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布.邦納用深藍幽邃的眸光看向喬爾，語速不快不慢的說道：

“第一個，也是我個人認為比較適合你的，就是你跟事務所簽一份十年期的雇傭合同，前四年，你的薪資不變，依舊是1鎊2蘇勒。

“同時，事務所會負擔你的進修費用，也就是廷根市法學院四年所有的學習及住宿費用，嗯，不包括餐飲。

“在這之后，在你畢業并取得律師執業資格之后，需要為‘喬布.邦納律師事務所’繼續服務六年，直至履行完十年合約，你才能流動到其他律師事務所或者選擇開辦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你成為職業律師后，薪資待遇同其他同級別的律師，晉升機制也是如此。”

末了，他微笑問道：

“怎么樣？這樣的條件可以接受嗎？”

這不就是公費進修嗎？竟然有這樣的好事....看來原主的法律知識非常扎實，且遠強于其他同行，否則，邦納先生不會開出如此優厚的條件......沒有什么比一份收入穩定，又有不錯晉升前景的職業更讓人期待了....喬爾聽的心潮澎湃，開口就想答應下來。

可突然間，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詹妮.克羅克特，如果選擇這個方案，那就意味著他們兄妹二人的生活不會得到改善。

而且兩年后，妹妹詹妮畢業之后，就需要尋找工作，維持生計。

因為周薪1鎊2蘇勒的收入，無法負擔高等聲樂學院那高昂的費用。

這樣一來，妹妹詹妮就沒辦法繼續進修聲樂，成為歌唱家，更沒有機會在貝克蘭德大劇院里表演歌劇。

前者是她從小至今的愛好，后者則是她一生的夢想。

也許是受到原主保護妹妹這一執念的影響，也許出于作為男人應有的責任與擔當。

喬爾認為，他接受不了這樣的選擇，至少在自己徹底了解這個世界，在確定自己沒有能力獲得更高收入，幫助妹妹實現夢想之前，他無法做出這樣的選擇。

雖然或許不需要等待十年、八年，在五年或者六年，在他成為職業律師之后，他的收入就會大幅提升，足以讓他和妹妹過上中產階級該有的生活。

但那時妹妹詹妮年齡已經偏大，不再適合成為歌者，同樣無法實現夢想。

喬爾合上嘴巴，默然了幾秒后，斟酌說道：

“邦納先生，您的慷慨堪比廣闊無垠的蘇尼亞海，讓人嘆服，讓人敬畏，但是我很好奇，第二個選擇又是什么？”

聽到這樣的回答，喬布.邦納沒有皺眉，沒有意外，反而用手指著喬爾，笑呵呵說道：

“很好，在掌握所有信息之前，不輕易做出判斷，這是專業律師才具有的判斷能力。

“喬爾，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最出色的律師助理，沒有之一！”

感嘆之后，喬布.邦納繼續說道：

“另外一個選擇是，我會介紹你到‘盧克．弗雷澤’偵探事務所工作。

“盧克是我的老朋友了，前幾天我們在‘林德爵士’舉辦的宴會上相遇，他說他的助理因為家庭原因，最近剛剛離職，并讓我推薦合適的人選，推薦那種具備基礎法律知識、具有不錯邏輯思維的年輕人。

“當時，我就想到了你。”

頓了頓，喬布.邦納雙手交握放于桌面，語重心長的認真說道：

“你要知道，我并不是想要把你趕出事務所，相反，我非常希望你能留下來，你的能力甚至比一些已經職業了兩、三年的律師都要強。

“但是，你我心里都清楚，沒有律師職業資格，你的仕途將止步于此。

“沒有法學院的畢業證書，就沒辦法成為職業律師。

“雖然這種情況下可以擔任助理，但也僅限于你這個年齡。

“隨著時間推移，等你步入中年，到了我這個年齡，這不僅會被其他律師嘲笑，還會因為收入與同齡律師差距過大，而失去工作動力，變得懶散、酗酒，每天只知道用言語來抱怨生活、埋怨社會。

