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攸站在賽場兩旁的通道臺階上，神情焦慮，每隔兩分鐘都要掏出手機來看一眼。

主舞臺上已經有工作人員在調試設備，兩邊的觀眾席也漸漸有了人氣。雖然還是不比KPL的賽事，但是隨著比賽臨近尾聲，隊伍之間的競爭也日趨激烈。這場第二名與第四名的激戰還是吸引了不少觀眾的到來。

“Itsnotuntilyoufallthatyoufly……”

一句還沒唱完，他立刻按住了通話鍵。

“嗯，是的，快開始了。”他的神情嚴肅而認真。

“……是的。已經入場了，他們今天只上了一個替補隊員。對的，只有一個。

其實我跟他們談過了。他們只是想磨練陣容，我已經把不能進季后賽的風險和后果都告知他們了，也許……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

嗯。

嗯……啊？”

他愣住了。但很快恢復了震驚。

“好的，有最新的消息我來匯報。”

他按掉了通話開關。

這些不讓人省心的東西……他氣的直咬牙。

他，黃攸，職業經理人，本來是可以在電競領域大放異彩的。

原本就精通管理的他，本來就在眾天電競下的PC電競項目組。原本那是個業界龍頭一樣的領域。

然而，本來準備大展拳腳的他，因為集團向要大力發展移動手機端的電競業務，被一紙調令調整到了初創的王者榮耀電子競技分部。

合約上寫的多么美妙——如果能在兩年內率領隊伍沖擊KPL成功，他就將衣錦還鄉，正式分到母公司的原始股權，并且有可能競爭一個董事席位！

董事席位！那是多少職業經理人夢寐以求的畢生追求。不管你的能力再怎么出色，“經理”這個頭銜，只不過是高級一點的打工人罷了。

只有成為董事，才真正成為集團的一員！

然而，就是這么個被畫餅畫上天的王者榮耀項目組，卻在成立的第一年缺兵少將。好不容易招來了行業里有口皆碑的唐淼當教練，誰知高管層扣扣索索，根本不愿意在王者榮耀項目上投入資金，美其名曰“自我造血”，其實就是讓他們在底下的聯賽去挖免費的苗子，自我培養。

從那時候開始他和唐淼就開始了苦逼的“人才網羅”之路。這個唐淼也是兢兢業業，不管是項目多大的比賽，他都要到現場觀看，親力親為，一個個挑選他認為好的苗子。可憐了黃攸這個十足的門外漢，既要把關，還要從零學習，替管理層把好關，不讓教練為所欲為……

他到今天都搞不懂，這么一個只需要兩個大拇指就能操作的手機游戲，這么個被家長稱為小學生毒瘤的手機游戲有什么意思，怎么可能比得上電腦端游的前景和市場？

終于隊伍是勉強成型了，結果上來就是一頓慘敗。拿到KGL的資格就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而沖擊KPL，又哪里有想象的那么簡單？

經過一年多的行業研究他終于搞明白這個坑有多深：那些一擲千金的土豪俱樂部，要么直接大手筆直接從表現不好的KPL隊伍里明目張膽的買人，還有更絕的，直接競價拍賣KPL的席位！

而一個KPL臨時席位的競標價就是1000萬元！

ZT戰隊本就不是那種財大氣粗的俱樂部，成立王者榮耀分組也不過是想著提前布局，如果能夠通過自我培養能夠沖上KPL是再好不過，等于空手套白狼。即使成績不好，大不了直接就地解散，把精力再轉移到其他競技項目上去，整個集團也穩賺不虧。

但黃攸已經三十七歲了。他不想在這么一個看起來半死不活的項目組再這么混下去了。

當初要簽鮑嘯鳴的時候，他的心里一萬個不愿意。但是唐淼非要認準了這么個大學生，他只好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簽一個還沒畢業的醫學生來當助理教練，而且一上位就毫無保留地放權——這讓他對自己的職業前景產生了深深的絕望。

而更絕望的還在后面——這個年輕人先是不知道和隊員們鬧了什么矛盾，過了兩天拔腿就走。后來好說歹說是被唐教練勸回來了，結果一回來就跟隊員們開始大搞什么輪換陣容，常規賽戰績甚至還比不上去年。現在還剩最后兩輪，他們還在第四第五名打的不可開交。而今天這場更是面對排名第二的強敵，他居然還在悠閑地調兵遣將，不上全部首發！

黃攸至今對王者榮耀這個游戲還不是很了解，但是有一點他是清楚的：今天上場的首發隊員里，有兩個打同一個位置的選手！

看起來這場也是兇多吉少了……但偏偏上面看起來非常重視今天這場比賽的勝負，幾乎每隔十分鐘就會打一次電話來問問最新的情況。一想到這，黃攸就覺得自己的嘴里發苦，胃里甚至開始泛起了酸水。

他眼尖，看到休息室的門打開了，似乎是隊內的工作人員在給隊員做最后上場前的定妝。他連忙大步跨了幾個臺階，顧不上自己戰隊總負責人的形象了，上前一把抓住了一個隊員的手臂。

“啊，誰……黃總好！”隊員被抓的一臉懵逼，直到看清是他才連忙問好。

“沒事，你是叫核桃吧？”他認識這個娃娃臉，幾次到賽訓組探班慰問隊員的時候見過。

“是的。黃總有什么事情嗎？”核桃也一臉疑惑。平時他們吃住都和教練組在一起，很少接觸戰隊的其他高層。

“沒什么。你們馬上要比賽了，整個戰隊也都非常關心你們。這兩天你們和教練也都累了，今天這場比賽，有把握吧？”黃攸盡量讓自己臉上的笑容顯得輕松一點、自然一點。

“嗯，我們現在隊內信心挺足的。而且小鮑教練剛剛給了我們四字箴言，我們現在心態非常好。”核桃笑容可掬地說。

“那就好，那就好……”黃攸的心放下了半顆，“你們不要緊張，下周還有一輪比賽，你們只要發揮出自己的正常水平，賽出風格就好。”

“好的，謝謝黃總！”核桃用力點點頭。“那黃總沒什么事我先會備戰間了，可能一會教練還有事情要交代。”

“你去你去。”黃攸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追問道，“對了，你們教練給了你們什么四字箴言？”

核桃咧開嘴，笑的很開心。

“他說啊——

當排位打。”

核桃朝著黃總微微鞠了一躬，輕快地跑進了休息室，留下呆若木雞的黃攸站在原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和未來的職業生涯都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