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請不要靠的太近，遠距離觀察就好。”

開采自礦區的礦物通過人力搬運至高塔塔頂，一桶桶倒入巨大的方斗，也就是魔法熔爐的上料口中。重力拖拽著礦物和煤炭進入第一個爐子，工坊的解說人員稱之為“煉爐”。

“大家請看，煉爐的外壁刻著五道魔法陣，分別有不同的作用。在元素晶核提供的強大能量下，煉爐三個方位的魔法陣會將天然礦石融解碎裂。

請注意，在煉爐與下方的‘熔爐’連接處的篩料魔法陣，可以阻絕元素力，篩選出我們所需要的金屬，也就是鐵礦。而剩余的殘渣會積累在煉爐中，等待轉移魔法陣定時發動，將殘渣從排出口拋出。煉爐還有一個冷卻魔法陣，防止爐內溫度過高。”

煉爐的排出口范圍內，高溫殘渣堆成一座小山，周圍用鐵欄桿圍得嚴嚴實實，是絕對的無人區。

商會代表們聽得云里霧里，路維大概掌握了其中門道，煉爐這一步，實質是魔法冶煉的準備過程，加熱礦物，剔除包括其他元素在內的雜質。

煉爐正下方，是體積大了好幾圈的熔爐，分為上下兩部分，上部分鐫刻了十八道相同的魔法陣，根據解說員的解釋，這一步正是將火元素和金元素與鐵礦有規則結合的關鍵。

熔爐下半部分，對礦料進一步升溫，利用魔法陣暴力還原鐵礦，經過冷卻法陣處理的氧氣源源不斷地從八根排氣管排出，留下滾燙的鐵水。

不，甚至可以說是鋼水。

路維恨不得貼在爐子上近距離觀察這些魔法陣的構造，無數法師的技術結晶，成功實現通過魔法陣元素力輸入量控制產出鐵水的成分，一步到位，直接整合煉鐵煉鋼流程。

刻在整座高爐外壁的魔法陣并沒有作保密處理，恐怕也想不到能有人憑觀察理解魔法陣。唯有路維擁有古老的理論功底，觀察熔爐魔法陣的設計后立刻點破迷津，為他指明一條可行道路。

顯然，霧月工坊的熔爐有著很多缺陷，其中關鍵就是礦料經過熔爐上部分的時間太長，不僅耗能過甚，還極大限制了整座熔爐的吞吐量，將日產量壓到了一噸以下。

一路上，路維也觀察過工坊的普通爐子，采用的是傳統方式，產量相對很高，但生鐵的質量和元素鐵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對這十八道魔法陣進行改進，就是關鍵核心，嗯......”

相同的思路，同樣可以應用于元素水泥燒制。

“還需要大量時間來計算推演，這次考察真是收獲頗豐，果然做事情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最輕松。”

............

“接下來是自由參觀時間，請各位注意安全。”

結束接待工作，站在灼熱的爐子邊上，克倫威爾接過秘書的手帕，擦著額頭滲出的汗水，不知是受高溫影響，還是面對商會代表們時的緊張所致。

克倫威爾并不擅長面對人群，對帝都復雜的派系斗爭更是感到厭倦。這也是為什么他甘愿擔任東方郡總督十六年，在總督府，克倫威爾只需安靜地處理公文，按部就班地發展。

然而，財政困難一直是困擾總督的夢魘，為了籌措霧月工坊的二期資金，克倫威爾也不得不親自招待商會，說服他們投出囊中金幣。

“多虧了洛絲塔，不然我肯定應付不了這些商人，呼——”

克倫威爾仿佛在自言自語，身側的女秘書閉目養神，見怪不怪。

關于克倫威爾的傳聞很多，行事孤僻，一生未婚，也沒有過任何戀情，經常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等等。好在這位總督其他方面表現得都很正常，每年還會去帝都面見皇帝維克斯，否則早就被懷疑是某個墮落教會的信徒。

只有克倫威爾本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個女孩體內，有我的同族。”

“親愛的，您說什么？”

克倫威爾驚訝地回答著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一只精靈？”

“是的，不過她很健康的樣子，居然也會和人類締結命契......啊，威廉，我的意思不是為了療傷才和你締命。”

“親愛的，不用在意，我都明白。”

克倫威爾拉低帽檐，目光鎖定人群中的海瑟薇，“要和她見一面嗎？”

“不用，我現在連真身都無法展現，恐怕也無法讓對方相信，只會嚇到那個孩子。只要知道她的身份，日后有緣一定會再見。”

克倫威爾看向身側的秘書，“勞拉，麻煩查一下那位女劍士的身份。”

“是，總督大人。”

意識內沉，克倫威爾充滿憐愛地看著體內那小小的殘缺光團。

在三十多年前的一次山林探險中，年輕的威廉·克倫威爾救下了美麗的精靈布麗茲，沉重的傷勢使得布麗茲在拼盡余力締結命契后再也無法恢復真身，只能在克倫威爾體內存活。

克倫威爾從見到布麗茲的第一面起，就深深愛上了這名精靈，并發誓要終生守護她，縱使這么多年時間里，布麗茲只能維持著殘缺光團的形態。

“總督大人，她是威靈頓男爵的隨從，姓名是海瑟薇·洛佩茲。”

秘書眼中有一絲好奇，總督可從來沒有主動問詢過別人的身份。

“嗯。”

克倫威爾只是應了一句，便沒有多余回應，秘書暗自嘆了口氣，果然總督還是老樣子。

............

拉了拉路維的衣袖，海瑟薇低聲道：“路維大人，總督好像在盯著我看。”

“什么？”

路維一陣惡寒，連忙擋住克倫威爾的視線。

洛絲塔一路上跟他談過不少關于總督的傳聞，他起初還不相信，難道都是真的？

“別誤會，他看的是我，這位蒼穹騎士體內也有一只精靈。”

處于清醒狀態的精靈風幻及時為克倫威爾洗刷了清白。

精靈？

通過海瑟薇的復述，路維好奇道：“什么樣的精靈？”

“本源受創，一旦離開蒼穹騎士的溫養，立刻就會灰飛煙滅的精靈，可憐的家伙。”

本源受創？

路維道：“常理而言，只有生命之樹的原液能治療這種程度的傷勢。”

“難道你還有其他方法？”風幻震驚。

“或許可以嘗試，對了，難道說克倫威爾的怪癖傳聞，都是因為這只精靈？”

“能讓蒼穹騎士心甘情愿地締結命契，”風幻信心十足地說道：“肯定就是愛情啊愛情，人類，你知道什么是愛情嗎？”

復述精靈的話，海瑟薇似是也期待路維的回答。

“是了，克倫威爾一生未婚，風幻的猜想大概率正確。”

路維看著遠處的東方郡總督，充滿旁觀者的憐憫。

百年壽命的人類和長達千年壽命的精靈之間的跨種族愛情，往往都是人類一方早逝悲劇為結局。但處于重傷瀕死狀態的精靈，使得這對戀人倒是可以在一起死去，迎來GOOD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