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洋這個問題有點不沾邊，但張昀還是回答：“拍平面廣告的。”
“是啊，拍平面廣告的。”劉明洋苦笑一聲，“我當初從央戲畢業，本想著到片場大展宏圖，振興華夏影視，沒想到卻拍了三年的廣告。
“你知道這三年我是怎么過來的嗎？”
張昀猶豫著問：“天天玩《貪玩藍月》？”
“什么玩意兒！有這游戲嗎？”劉明洋滿臉黑線，“我在抒情，你個學編劇的能不能正經點兒！”
“好吧，你繼續說。”張昀正襟危坐。
劉明洋又喝了一口白酒，道：“雖然一直在拍廣告，但我從來沒放棄過我的導演夢。投了很多簡歷，做了很多準備，但人家一聽我是拍廣告的，要么直接把我拒了，要么招我進去繼續拍廣告。
“我不是拍廣告的，我是導電影的！再不濟我也應該導電視劇去！
“就這么兜兜轉轉，過去了三年。
“直到三個月前，龍騰的人找到我，邀請我拍一部網劇。
“那時我高興壞了，我覺得我的機會來了！所以我立刻辭了我的工作，跑來參與《星途》的前期籌備。
“可是我抱著十萬分的熱情進了組，得到的通知卻是，這部劇只有三百萬投資，找的演員是新人，找的編劇是新人，所有的東西，都得我自己搞定。
“投資尚且不管，只看這配置，那就是拍來撲街的！洗錢都沒這么洗的！
“但當時我還保留著一絲希望，我期待著，就算是新人編劇，也能夠寫出出彩的劇本！
“然后，你把劇本發給了我。
“我徹底懵了。”
“呵呵呵呵……”張昀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緩解自己打破了劉明洋最后一絲幻想的尷尬，只能尬笑。
劉明洋看著張昀，道：“老弟，不是我話重，我雖然不寫劇本，但我基本審美還是有的。就你那劇本，今年所有爛劇的毒點，你幾乎都寫到了。你知道我拿到劇本，第一時間干了什么嗎？”
“干什么了？”
“我直接去找吳經理，問他能不能換個編劇。你猜他怎么說？”
張昀已經猜到了：“資金緊張，沒錢。”
劉明洋道：“不止，他直接就告訴我，這個網劇，就是奔著撲街去的。原來咱們忙活幾個月，就是為了陪林欣瑤那個千金大小姐過一把癮！
“難怪人家會找我這個拍廣告的當導演，難怪連個像樣點的演員都沒有，難怪這種開頭就是爛片預定的劇本，吳經理都說可以！”
“咱們命不好。”張昀附聲道，“別的富家大小姐要當演員，當爸的那是全力支持，要啥有啥，一入行就是大制作。咱們碰到的大小姐，她爸不想讓她當演員，那就只能這樣了。”
“不，不會只能這樣！”劉明洋搖搖頭，“我們還有機會翻盤！”
“都拍了一半了，哪還有機會翻盤。”
“你就是翻盤點！”劉明洋看著張昀，激動地道。
那眼神活像光棍見到了寡婦，派克見到了殘血，宋維揚見到了麻花藤（霧）！
“前面已經那樣了，再補救也沒辦法。但是！但是后面，我們還有機會！只要我們后面拍的好，總有人能看到這部劇的閃光點。到時候，你和我，都有機會參與到大制作之中去！”
有一說一，劉明洋說的還真有可能。
一部長達幾十集的電視劇不可能每一塊劇情都合情合理，但如果有其亮點，外行觀眾可能只是看個熱鬧，業內的大佬，卻能看得分明！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幾率相當的低，因為滿足此理論成立的第一個條件就是，這部三流網劇能入了大佬們的法眼。
顯而易見，基本不可能。
張昀清楚，但此時劉明洋抓住見到了一絲希望，已然將身體里的熱血激活，張昀也不想打擊他。他順著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用后面的劇情賭一把。”
“一部完全優秀的電視劇我們已經拍不成了，但是半部神作，我覺得可以爭取一下！
