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一路走著,一路生氣。
氣的是她對郭策的情不自禁。
早在想起那個夢不是夢時,莫說策哥哥耍流氓,便是策哥哥娶她,她也愿意。
只是師父……
她放不下。
秦溪不自覺地摸了摸藏在腰間的畫紙,那上面有師父的畫像。
連桑是策哥哥的舊人,靠不住。
她要盡快讓上官惠幫他確認策哥哥是不是師父。
“啊!”
倏地,有孩童撞了秦溪,秦溪伸手欲拉,那孩童已然‘撲’地落入池子。
“救命……”
孩童在水中撲騰,秦溪細聽了聽,方圓十丈沒有一個大人的心跳,只有幾個跑來的孩童驚呼著。
“小侯爺,小侯爺,來抓著,抓著。”
孩童們拿著竹竿伸至水里。
水里那被叫著小侯爺的孩童已沉入水底。
秦溪大駭,躍入水中,將小侯爺撈出水面。
郭策到時正好瞧見這幕,等他飛身過來時,小侯爺吐了幾口水,緩和過來。
“池邊危險。”郭策將小侯爺扶起,冷眼一掃眾孩童,說:“以后不準打鬧。”
郭策眼神冷峻,嚇得眾孩童拉起小侯爺一溜煙跑開。
秦溪摸了摸懷中已然濕透的畫紙,悶悶不樂起身提步。
“等下。”
郭策解了黑袍,一絲不茍地系在秦溪頸項,溫言說道:“天冷,別著涼了。還有,方才我并非……”
“嗯!是!我承認,我是想占你便宜!但我更想知道是不是那個原因,使你眼睛有所變化。一會兒得空,讓上官惠替你瞧一下,若是能恢復光明,對你而言,也算好事。若是不能也無礙,我有的是銀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養你幾世。”
一番話語坦蕩又帶著關切。
秦溪心中……越發郁悶。
自認識師父那日開始,她便有了兩個愿望。一個是長大了嫁給師父,一個是查清她爹娘的死因。師父走了這許久,兩個愿望離她越走越遠,若策哥哥不是師父,她反倒和策哥哥牽扯不清……
“都怪你!”
秦溪幽怨地看了一眼郭策,提步走了。
郭策:“……”怪他……什么啊?
“對了。”
秦溪倏然停步,說:“最近刑部可有誰的衣裳損壞?”
郭策轉了轉一雙桃花眼,道:“沒聽說,為何問這個?”
秦溪將陳謙和楚非莫的話簡潔地講了一遍,說:“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千絲布一事沖你而來,你當心點兒罷。”
她說完提步。
不叫策哥哥,郭策聽出了一絲別扭的味道,他呵笑了笑,幾步追上秦溪,湊近頭去:“這么擔心我啊?”
“嗯。”秦溪輕嗯,聲音柔和,姿態溫婉。
郭策滿意地無聲笑開,那向來冷峻的面上容光煥發,他側目睨著秦溪,覺得以往他是不是傻,她這般乖巧,又這般好看,他怎么會千方百計躲著她?
“山雨欲來風滿樓。”秦溪淡淡補充道:“你若死了,下一個就該我了。”
郭策:“……”
哦,溫婉是她迷惑世人的表象,氣死人不償命才是她獨有的本領。
。
正值秦溪去梨園找上官惠時,劉五姑娘左思右想,揣著尹故仁留下的毒藥顫巍巍到了梨園。
“惠郡主。”
劉五姑娘進屋時,上官穆已然服了藥,清醒地坐在床沿,任由著上官惠替他擦臉。
“讓臣女來罷。”劉五姑娘接過上官司惠手中的帕子,顫抖著手替上官穆擦臉。
上官穆:“……”這般理所當然,這誰啊?
“手怎么回事?”上官惠一把握住劉五姑娘的手腕,看著劉五姑娘手背的淤青。
劉五姑娘心中凌亂,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過來,本郡主替你涂藥。”
上官惠嫌棄地拉著劉五姑娘在床邊的木椅上坐好,提了藥箱替她涂藥包扎。
劉五姑娘盯著上官惠認真的眼神,倏然如蟲鳴般弱弱問道:“惠郡主,您對所有人都這么好嗎?”
“……”上官惠有點兒意外,抬眼看了看劉五姑娘,語氣好了些許,說:“不是,本郡主只對對我好的人好。”
“那……”劉五姑娘問:“秦溪姑娘對惠郡主好嗎?”
“她啊?”上官惠似認真的想了想,搖了搖頭,說:“她性子冷,算不得多好。”
“那你為何對她這么好?”
