河熠熠,湖面波光粼粼,夜色中露出一抹冰冷的殺意,許是驚了樹稍休息的鳥兒,乍然間飛離了棲息的樹枝,沖破黑暗,樹林中一群黑衣人從樹稍落下,一群人肩膀上繡著鮮紅的月牙標志,執(zhí)劍向我們襲來...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葉子安抽出腰間的劍便開始與黑衣人交手,我懷里兜著自己的小包裹不能動彈,只能觀望著他們交手,縱使我不懂武功也看出葉子安身手極好,那群人似乎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反倒是他一襲白衣在一群黑衣人中顯得身子挺拔,好不帥氣!
正當我這么想著,一把劍直挺挺的向我刺來,自古以來刀劍無情,我一時動彈不得,只能視死如歸的閉上眼睛,心里不停的咒罵葉子安這個混蛋。
葉子安側身飛來,打落向我刺來的劍,沒過一會兒就將夜襲的黑衣人紛紛打倒。
“有人要殺我?”
“殺你是自然,我們這一路要殺你的人數(shù)之不盡,這...只是開始。”
我看著葉子安波瀾不驚的說著,平靜的模樣仿佛只是道著家常之事,心里一驚,這才明白回京路途兇險,也許還沒能等我回到京城,我就已經尸骨寒冷,葬身他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