“而這，就要靠你了！
“怎么樣，要不要跟我，拼一把？！”
劉明洋目光灼灼地看著張昀，問。
張昀很是肯定地點點頭，拍著桌子道：“燃tm！草起來了！”
“蛤？”
“說錯了。草tm！燃起來了！咱倆朝著半部神作，加油！”
“加油！這回，咱倆真的干一杯！”劉明洋端起就剩個底兒的酒杯，開懷大笑。
張昀同樣喝完杯中酒，看著明顯有些醉意，正哈哈大笑的劉明洋，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趁著咱們的熱血，我說個事兒。”
“你說，什么事兒？我保證滿足你！”劉明洋滿不在乎地道。
“為了咱們的夢想，為了接下來的半部神作，你能不能再給我加點錢？”
劉明洋：“？？？”
我跟你談夢想，你跟我談錢？
——
雖然劉明洋說得很熱血，不過張昀也就是附和附和，壓根沒報什么希望。
他現在的這具身體，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但這具身體里的靈魂，早已見過大風大浪。
各種詭異的審核標準導致劇本刪改嚴重；資方強行插手，為某位演員加戲；導演突發奇想，本來合理的劇情，硬是要加上亂七八糟的明喻暗喻……
這些事在張昀十幾年的編劇生涯中，沒見過一百次，也見過五十次。
正是因為知道編劇地位的尷尬，見過各種強奸劇本的場面，對于什么“拍出半部神作”這種事，張昀知道，就是說說而已。
就算劉明洋想拍好，張昀可以寫好，那不還有個女一號林欣瑤呢嗎？
萬一張昀后面安排得齊齊整整的劇情，林欣瑤又因為某一處不滿意而要求更改，到時候別說半部了，四分之一部神作都沒有了。
所以張昀十分清醒，認真寫劇本，保證自己不拉跨。
至于神不神作的，那就要交給林欣瑤和審查去決定了。
和劉明洋喝完了那頓酒，張昀腦袋有些迷糊。打個滴滴回到家，本想躺下就睡，但一想起明天的劇本還沒寫，只好吃兩片頭疼藥，爬起來碼字。
說實話，編劇這一行挺難的，就跟寫小說一樣。靈感不能無時無刻爆發，那種坐在電腦前面八個小時憋出一個標題的痛，但凡是文字工作者，基本都有所體會。（此時應有某個經典bgm）
雖然狗作者是一個三流網文寫手，但仍然覺得寫劇本比寫網文難。網文寫的爛，大不了直接太監銷聲匿跡，可是劇本寫不好，到了交稿日時也必須把東西掏出來。
不掏不行。
你說別人讓交稿的時候，哪個編劇有臉從褲襠里掏出一坨屎來？
不都想掏出來一個大寶貝，讓別人大吃一精嗎？
這也是為什么，張昀和原主同時會猝死。
那都是被憋的啊！
坐在電腦前面，看著中午完成的劇情，張昀沒有為難，只是喝了一口熱乎乎的綠茶，清醒了一下大腦，就順著情節寫了下去。
中午的時候，張昀差不多就將后續情節都考慮好了，剛才和劉明洋吃飯，又捋了一遍，所以此時寫起來，倒也是下筆如有神。
“搞定！”
簡簡單單奮筆疾書三個小時后，張昀寫完了后續劇情的三分之一。
他抬頭伸了個懶腰，才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看看表，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晚上八點。
點開美團，隨手點了個黃燜雞米飯，閑著無聊的張昀打開了靈魂。
和三天只睡兩覺的聊天記錄仍然停留在張昀回復的“華耀老板的女兒”上，一個下午過去了，對方仍然沒有回復。
“今天怎么這么不積極啊？”張昀撓撓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對方不積極，那自己積極一點就可以了。
張昀于是發了一條消息：下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