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事兒啊……”連桑話起,興高采烈道:“十八年前,圣上身邊有個溫姓宮女秉性純良,甚得圣上歡心,封為溫貴人。不久,溫貴人生下一子,圣上當(dāng)下賜名為:故新,取意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足見圣上對溫貴人品性的肯定和這孩子的期許。”
“誰料一場大火燒死了溫貴人,她的孩子不翼而飛,她的死至今是謎。”
“十八年后,城門監(jiān)守溫成武因薛家旁支貪污一案牽連其中,溫故新為救其父,入了宮門。”
“這時人們方知,原來當(dāng)年的溫貴人乃溫成武堂姐。溫家家寒,姐弟二人一同入宮,一個做了宮女,一個當(dāng)了侍衛(wèi)。溫貴人心思純厚,在皇宮戰(zhàn)戰(zhàn)兢兢幾年,看透了宮中的爾虞我詐,心知圣寵未必就能福及一生,又見溫成武做著侍衛(wèi)也算安穩(wěn),只給其一些金銀幫襯,不敢將溫成武是她家弟之事抖落出來。后來大火一來,溫成武抱走了孩子,連夜逃離皇宮。”
“至此,溫貴人的孩子橫空現(xiàn)世,四殿下尹故新被封德王,賜王府,特開先令,子承公爵。經(jīng)查監(jiān)守溫成武與貪污受賄案無關(guān),念其救護(hù)龍脈有功,封衡陽知府。”
連桑話末,笑彎了眼,說:“明日便是溫成武升任知府的慶功宴,可謂苦盡甘來風(fēng)光無限。姑娘可去?”
“去自然要去。”秦溪面色無波,心中已是驚恐萬分。
連桑只是路過瞧了一眼,竟把師兄的故事瞧得如此全面,她哪里是瞧?她分明是一早就知道!
上午連桑說‘但凡天下間能寫出來的文字郭府的人都識得’,她只當(dāng)郭策為了查案。
下午薛青楓說薛系旁支貪墨案薛尚書自身難保,她只當(dāng)郭策手段厲害。
但郭策隱瞞著師兄一事,抓了溫成武遲遲不放,方才她讓他放人,他居然答應(yīng)得那般爽快……
原來,收集天下文字是為了收集這個天下。而收集天下,需得自皇室里培養(yǎng)一個自己能拿捏的皇子開始。薛家旁支貪墨一案,郭策對付的不是薛家,是為了斷師兄的后路,逼師兄就范。他答應(yīng)得爽快,是木已成舟。
郭策想造反吶!
“嗝。”秦溪生生被自己的猜想嚇得打了個嗝。
連桑擔(dān)憂道:“姑娘怎么了?”
“無礙,就是有些生氣。當(dāng)年那場大火至今是謎,師兄那樣個任人欺負(fù)人,還敢混跡宮廷?溫監(jiān)守一事就不能來找我和策哥哥?他還要不要命了!”
秦溪說罷,義憤離去,連桑忙快步追上。
胡洲眼瞧著二人離開,說:“大人,看秦四姑娘這樣子,要壞事兒,追嗎?”
郭策臉色不大好看,纖長的手指反復(fù)摩挲著手中溫成武的冊子,說:“壞不了事,是連桑廢話太多,她已經(jīng)知道溫故新之事是我所為,怕我殺她滅口,這是找著借口溜了。找人把她看好,別嚇壞了,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胡洲半張著嘴:“嚇著?跑?不會吧?”
不會?
郭策摸了摸臉,沒臉說她離府前那一耳光,他這臉到現(xiàn)在還發(fā)著燒。
回來一口一句策哥哥,還不是為了他放溫成武?按理說這溫成武也放了,有了德王一樹高枝兒可攀,她該冷言冷語叫郭大人才對,卻還是還叫他策哥哥,不是嚇著了想跑,又是什么?
跑?她跑什么?他還能殺了她不成!他在她心里就是這么恐怖的人?
郭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大人?”
“嗯。”郭策回過神來,心想見鬼了,她纏著他,他心煩。她防著他,怎么他剛才還有點(diǎn)兒失落?
“看什么看?還不快去?人跑了你眼睛是真不想要了?”
郭策黑著臉起身出了書房。
胡洲:“……”
。
楚非莫退了婚,原本心中暢快。誰想斷刀出去走了幾日,傳回一個消息,說那虎符是假,真的在郭策手中,害他沒臉去見秦溪。
這廂他再次從郭府外樁回來,小九依然裝得一臉無辜,秦溪讓他辦的事一件不行,他可是好幾日沒有見過秦溪,氣得他夾著馬肚在城中橫沖直撞。
倏然,一個白影子自天而降,落在他的馬前。
“吁!”楚非莫拉停了馬,睜著一雙好看的濃眉大眼破口大罵:“哪個不長……秦子媛?!”
他跳下馬,關(guān)切道:“你干什么呀?可有受傷?”
