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烏鎮,本來就一邊陲小鎮,算不上寬敞的官道,販夫走卒的吆喝聲,官爺們的呵斥聲,與鳥兒的脆鳴聲交織在一起,化作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
不知從何時起,飛烏鎮有仙人出沒的消息傳出,總有尋仙問道之士來此碰碰運氣。
“店家,兩碗稀飯,兩屜肉包子。”
“好嘞,客官你稍作片刻。”
跑堂的小二習慣性應和一聲,抬頭一望,便只見一魁梧的漢子當先走了進來,濃眉大眼,相貌兇狠,眼角處有一條明顯的刀疤。
背后綁著一把開山刀,一身腱子肉線條分明。
身后還跟著一位穿著白衣勁裝的公子哥。
小二及時地反應了過來,低下頭朝著后廚高喊道:“貴客上門,兩碗稀飯,兩屜包子。”
這跑堂講究的也是一個眼力勁,這壯漢一看以前不是那逞兇斗狠的江湖中人,也是做得那刀口上舔血的買賣,如今哪怕是給人當護院也不是好惹的。
低頭,示弱,免得讓人覺得冒犯,就自己這小身板可經不住對方一拳。
喊一句“貴客上門”,讓老板心里有個底,先把菜上齊了,送人走,不然這貴客會不會變惡客可真的說不好。
“兩碗稀飯,兩屜肉包子,客官您的早點到了。”
小二余光瞥了一眼,那公子哥。
好家伙,唇紅齒白,面容俊俏,那光滑無暇的白皙皮膚都快趕上賞春院的頭牌了。
沒敢再多看一眼,道了一聲:“慢用!”
小二便退下去。
香噴噴的肉包擺在面前,壯碩的護衛朱連峰一口一個,簡單的嚼兩下,咽下肚,再配上了一口熱粥。
舒坦~
可坐在他對面的公子哥敖夢申卻毫無食欲,只是小口喝粥。
這兩屜包子其實都是為這朱連峰點的。
“少爺,你這樣不行啊,就算再不想吃,多少也要吃一點,咱們接下來不知道要在這山上待多久,那干糧可不如這包子香。”
敖夢申毫不在意地回道:“沒胃口,喝點粥便可以了。
“你放心,只要找到那高人,他們肯定有辦法治好你的病的。”
朱連峰也知道自己勸不動,只能從旁試著安慰幾分。
敖夢申低頭悄悄翻了一個白眼,雖無法修煉,但這些年下來他也有了幾分經驗,若真是修煉有為的仙家福地,自己的身體會因為排斥靈氣而感到不適。
在這個小鎮子,敖夢申甚至感到了幾分愜意,這可不是什么好的預兆,這一次自己和峰叔可能又要白跑一趟。
朱連峰毫無察覺地嘀咕一句:“總歸是有一絲希望的。”
敖夢申也不與他爭辯,自己的身體什么情況,自己很清楚。
就連青蓮居的客卿和金光寺的主持都說了無藥可治,這偏僻鄉野的修仙者怎么可能還能幫到自己?
那靈寶閣的執事怕是也就是隨意拿了一個風聞打發峰叔罷了,不過能多看看這個世界,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敖家多少也算一個修仙世家,家主敖湛雖無多少修煉天賦,卻架不住生得一手好子女!
長女敖夢寧拜入青蓮劍派,一入山門便拜入一位長老門下,收為關門弟子,一手出神入化的御劍術令人贊不絕口
次子敖夢興拜入玉衡山,為一峰之主的大弟子,可呼風喚雨,手握雷霆,稱得上術法超群。
唯有這幼子敖夢申,明明天賦遠勝兄姐二人,卻偏偏無法納靈氣入體,甚至每到換季之時渾身疼痛不已,上山求仙竟只得到一個“天妒之人,藥石無醫”的噩耗,甚至金光寺的大和尚更是斷定自家幼子活不過雙十年華。
在敖夢申十三歲時,也就母親娘家的老仆朱連峰不甘心,私帶小主子離開了敖家的高樓大院,妄求得一絲生機。
如今敖夢申已經十六了,病情卻沒有一絲好轉,哪怕習有武藝,身子骨也越來越差,朱連峰不止一次后悔過,也許自己不該把他帶出敖家,不然在敖家好吃好喝,還能享幾年清福,不至于這般受累。
簡單的用過一餐后,兩人便出發,離了飛烏鎮,向西而去。
山路崎嶇,好在兩人都有武藝傍身,一路行進的速度也不慢,只不過這連綿大山,兩名凡人武夫欲找到一位隱匿在其中的仙者實在是異想天開。
若非靈寶閣那位執事給的地圖上標識了方位,這純粹就是閑晃悠,甚至是找死。
這天下占據了靈氣聚攏之地的可并不只有正道之士,還有那喪盡天良的邪道,窮兇極惡的妖獸,普通人在他們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相比較專心趕路的朱連峰,敖夢申則是顯得三心二意,走兩步停一步,看看花草,追追飛蟲,手中不知何時還多了兩顆鳥蛋。
朱連峰不得不走到一程,便停下來等待一會。
過了午時,簡單地吃了點干糧,敖夢申一腳蹬地,手腳齊動,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公子竟還是個爬樹的好手,幾下便竄上樹冠頂部。
此時已攀至高峰的半腰處,眺望身后,翠綠色的林海隨著風兒拂過掀起陣陣波瀾,堪稱絕美的景色。
放眼前方,敖夢申一眼便看到那佇立于崖壁之上的涼亭。
簡簡單單的四角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亭中有一方石桌,一襲白影。
那便是李執事所說的高人嗎?
敖夢申有些出神地盯著那道背影,筑亭山林上,逍遙天地間,幾分羨慕從心中浮起,又很快被壓了下去。
人生在世,何必非求長生,但愿如此逍遙便好。
真希望我死前也是這般瀟灑。
指明了道路,得知那高人可能就在亭中,朱連峰急了連忙拉著敖夢申便往山上跑。
這仙人的時間觀念與自己這等凡夫俗子可完全不同,這要是錯過了,不知道下次再等到對方是多少年以后了。
三步并兩步還不夠,急起來的朱連峰不顧敖夢申的掙扎,一手抓住對方提在腰間,內力運在腳下,一手開山刀在前開路。
這上山的速度瞬間便快了數倍。
俗話說的好,望山跑死馬。
朱連峰絕對比馬兒給力多了,就是被夾在腰間的敖夢申有些頂不住了,只感覺腹中五臟六腑七上八下,本毫無反應的經脈隨著漸漸靠近那涼亭竟隱隱作痛。
當行至涼亭前百步時,氣喘吁吁的朱連峰終于將敖夢申放了下來。
一個踉蹌,要不是朱連峰扶得及時,敖夢申可能當場就要行個大禮。
疼痛令汗水順著臉頰流下,敖夢申咬著牙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
這藥丸雖沒什么用,卻可以緩解幾分疼痛,故哪怕要價較高,敖夢申也在身上常備著一瓶。
顫抖的手一個沒拿穩,瓷瓶落下。
清脆的破裂聲并沒有傳來,只見那涼亭處的白袍男子右手一招。
那白色瓷瓶晃晃悠悠地飄到了對方手上。
拔處瓶塞,放入鼻下輕嗅,皺眉溫聲道:“這可不是治病的藥,以后還是不要吃了。”
敖夢申強撐著站起身,要行個禮,偏偏手臂已經不聽使喚,隨著那道白影漸漸靠近,意識一點一點陷入昏迷。
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吾名陸貞仁,此子與我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