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咳咳。”張奶奶笑著搖頭，“我的身子我很清楚。”

夏蘇見老太太過于倔強也就暫時不和她爭論，讓瀟瀟將水杯端了回去。

張奶奶見瀟瀟出了病房，伸手握住夏蘇的手，開口：“夏醫生，老婆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夏蘇有些驚訝，這是張奶奶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喊她。

夏蘇也正視張奶奶那雙有些渾濁卻堅定的眸子，道：

“您說。”

只見張奶奶特別神秘的湊近她，悄聲說了幾句。

夏蘇的神情顯然有些震驚，但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好。”

“叮鈴。”手機微信響起，她垂眸掃了眼微信內容，抬眸朝張奶奶柔和的笑道：“張奶奶，我臨時有個會要開，需要先走。”

“好。”

“您說的事我會盡快給您安排。”

張奶奶松開了她的手，點點頭，道謝：“小夏，謝謝你。”

“我這一生勞苦奔波，沒有享受過兒女之福，在進入這家醫院后，是你和小葉讓我感受幾天的親情，謝謝。”

她說的很輕、很慢。

卻是字字都能聽到她語氣中的無奈，感謝。

夏蘇一頓，她從張奶奶進醫院開始，一切都只是為了引起葉阡禹的注意，此刻張奶奶如此說，卻讓她有些心虛。

“。。。”她沒有說話，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說不客氣。

夏蘇安頓好張奶奶，就轉身出了病房。

“孩子。”

她腳步頓在病房門口，回眸。

張奶奶：“孩子，沒有得到滿意結果的事，也不要太過責怪自己，你已經很努力了，辛苦了。”

“。。。”

夏蘇愣在原地，張奶奶她原來什么都知道！

*

第二天，夏蘇安排的人就找到了張奶奶，幫助張奶奶達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可夏蘇怎么也沒有想到，那天張奶奶說的那句話卻成了她們之間最后一句話。

“老人家走得很安靜，完全沒有麻煩我們，后事也做的干凈利落。”吳柯將張奶奶留下的一封信遞給了葉阡禹，眸中已經擒滿了淚水。

葉阡禹盯著護士們給張奶奶梳洗打扮，準備送她最后一程。

手中的信封似乎也變得沉重了不少。

“怎么回事？！”

夏蘇和瀟瀟她們跑來的時候，老人家已經被蒙上了白單。

一身白大褂的夏蘇查房到一半就被告知張奶奶去了，從樓梯跑了上來。

吳柯嘆了口氣，“張奶奶。。。早上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涼了，她留了一張紙條和給阡禹的一封信，她是。。。”他哽咽，繼續道：“她是自愿走的。”

葉阡禹手中握緊了信封，開口：“她的兒女通知了嗎？”

“通知了。”吳柯提起張奶奶的兒女就忍不住說了句臟話，咬牙切齒道：“他們把責任一個推一個，就是不愿意來處理老人的后事。”

瀟瀟哭得雙眼通紅，憤憤道：“他們就不是人，老人家該有多后悔養了他們這些白眼狼。”

“。。。”夏蘇看著張奶奶被推出病房，病床下的小滑輪在地板上滑過，聲音很細小，卻讓在場的人紛紛紅了眼。

“我想再看張奶奶一眼可以嗎？”她開口。

葉阡禹見夏蘇走向了那蓋著白布的病床，每一步都十分緩慢。

夏蘇緩緩蹲在病床前，撩開了白布，老人家滿頭白發，臉上的皺紋似乎能看到她這一生走過的艱難。

“這張照片。。。”夏蘇一愣，手頓在張奶奶那緊攥照片的手。

那是張奶奶與她愛人的合照。

負責給張奶奶梳洗換衣的小護士紅著眼開口，聲音有些哽咽：“張奶奶的手怎樣也不愿意松開這張照片，應該是她最舍不下的吧。”

“沒事，讓她帶著吧。”夏蘇扯了扯嘴角，伸手輕握住張奶奶的手，笑道：“張奶奶，你說的我都記住了，您——”

“一路走好！”

夏蘇的手緩緩滑下，站起身朝張奶奶正式的鞠躬。

瞬間氛圍凝重了起來，雖然與張奶奶相處的時間不長，也見過不少生生死死，但是眾人都似乎對這位溫柔卻又倔強的老人有了些感情。

張奶奶被推走了，夏蘇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夏蘇？”葉阡禹望著夏蘇的背影，輕喚。

吳柯也被夏蘇這毫無聲息的模樣嚇到，走向了夏蘇，“夏醫生？你沒事吧？”

“嗡嗡嗡——”夏蘇口袋里的手機拼命響著。

“沒事。”夏蘇開口，轉身走向了樓梯口，“我接個電話。”

葉阡禹緊緊盯著夏蘇的身影進了樓梯間，拆開了手中的信封。

*

（小葉醫生，你好。

這是我第一次寫信，不會寫字，只能找公證人員代勞了，近幾日真的很感謝你們兩口子對我的照顧，讓你們勞累給我做了場手術，辛苦把我救下。

怪我老婆子不爭氣，很抱歉沒有選擇繼續活下去。

我的一切后事你們都不用擔心，我已經找了公證人員做了公證。

我和愛人留下的遺產一部分用來交付我在醫院的一切費用，一部分用來交付我的后事，剩下的已經全部捐贈給孤兒院和醫院，包括我老婆子完好的一些器官。

我老婆子這輩子從不后悔養了這些兒女，我只后悔當初沒有早點認識自己的情感，讓我愛人等了那么久。

希望你們不要走我們的后路。

也不要讓她等太久。

張**留。）

*

夏蘇掛斷了電話，眼中緩緩蒙上了一層霧水。

樓梯間很安靜，讓她的心也有了靜下來的時間。

她緩緩蹲下來，將自己蜷縮在臺階角落，整個人像個丟失了糖的孩子般。

“夏蘇？”

樓梯間沉重的門被推開，葉阡禹就站在門口望著她開口。

夏蘇沒有回身，卻在他聲音出現的那瞬間，眼淚已經十分干脆的滑落。

葉阡禹細長的手朝她伸了過來，一包紙巾及時出現在她眼前。

她回眸，淚水從她卷翹的睫毛上掉落，平白增添了幾分魅惑。

又是這樣，他總是能看見她脆弱的一面。

當初的第一次遇見，也是他將她與眾不同、丟臉的一面看得完完整整。

“。。。”葉阡禹長腿一跨，微微蹲下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