秦溪正尋思著爹爹的線索斷在郭策有關(guān)的劉氏藥房,一百多條人命,郭府她是不敢呆了。怎么找個不讓郭策猜忌的正常理由長住定遠(yuǎn)侯府?楚非莫一來,算是瞌睡遇枕頭。
秦溪搖了搖頭,說:“幾日不見,怎地火氣如此之大?”
楚非莫不答,只轉(zhuǎn)眼罵連桑:“你這丫頭也真是,也不攔著點(diǎn)兒!”
連桑挑眉:“有何可攔?你這瘦馬還不夠姑娘一拳。”
提到馬,楚非莫難免想起他的追風(fēng),白白便宜了郭策,癟了癟嘴:“伶牙俐齒,哪是伺候人的,你分明是投錯了胎!”
楚非莫總是有讓人開心的本領(lǐng),秦溪忍不住笑,說:“惠郡主禁足在家,想來她無趣至極,可有去看過?”
楚非莫:“沒呢,我哪有那閑功夫?那個小九同他主人一樣裝腔作勢,我這……明日再去。”
“小九那里不用去了。”秦溪說:“上回惠郡主取了我眼中的毒,說回去查探,也不知情況如何……”
“對啊!”楚非莫一拍腦門兒,說:“我怎么把這事兒忘了,走,我們這就去探探?”
“這……”秦溪為難:“師兄封了德王,我不放心,想去瞧瞧。”
“什么王不王的,哪有你這眼睛重要?!走走走!”楚非莫一手牽著馬,一手拉了秦溪的袖口欲走。
秦溪站定蹙眉,似乎不愿。
連桑深覺楚非莫有時說話也不全是放放屁:“姑娘,楚公子說得有理,這樣,你去探惠郡主,我去約德王,讓他去老地方等你?”
秦溪略一沉思,說:“也好。”
她說完飛身上馬,動作干脆利落,眼神一“睨”楚非莫:“我眼神不好,還不上來?”
一行三人,楚非莫一襲紅衣,長相出眾,秦溪一身白衣,雖戴著面紗,那身姿那似泛著清澈光華的眼睛,怎么看,都是一副好皮囊。再有一身黑衣的連桑身姿傲然,眼神清冽……
一時間,議論四起。
“誒,你說,那像秦四姑娘么?”
“是啊,我響午才在三春樓見過,不是同薛家公子相談甚歡,醉得不省人事?怎的又和這混世魔王在一起了?還邀他共騎?”
“李家姑娘一事雖是誣陷,然而自古無風(fēng)不起浪,我看吶,這楚公子與秦四姑娘關(guān)系非比尋常,他們共騎很奇怪么?”
別人還說了什么,楚非莫?dú)獾貌惠p,惡狠狠瞪著議論人群:“說什么呢?都說什么呢?有本事上前一步,在小爺眼前再說一遍,看看小爺怎么撕爛你們的狗嘴!”
居安有名的紈绔之中,屬楚魔王的名號最是叮當(dāng)響,人群被楚非莫兇得四處散開。
“秦子媛。”楚非莫一拉馬繩,說:“沒事了,我牽著你走。”
連桑也聽到了議論,一把搶了繩子,說:“得了吧,牽著比共騎惹眼,姑娘近來閨譽(yù)不太好,還是我來吧。”
楚非莫?dú)獾幂p哼一句,悶頭走著。
秦溪聽得稀奇:“閨譽(yù)?”
連桑不想平白討秦溪不快,說:“沒什么的姑娘。”
“對!沒什么!”楚非莫接話道:“都是些嚼舌根的長舌婦。這居安就這樣,人紅是非多,你不必介意。”
“人紅是非多……閨譽(yù)不好……”秦溪琢磨一下,說:“除了說我同薛青楓,和你,可是還有郭策?”
楚非莫最不愛聽郭策,哼了一聲,說:“這些長舌婦都該割了舌頭!不過就是住在郭策府上,就他那種喜好獨(dú)特的,竟也同你傳了些亂七八糟的,你別當(dāng)真!”
楚非莫沒有否認(rèn),秦溪喜上眉梢,也就是……這些消息師父也聽見了?
師父聽見了還沒找她說教……應(yīng)該是火候不夠。
她猛不丁跳下馬,說:“我改主意了,改日再去探望郡主。”
連桑正想說話。
“連桑你這去便告訴師兄,說我與楚非莫在蕓翠坊等他來吃酒,他不來,我不走。”
秦溪言罷,一拉楚非莫的手腕,將楚非莫帶上馬背,楚非莫在前,她在后,一夾馬肚,絕塵而去。
連桑:“……”
溫故新那性子一看就是個謙謙君子老古板,不若能被圣上封為德王?
大人,薛青楓,楚非莫不夠,明兒再來個德王殿下與楚家混世魔王為了秦四姑娘在青樓大動口舌之爭……
姑娘這是虱子多了不怕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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