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不知道走了多久。
遮天蔽日的樹林暗得只能窺見前方模糊的輪廓，陰冷的濕氣一點點透過肌膚鉆進(jìn)骨子里，冷得發(fā)顫。
隱隱約約，虞魚聞到一股腥臭味。
直到味道越來越濃烈，帶路的死人臉男孩終于停下腳步。
她上前兩步，與少年并肩。
繁茂交錯、杳無人煙的密林中，出現(xiàn)一道狹長的深坑，像一道分隔線，將人間與地獄分割。
那是一座白骨造就的巨大“墳塋”。
血肉模糊的動物尸體橫七豎八，干癟得跟秋冬里枯敗的花草，它們應(yīng)該大部分都來自于農(nóng)場。
男孩偏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嘴角往上扯，似乎在笑。但他的臉太僵硬，因此顯得格外詭異。
“咔嚓”
面無表情的小姑娘打開夜拍模式，拍了一通照片，連同定位一起發(fā)給沈繹之。
幸災(zāi)樂禍的男孩：“……”
他錯了。
這特么就不是個正常人！
但還沒完……
“來，笑一個。”小姑娘胳膊往左側(cè)一轉(zhuǎn)，將攝像頭對準(zhǔn)他。
許是對方軟糯漂亮的臉蛋太具有迷惑性，當(dāng)嬌軟的聲音闖入耳膜時，男孩呆呆愣愣的比了個耶。
“咔嚓”
等閃光燈過后，他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喉嚨里不斷發(fā)出“嗬嗬”的聲音，似乎在懊惱。
“唔。”
嘴里突然被塞了根棒棒糖。
少男孩低吼一聲，像是鬧脾氣似的將腦袋扭到另一邊，卻還是從心的吧嗒吧嗒舔著糖。
……有點可愛！
虞魚從小就想有個可以乖巧的弟弟。
她抬起手想要薅對方頭發(fā)，但瞅了一眼，就嫌棄的縮回手。
剛巧，沈繹之撥了個視訊過來。
虞魚剛劃下接聽鍵，男孩不知道突然發(fā)了什么瘋，一把打在她的手腕上。拿不穩(wěn)，手機(jī)飛出去，如同掉線的風(fēng)箏一般砸進(jìn)深坑中。
氣氛變得有些沉默。
一時間只能聽到呼嘯的風(fēng)聲。
男孩垂下腦袋，呆滯的目光緊盯著鞋面瞧。
“誰還沒幾個手機(jī)呢。”虞魚非常淡定的從兜里掏出另外一個。
5G，信號更強(qiáng)！
男孩：“……”
趁著虞魚撥電話間隙，他轉(zhuǎn)著腦袋，看看這里，又看看那里。
像是在打什么壞主意……
倏的，一把刀插在面前。
掀起的風(fēng)浪拂起他額前快要擋住眼睛的長發(fā)，堪堪掌心的距離。
男孩立刻老實了。
那邊電話接得很快，男人漂亮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那刻，虞魚覺得自己的眼睛得到了治愈。
“沈先生！”就連聲音里都透著愉悅。
相反的，由于光線太暗，沈繹之僅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不過他的注意力落在虞魚身后的男孩身上，眸光冷了一瞬，笑容卻愈發(fā)溫和：“開個定位，我來接你。”
“好。”虞魚手指叭叭一通設(shè)置，兩人開始共享位置。
地圖顯示距離足足2.2公里，步行至少半小時。
“別跑太遠(yuǎn)，在原地等我。”沈繹之不經(jīng)意般抬頭看了一下天空，露出清瘦好看的下頷，以及凸起的性感喉結(jié)。
虞魚捏緊手指，一瞬不瞬地欣賞盛世美顏。“咔”！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東西，抵著鞋底不舒服。
她挪開腳步，看到燒了一半的香燭，小臉微皺。