“?”上官惠奇怪了,再次抬眼看著劉五姑娘,不高興地說:“你老問秦溪做甚?該不是她叫我六哥一聲將軍,你心中不快?你這還沒過門呢!我警告你,不該有的心思不準動,否則,你動秦溪一根頭發,本郡主就一根一根拔光你這滿頭黑發!”
劉五姑娘微怔,想起秦溪怒打德王時也講過同樣的話:“我不管是誰,敢傷我的人,我就要他的命。”
惠郡主和秦四姑娘還真像啊。
一樣護短,一樣有人情味。
不像太子……
劉五姑娘咬了咬唇,撲通一下跪在上官惠身前,遞出藥瓶,忍著眼淚:“太子殿下命臣女毒殺安北將軍!若臣女不從,明日便是臣女的死期。惠郡主,臣女不殺安北將軍,也算是對惠郡主好,求惠郡主救臣女一命。”
消息來得突兀,上官惠瞠目結舌。
倒是上官穆有趣地審視著劉五姑娘,這姑娘身軀顫抖,不似假話。
相信惠兒的人他歷來喜歡。
上官穆挑了挑眉,起身下地,從劉五姑娘顫抖的手中接過藥瓶,打開蓋子看了看,笑言:“惠兒,愣著作甚?你六哥可不會這個。”
“哦。”
上官惠回過神,接過藥瓶輕嗅了嗅,倒出一點兒白色粉沫在木椅上,又倒了一滴茶水在粉末上。
“粉末未有任何變化。”上官穆疑惑地問劉五姑娘:“姑娘確定這是毒藥?”
“是毒藥。”
回話的是上官惠,她氣得一臉鐵青:“六哥,這是銷聲匿跡江湖數十年已久的去無蹤,踩山川大地之惡氣所制,無色無味,一旦遇熱,無藥可解,無跡可尋。”
“惠兒的意思是……”上官穆不可思議道:“若我當真服下此藥,不僅必死無疑,連惠兒也查不出我是中毒而亡?”
“對。”上官惠害好藥瓶,道:“我只會覺得你是被郭策打死的,郭策難逃其責。郭策倒了,秦溪沒了庇護,尹故新也沒了盼頭,這個太子想一箭雙雕!哼!敢動我定遠侯府,我便要動他屁股下的椅子!”
“惠郡主威武啊!”
秦溪含笑進門,雙眼亮晶晶的,說:“你想怎么動太子屁股下的椅子?”
“秦溪!”上官惠像見了救星一般,雙手一拉秦溪手腕,說:“我能有什么法子?你快替我想想,此仇不報,我意難平。”
秦溪沒有答話,尋思著剛出了千絲布,又來個去無蹤,都是圍繞著郭策……
千絲布的事情尚未弄清,不能輕舉妄動。
得出這個結論,秦溪轉眼一‘睨’劉五姑娘,語調緩慢地說:“既是投了太子門下,為何又變了主意?”
“我……”劉五姑娘從來不知,秦溪還會用這樣凌厲的眼神‘看’人,她心中微慎,壯著膽子看了一眼同樣眼神凌厲的郭策,嚇得她哆嗦道:“秦四姑娘!我我我,我后悔了,李姐姐逼我,我也不敢!有,有個蒙面男人說,我若幫了太子,太子必會殺人滅口,不會放過我和劉府!他說惠郡主和秦四姑娘不同,惠郡主和秦四姑娘心善,定會幫我!所以……所以……”
“殺人滅口,栽贓策哥哥,竟有人點化,看來這太子樹敵不少……”秦溪輕笑了笑,說:“可看清那男人的樣子?也或他身上有什么特征?”
劉五姑娘想了想,道:“粗布黑衣,戴著黑色斗篷,臉上蒙著黑布,我只見他頸部皮膚黝黑,身高……約八尺,體態壯實,差不多是安北將軍身軀的兩倍……其它再沒什么。”
“聲音如何?可能辨別年齡?”秦溪又問。
劉五姑娘搖頭:“聲音低沉,聽不出年齡。啊!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胖子腳步沉重,他忽然出現,應該是有些功夫。”
“身高八尺、皮膚黝黑、體態過于壯實、有功夫的大胖子……”秦溪轉眼‘看’著郭策,說:“這樣的人居安應該不多見。”
“嗯。”郭策眼神清冽地點了點額,說:“劉五姑娘拒不說出幕后主使,殺了。”
言罷,他快步出門。
上官穆亦喚了護衛,跟著出了梨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