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倆兒悠悠晃晃回到家,天已經黑了個徹底。
霍家別墅三層卻燈火通明,遠處看,就像是一棟華貴的古堡。
進門后,鐘時休搓了搓手,往掌心呼了口氣。
對旁邊小孩說道:“衣服先別脫,暖了再說。”
霍謙臨揣著口袋,“好。”
“二位少爺,你們回來了。”徐管家走了過來,笑道:“先生和夫人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是時休回來了嗎?”
客廳傳來霍升的聲音。
“是的,先生。”徐管家見鐘時休沒搭話的意思,便替他應了一聲。
霍升走了出來,徑直走到鐘時休跟前,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久不見,時休。”
模樣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鐘時休都差點被他這幅樣子給騙了過去,皮笑肉不笑道:“啊,好久不見。”
他可沒忘眼前這人養鬼的事情,還有小孩被折騰到渾身血淋淋的樣子……
霍升笑了笑,視線掠過霍謙臨,卻什么也沒說。
“爸爸弄了一桌子菜在等你們,好了,換了衣服下來吃飯吧。……正好時休來霍家,我們父子也沒好好聊一聊,借此機會,有什么話都談開說。”
鐘時休一挑眉,這是打算打開天窗說亮話?
也好。
眼看著馬上又到三個月時間了,小孩又得給那只鬼“獻祭”,話攤開倒省的他動手。
*
飯桌上。
霍謙臨默默埋頭喝粥,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無欲無求的冷面娃娃。
只有當鐘時休給他夾菜時,才會有點小動作——喜歡的菜慢吞吞咽下,不喜歡的就一口咬。
“時休,爸爸不在的這些日子,怎么樣啊?學校能適應嗎?班里的同學呢,都合得來吧。”
鐘時休散漫道:“都可以,沒什么適應不了的。……您還是挑重點講吧,太晚了,作業還沒寫呢。”
霍升的笑容僵在臉上。
林樺倩放下筷子,打圓場道。
“哪有重點,就是隨便聊聊,好不容易坐在一起……”
“徐管家,送夫人去樓上休息。”
霍升捏了捏眉心,沉聲打斷。
徐管家連忙走了過來,做出請勢,“夫人,走吧。”
林樺倩雖不樂意,倒也沒多說什么。
走的時候想把兒子也帶走,被霍升攔住了,“多大的人了,過兩年就成年了,還有什么聽不成?”
林樺倩還是想掙扎一下,“謙臨,你跟媽媽……”
剛想伸手摸一摸兒子的頭,卻摸了個空。
霍謙臨躲避的動作不小,冷著臉,往鐘時休身邊靠去,挨到身上才停住。
林樺倩一愣,什么也沒說,轉身離開。
*
剛才的一切被霍升看在眼里,手指摩挲著茶杯,有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們關系還挺好啊。”
鐘時休胳膊搭在了霍謙臨肩膀上,輕笑一聲:“當然,我弟弟,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把他搞成血人玩?”
語氣輕蔑,帶著不易察覺的嘲諷。
霍升沒什么不好意思,抿了口茶,沉吟著開門見山道。
“如果我說,他是為了讓你母親復活而存在的祭品呢?”
“母親?祭品?”鐘時休擰眉重復。
“一個祭品,在我眼里連人都不算。我養他到這么大,就足夠仁至義盡了。按理說他本不用上學,不用跟人接觸,甚至不需要離開這棟別墅。”
“只要像個儲血罐一樣,每三個月獻祭一次就夠了。……這就是他存在的價值。”
霍升掃視了一眼霍謙臨,眸底劃過絲狠厲。
鐘時休心里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屋子里養的女鬼,是鐘韻?”
“是,也是你的母親。”
霍升承認的很痛快。
“時休,別怪我心狠,我也是為了我們一家人的團聚。難道你就不想見到你的母親嗎?”
鐘時休眼神復雜起來。
他不是在想自己,是想到了他家老爺子。
這么多年來,鐘鳴山嘴上不說,他卻能感受得到,老人家是十分想念自己女兒的。
鐘韻死后,鐘鳴山不止一次嘗試過收魂。
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
人也頹廢了不少。
前世對于鐘韻這個人,唯一的印象就是來自他爺。
沒想到會在霍家出現……
“我爺知不知道這件事?”鐘時休問。
“沒有說過,應該不知道。”霍升道,“我想等你母親復活后,再告訴他。”
見鐘時休語氣沒有那么沖了,以為他有所動搖,霍升繼續道。
“時休,我知道自己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但我也是為了我們一家人好。換做是你,你是想要母親,還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弟弟?”
鐘韻活了,鐘鳴山高興,霍升高興,皆大歡喜。
而霍謙臨死了,頂多是當媽的難過一下,走不走心都是后話。
哪個輕哪個重一目了然。
霍謙臨自然想到了,安靜的化成空氣,心里卻在賭。
他賭,鐘時休不可能讓他出事。
*
果不其然!
“瞧您說的這話,我當然要我彌足珍貴的弟弟,還用得著選?”
鐘時休似笑非笑道。
霍升登時皺眉:“你說什么!”
彌足珍貴?
他是在說……珍貴?
霍謙臨微偏頭
如深淵黑潭般的眼睛里閃著奇異的光澤,心頭落下一根羽毛,輕飄飄的,讓他一陣心悸。
鐘時休揉了揉他的頭發,嗓音慵懶:“要我說,人沒了就是沒了,人死不能復生,珍惜活著的,順從天意才是正道。你的一己私欲,為什么要拿謙臨當炮灰?”
“說什么為我們一家人好之類冠冕堂皇的廢話,呵,不嫌膈應?還有,鄭重的說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鐘時休話音一轉,面色冷冽起來。
“霍謙臨,我護著的人……不是你的什么狗屁祭品,不想死再碰他一下試試。不惹事,不代表我怕事兒。”
說完,站起身,帶著霍謙臨上樓了。
*
霍升坐在飯桌前,從剛才開始,眼睛就瞪成了牛眼。
胸膛上下劇烈起伏,半晌,怒喝一聲,把桌上的飯菜掃在了地上。
地上一片狼藉。
……
這時,身后的陰暗角落里,幽幽飄出一個從頭到腳的黑衣人。
嘶啞的聲音說:“后悔把他接下山嗎?”
霍升沒有回頭,死死盯著他們離開的樓梯口,“……有辦法讓他別插手這件事嗎?”
黑衣人怪笑了兩聲,“自然是有的,等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