“相信我，我見過這樣的律師助理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嗯，這跟我們單位的某些大齡臨時工情況十分相似....只不過他們更加實用，在必要時，可以出來背鍋...喬爾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表發意見，就聽喬布.邦納繼續說道：

“盧克給出的薪資是周薪2鎊，如果應聘的人足夠優秀，符合他對于法律方面的要求，則周薪可以再增加半金鎊，也就是2鎊10蘇勒。

“相比我之前提出的那套方案，雖然短期內你的收入會有所增加，但它不夠穩定，將來既有可能收入不菲，生活的體面，也有可能面臨失業，生活難以保障。

“一是因為偵探行業的案件來源較為混亂，且不具有周期性，有的時候一個月可以接到十幾個委托，也有好幾個月沒有委托，無法獲得收入的時候，這不如我們律師行業的穩定。

“二是因為偵探除了需要具備嚴密的邏輯思維外，還需要一定的推理能力。

“在前期，你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擁有這樣的能力，被不錯的薪酬所吸引，而幾年過后，當你發現自己并不適合這個行業時，你不僅會被辭退，還會發現自己這幾年并未學到有用的知識，也未積累到足夠人脈，選擇其他行業，就得從頭做起。

“所以！”喬布.邦納做出了總結發言：

“我建議你認真考慮我給出的第一項建議，如果你同意，我們今天就可以簽署十年期的正式合同。”

一個前期收入略高，但未來充滿未知，存在變數.....另一個前期有所保障，后期收入不菲，直接成為中產階級以上....別人或許難以抉擇，而我.....警校畢業，又在一線工作了5年多....我需要選么....喬爾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故作認真思考的樣子，沉默了幾十秒后，才緩緩說道：

“先生，這關系到我的事業規劃，我需要認真考慮，也許我該跟詹妮談談，了解她的想法和建議。

“明天，明天我再給您答復可以嗎？”

考慮到原主害怕失去穩定收入的人設，喬爾沒有直接給出選擇，而是用符合原主口吻的語氣，將抉擇推遲到明天。

“沒問題！”喬布.邦納沒有感到意外，因為自己助理就是這樣一個在乎妹妹感受，選擇慎重的年輕人。

他指了指攤開在桌面上的三份文件---今天需要用到的庭審資料，道：

“這些就放在這里吧，今天的庭審我會讓戴安娜陪同，讓她習慣之后的工作。

“你今天就不用工作了，把手上的案件跟戴安娜做好交接后，你可以去盧克那里轉轉，了解那里的工作環境和氛圍，這對你做出合理選擇具有一定幫助。”

戴安娜.貝洛是喬布.邦納的另一名助理，剛剛畢業于霍伊大學的法學院，主修商事法律，之前只負責喬布.邦納商事方面的非訴訟類助理工作。

她已經遞交了律師職業申請，不出意外的話，四個月后，也就是明年二月，她就可以成為一名正式的職業律師。

正好，我現在的心思在碼頭區，在風暴教會...喬爾點頭道：“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說完，他站起身來，再次向喬布.邦納鞠躬致謝后，才離開辦公室。

等房門關好，鎖舌傳來插入凹槽的“咔擦”聲，喬布.邦納重重嘆了一口氣，仿佛在寬慰自己般低語道：

“不是我唆使他走上那條道路的，我已經給了他選擇的機會，他將來發生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說話間，喬布.邦納在胸口輕點四下，尋求女神的慰籍。

這時，他的辦公桌上，靠近窗戶那側，最外的面的那盆綠植突然發出“沙沙”的聲響，隨后傳出分不清男女的人類聲音：

“狡猾的喬布，這與我們的約定不符，你竟然給他留在事務所里的機會！”