“轟隆”！
就在此時此刻，萬里晴空忽然響起一道驚雷，響聲之大，振聾發(fā)聵。地上死氣沉沉的老母雞受驚后撲騰起來，翅膀大力撲扇，咯咯叫個不停。
男孩眼底紅光一閃而逝，棒棒糖砸落在地面。他木訥的握緊柴刀，一手抓起老母雞，往前走了幾步，手起刀落。
就像是完成了某種獻(xiàn)祭儀式的一環(huán)，叢林對面，隱隱約約升騰起點點紅芒。與此同時，林子間突然狂風(fēng)大作，把樹葉吹得嘩嘩作響。
虞魚慢悠悠的側(cè)過身，掃了一圈，面色平靜極了，眸子里沒有任何起伏，甚至張口就來：“這濾鏡容易出奇奇怪怪的特效，你慢慢來，我先打打野。”
掐斷視訊的前一秒，沈繹之看到男孩身體開始膨脹變大，如同獸化一般手腳變成鋒利的爪子，猛地朝虞魚抓去。
亮起的屏幕上顯示——facetime已結(jié)束！
他久久不動。
半分鐘后黑了屏，借著屏幕反光，他看見里面那張熟悉的臉上，透著幾分擔(dān)憂。
……擔(dān)憂？！
沈繹之手指往上一抬，擋住手機(jī)屏幕的同時，意料之外的情緒也隨之在臉上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腳尖微轉(zhuǎn)，側(cè)過半邊身體。
李光正好都到跟前，詢問道：“先生，尸體‘救’出來了，我先安排送回警局？”
“不急，我先看看。”
“好的。”李光招手讓人把尸體抬過來，忍不住感嘆道：不愧是先生，太盡職盡業(yè)了！
尸體被倒塌的橫梁磚頭砸得坑坑洼洼，血污裹著灰塵，畫面讓人作嘔。
眾人只見沈繹之挽起衣袖，一絲不茍地戴好塑膠手套。他半蹲著，額前的碎發(fā)劃過眉骨，檢查尸體時嚴(yán)肅又認(rèn)真的樣子，居然他媽的好看的不得了。
他們對視一眼。
總懷疑是不是今日的場地太詭異，自己的想法有點gay里gay氣的。
這種危險的想法在沈繹之起身時戛然而止。
但……
也不知道是錯覺嗎？
周遭的空氣似乎變得清鮮了許多，像是壓抑在身上的東西倏然間煙消云散，說不出的松快。
不知道想了什么，李光摸摸頭頂那幾根頭發(fā)，打了個激靈。
相信科學(xué)！
相信科學(xué)！
這時，沈繹之說道：“作案手段非常嫻熟，脖子上的砍痕比較整齊，一刀斃命，說明作案人員擅長用斧，或者柴刀之類的工具。但力氣很小，所以多砍了幾刀。”
李光苦惱道：“周圍村子擅長用刀斧人很多，太難鎖定嫌疑人了。不過我已經(jīng)派人將與死者有糾紛的人押到警局審問，希望能出結(jié)果。”
沈繹之指著脖子上的痕跡，“刀痕朝上，犯人比死者矮，排查低于一米六以下的男性。”他頓了下，補(bǔ)充道：“包括男童。”
“男童？”李光不免倒抽一口冷氣，幾乎懷疑自己幻聽了。可面對沈繹之冰冷的側(cè)臉，他愣是一個字不敢反駁。
“待會兒我發(fā)你幾張照片，你查找相關(guān)信息。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很快就能破案。”
聞言，李光雙眸驟然發(fā)亮，開心激動得嘴角幾乎快要斂到后腦勺：“好的，您放心交給我，我一定辦得妥妥的！”
沈繹之脫下手套，慢條斯理的從兜里拿出消毒紙巾擦拭雙手，吩咐道：“你們?nèi)肯然鼐掷铮挥门扇酥凳亍！?/p>
李光滿腹疑惑：“您不一起嗎？”
沈繹之側(cè)頭望向樹林的方向，幽深的雙眼中染上了一層笑意：“對了，幫我買些火鍋食材送上門，順便留輛車。小姑娘干了些力氣活，肯定特想回家涮火鍋。”
李光：“？？？”
啥玩意兒，散散步也算力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