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古齋在青市的名頭很響亮，甚至在其他地方也很有名氣，因為資金雄厚，坤古齋在國內很多城市都有分店，且據說坤古齋內部等級森嚴，對學徒的要求也很高，能在坤古齋里面當上高級學徒，的確可以成為孫榮華的資本。
周圍的路人既然來逛什剎海，多多少少都對古玩這塊兒有了解，在青市，坤古齋就是當之無愧的業界第一，孫榮華名號一出，路人頓時對他的話多了幾分信服，雖然他說話可能不太中聽，但確實是為了那小姑娘好，一時間眾人竊竊私語個不停。
“坤古齋？坤古齋是挺厲害的，可你說的再好聽，不過就是學徒，管你低級高級，連個正式工的牌子都還沒掛上，就急著給自己開染坊添光彩了？咦——不知羞！”別人能被他唬住，文茵可不怕！
一個普通的學徒而已，坤古齋是厲害，但是里面還有個老師傅專門找她小姝姐琢磨過手藝呢，就算他是在坤古齋掛了牌的正經師傅都不虛，哪里在乎他一個小小的學徒？還是個登徒子！
圓臉老板原本有些難看的臉色總算舒緩了些許，先前孫榮華那番話，帶著他坤古齋的名頭，肯定會影響別人對他這家店的印象，搞不好就會留下一個黑店的名頭。
可文茵這番話卻歪打正著，雖說只是為了打擊孫榮華，可別人如果不那么高看孫榮華，必然也不會對他說的話太過在意，對他這家店的影響也就不那么大了。雖然什剎海黑店多，開價一向虛高，但是還價也狠，他方才開出的價格稍微砍一砍，其實壓根算不上黑，不是黑店卻被人冠上黑店的名頭，那才是真的憋屈。
雙防已經徹底撕破臉皮，孫榮華顯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他唰地一聲收起折扇，陰惻惻道：“小姐既然看不上我這坤古齋的身份，眼光看來高的很，不然也不會高價買這么個玩意兒，”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那支步搖，“你也就配這種東西了，以后被人宰了可別怪店家黑，誰讓你那么好騙？哼！”
說完這句帶著點惡毒味道的詛咒，孫榮華轉身就想走，今天算他倒霉，碰到這么個胡攪蠻纏的潑婦。
“這位……孫先生？請留步。”阮姝淡淡的開口。
孫榮華的步子一下頓住了，因為已經走出了幾步，他已經能聽到兩旁行人的交談。
“我去！這個小姐姐也太好看了，我剛才就是看見她才停下來的……”
“其實我也是，沒想到聲音也這么、這么，呃……說不上來。”
“其實那男的雖然挺不要臉，但是話糙理不糙，確實是怕她們被騙啊。”
“就是那小姑娘太潑辣了，不過誰讓那姓孫的說話太難聽呢，自找的吧！”
“這個小姐姐剛剛一直沒說話，不知道要說什么，我竟然有點期待……”
“我也……”
孫榮華的表情好看了一點，總算還有人明事理，知道他是為了那兩個人好，看這個姑娘不怎么開口，挺文靜的樣子，估計比她朋友要講理，她難道是……
想到這兒，他好不扭捏的轉過身，唰地一聲打開了折扇，擺出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派頭，作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阮姝走上前兩步，從文茵手中拿過那支步搖，輕輕轉了轉，贊道：“這支步搖雖然材料有限，但是這上頭的鳳尾爵做的繁雜精細，顯然是個精于此道的老手耗時耗力完成的，這上頭的顫珠分布雜而不亂，動則微顫，不止有展翅之形態，更有隱隱欲飛的意境，怎么看都是個不錯的首飾，怎么到了孫先生嘴里，就只剩下取材不行了呢？”
原本以為阮姝要么是幫朋友找回場子呵斥孫榮華，要么就是向孫榮華道謝息事寧人的那些路人，一個個頓時目瞪口呆，看不出來，這居然也是個行家啊……
孫榮華表情一滯，他最初開口只是為了吸引阮姝的注意，當然是怎么顯眼怎么來，只顧著挑刺了，哪里能關注得了這么多細節，這一下居然被阮姝給問住了。
好在他有個優點，就是足夠不要臉，轉瞬間已經整理好表情，微笑道：“小姐，就算這步搖的工藝不錯，那也掩蓋不了材料太差的事實，花這么多錢買這么個東西，確實不值。”
阮姝說它瑕不掩瑜，那他就專注放大這步搖的瑕疵，論胡攪蠻纏，他也很熟練。
“沒想到坤古齋的人居然也這么狹隘了，”阮姝神情不變，眼神卻隱隱有些失望，“一塊璞玉，未經雕琢不成大器，小小朽木，能工巧匠加以磨練也能綻放光輝，你的老師是誰，這么淺顯的道理也沒有教過你嗎？”
孫榮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像是打翻了調色盤，“你瞎說什么！就算技巧再好，同樣的手藝下，難不成一塊木頭還能比得過一塊好料嗎！”
阮姝眼中的失望之色簡直溢出了臉龐，“偷換概念……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是怎么當上坤古齋的學徒的……”她嘆了口氣轉身示意文茵離開，不用說話眾人也能體會到她的失望鄙夷，文茵動作麻利的刷了卡，不客氣的沖著孫榮華輕嗤一聲，跟在阮姝身后。
孫榮華潛意識已經隱約察覺到阮姝不太好惹，他想勸自己算了吧，可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到了他耳中全化作了文茵最后那一聲嗤笑，他想也不想就喊了句：“站住！”
看到阮姝回首后平靜的仿佛什么都沒發生的目光，還有她身旁文茵的挑釁鄙夷的眼神，孫榮華腦子里的弦啪的一聲斷掉了，“你以為自己是什么身份，小小年紀，不過是多看了幾本首飾的書，會說幾句場面上的漂亮話，就敢大放厥詞，你們這種人，買了好東西也是浪費！”
話剛說出口，他就有些后悔，畢竟他還拿不準阮姝什么身份，但是阮姝的那些話其實說的都在點上，他只能仗著自己的身份強行貶低對方，可萬一阮姝……
他只顧著后悔，卻沒留意到那些原本有些信服他的路人，眼神漸漸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