“誰？”聽見這不帶有任何情緒的冰冷聲音，喬布.邦納直接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綠植再次說出話來，聲音低沉，充滿了詭異：

“當然是我，盧克.弗雷澤，要是換成我們組織的其他成員，恐怕會先讓你流出鼻血、頭皮燃燒，然后再質問你為什么不直接要求喬爾.克羅克特到我的事務所里來工作！

“身體強壯又具備不錯的學術知識，沒有父母，弄死了不會引起太大麻煩，沒有誰比他再適合服用魔藥了！”

聽到對方報出姓名，喬布.邦納重重呼出一口氣，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皺起眉頭，疑惑問道：

“你是變成了仙人掌嗎？”

“不，這只是個簡單的魔法儀式，我的靈可以在這株綠植上存留24小時，在這段時間內，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傾聽到它周圍的聲響。”那聲音解釋道。

“哼，十年的履約期間，這意味著他的收入高低完全由我決定，沒有律師會愿意簽署這樣的合同。”喬布.邦納頗為不滿的解釋了一句。

“那你還給出這個選擇干嘛？多此一舉。”那聲音聽不出情緒，只有冰冷。

喬布.邦納正了正襯衫領口，頗為嚴肅的說道：

“律師，要給予當事人自我選擇的權利和機會，并讓他們認為選擇是依據自我認知做出的，不論結果會如何，他們不會對律師抱有怨言，只會認可，只會贊賞。”

“那份認可和贊賞會幫助你快速消化魔藥，嘖嘖，不錯的扮演守則。”那聲音發出詭異、瘆人的笑聲：

“等你完全消化了‘律師’魔藥，我們會向你提供它的后續，序列8‘野蠻人’的魔藥配方。”

聽到這樣的回答，喬布.邦納搖了搖頭，道：

“我不關心這個，只希望你們能遵守約定，復活我的妻子。”

“還差兩個，再給我弄來兩個心甘情愿，又符合要求的候選成員，我就會實現承諾。”說著，那聲音難得的染上抱怨情緒：

“現在我主的情況不夠穩定，沒法庇佑新成員。

“在非自愿情況下服用初始魔藥會直接失控，而服食者不具備一定的學術知識，同樣會失控。

“督察局和軍情九處最近對失蹤人口又十分敏感，監查嚴格。

“我們太難了.....”

這就像變態殺人魔抱怨最近風聲太緊，為無法獵殺下一個目標而頗為苦惱。

喬布.邦納聽的嘴角抽動，問道:

“你們為什么不等一等，等局勢沒那么緊張了，再發展新的成員？”

“我主降下神諭，圣戰即將開始，在那之前，我們必須積累足夠的力量，哪怕只是低序列的非凡者。”那聲音沒有猶豫的解釋道。

喬布.邦納沉默了幾秒，接著問道：“那你們怎么保證服用了魔藥，成為非凡者后，那些新進成員不會背叛你們，投靠三大教會。

“畢竟在名聲上，不論黑夜女神、風暴之主，還是蒸汽教會，都要比你們強太多。”

綠植忽然亮了一下，發出充滿誘惑的聲音：

“呵呵，這是我們組織的隱秘，你可以選擇信仰我主，獻祭靈魂，這樣，我才能告訴你原因。”

我的靈魂只屬于我自己....雖然它已經...墮落....喬布.邦納無聲嘆息，沒有回應對方的提議，轉而說道：

“還有事嗎？沒有事我要工作了。”

“嘖嘖，律師....”那聲音逐漸變小，仿佛遠去。

待它徹底消失，喬布.邦納快速上前，拿起自己和妻子的合影，捂在胸口，仿佛想讓妻子遠離那株不再干凈、已經被邪惡侵染的綠植。

接著，他把那株仙人掌挪離辦公桌，放于窗臺。

可怎么看都還是不舒服。

最后，他打開凸肚圓窗，直接把那被污染過的綠植給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