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正值響午,整個居安城炊煙裊裊。三春樓座無虛席,本不是常事,但三春樓門前車水馬龍,人頭攢動,這就有些奇怪了。
路上行人無不停步打聽,得知三春樓發(fā)生了一起趣事。
已然退婚的薛家公子和秦家四姑娘帶著秦四姑娘的帝王獒,二人一狗,相聚三春樓吃飯,相談甚歡。
近來秦溪名聲響亮,吃飯也便罷了,相談甚歡無異于石破天荒。
無論是好奇二人是否再續(xù)姻緣,還是想要目睹帝王獒的廬山面貌。總之,涌向三春樓門口的人越來越多。
不出多時,已是人滿為患,驚動守城衛(wèi)驅逐,方得正常通行。
這還不算有趣,更有趣的是:秦四姑娘在眾目睽睽之下喝得爛醉如泥,薛家公子花了百兩銀子請了三春樓的打雜丫頭扶著秦四姑娘上了馬車,他自個兒另雇一輛馬車不遠不近跟隨。
聽說這薛家公子直將秦四姑娘送回秦府大門,眼見著秦家大房張氏從三春樓那丫頭手中接過秦四姑娘,他方坐了馬車離開。
自此,說客紛紜,誰言薛家公子對秦四姑娘無意?只怕是天有比翼,郎情妾意。
這會兒滿城正說得熱鬧,順天府大門“吱嘎”一聲大開,上百余身著官服的捕快沖出大門,快速排成兩行,腳步整齊地朝著東城方向跑步前行。
有人問:“怎么回事?又是哪個大家犯了案子,勞順天府如此興師動眾!”
“不是哪家,聽說有人舉報,親眼看見那告示牌懸賞的殺人惡魔入了使節(jié)公館!公館里住著的可是北疆狼王,他要是出了事,北疆和南朝必有惡戰(zhàn),順天府能興師動眾?”
“哎喲!我家那苦命的妹子遠嫁邊關,若南朝和北疆開戰(zhàn),我那妹子便苦了!但愿順天府順利抓了那惡魔,可不能讓狼王出了事。”
“誰說不是?打仗苦的還是咱老百姓!這惡魔真是可惡!我去瞧瞧。”
“我也去看看到底抓著沒有。”
“我也去。”
說時,許多人涌往使節(jié)公館。
使節(jié)公館門前早已人山人海,數(shù)十輛馬車停在公館的左右兩側,拉出兩條長長的觀望隊伍。
些許裝潢精致的馬車車簾嚴絲合縫的閉著,一看便知是哪家的閨閣姑娘出來湊著熱鬧。
公館左側巷子里有著一棵百年梨樹,樹大枝兒多,純白的梨花一簇一簇,已然到了競相開放的日子。
若是平時有人路過巷子,皆會忍不住看上兩眼,今日卻是稀稀拉拉停了些馬車,無人理會。
傳說中“爛醉如泥”的秦溪正雙目清明的坐在最后一輛繡著菖蒲花樣的藍布馬車里安靜地等著使節(jié)公館里面的動靜。
薛青楓的眼睛則一直落在秦溪的臉上。
不甚明亮的馬車里,白色面紗擋了她眼睛以下的臉頰,一株結著骨朵的梨花在停車時便闖進窗閣,帶著一抹鑲嵌著暖陽的光亮,不偏不斜支在她的耳旁,與那白色的面紗相得益彰。
一時間,薛青楓竟不知是那花中有她,還是她中有花。
秦溪被看得久了,信手摘了耳旁的梨花在手,似笑非笑低聲說道:“你再看我,我戳瞎你的雙眼,信嗎?”
“信!”薛青楓立馬端坐身子,壓了壓嗓子,想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想想又沒膽了。
秦溪被薛青楓的舉動逗笑了,說:“薛青楓,我?guī)銇硎窍肜媚阊遥粫耗氵€進去嗎?”
“去啊。”薛青楓一本正經說:“我知道你利用我,這是我欠你的,我愿意償還,再……再說,我不去你還不得記我一筆么?”
秦溪倒是有些意外,笑了笑,沒有說話。
“出來了,出來了。”
大門處有人驚呼:“誒?怎么空手出來了?沒抓著啊?”
“大家都散了罷,使節(jié)公館守衛(wèi)森嚴,那殺人狂魔縱然有滔天本事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走走走!都散了!”
薛青楓二指挑開一條縫隙,見順天府的捕快們正在驅逐人群,大抵是正午的陽光太暖,其中一個捕快摘下帽子,摳了幾下腦殼。
他忙放下簾子,壓低聲音,緊張兮兮地說:“他們說守衛(wèi)森嚴,我想著也是,這青天白日,秦子媛你眼睛……真能帶我飛進去?還有那狼王,你有把握嗎?”
秦溪說:“狼王每回進食,必喝茶水,你那順天府的表兄如果真有本事借著機會往狼王的茶水里添加神仙醉,并親眼看著他喝下,我便有把握。”
“那便好。”薛青楓放下心來,說:“我雖是個沒本事的,我表兄做事妥帖,以往我們每回闖禍,都是陳兄出謀劃策,我表兄負責執(zhí)行,沒一次失敗。方才我表兄摘了帽子,抓了三下額頭,說明他親眼看見狼王喝了。”
“沒一次失敗……”秦溪打趣:“三春樓那回也是他執(zhí)行放藥?”
“……”薛青楓耳根子發(fā)燒,說:“是。”
那回郭策這種人精也能中毒,狼王不會強過郭策。
秦溪淡笑:“我也放心了。”
。
南朝的四月風和日暖,春色撩人。
使節(jié)公館里,狼王頭頂暖陽,坐在院里喝著南朝入口甘甜的茶水,賞著這滿園的春色,并沒有因為順天府的那些阿貓阿狗影響好心情,輪廓分明的臉上滿是愜意。
他的眼睛時不時往桌上的請柬瞥上一瞥,他想,秦溪不知她手中的虎符是贗品,這也過了幾日,是時候把這封信送去郭府了。
“蓮兒。”他下巴輕抬,眼睛睨著請柬,說:“送出去罷。”
“好的哥哥!”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的商蓮聽了此話,似打了雞血一般站起。
“呵……”狼王瞧著自家妹子的反應,笑容……僵硬。
“轟”商蓮倒下。
狼王站起,心慌氣短,全身一軟,跌坐回凳子,一雙手撐在桌子上,正想開口。
窸窸窣窣,有腳步傳來。
狼王轉眼一看,秦溪已然走近身前,她伸手往他背上一拍,狼王暈厥過去。秦溪一手架著他的胳膊,將他帶回房間。
薛青楓有生以來第一次干這么刺激的事情,心中打鼓,眼睛四處掃了又掃,確定沒人,顫抖著手扛起商蓮卯足了勁兒跟著跑進房間。
“哐當。”門被合上,薛青楓放下商蓮,整個人全身無力地靠在門上,身體仍無力的順著門一直往下滑。
秦溪淡笑,掏了兩顆藥丸替昏睡不醒的服下,又將瓶子丟在薛青楓身上:“外面的人沒有一兩個時辰醒不了。”
“哦。”薛青楓點頭,心里還是突突跳著,他深吸了口氣,拿了兩顆藥丸往身前地上的商蓮嘴里放了兩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