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田猛男四仰八叉,躺在陰濕的樹蔭里,直到莫奈衣一記美少女飛踢才把他踹醒。
睜開極盡疲乏仿佛睡了數十個日夜的眼皮,瞧見莫奈衣那張帶著美瞳的蔚藍色雙眸,岡田猛男登時嚇得一哆嗦,連滾帶爬的躲到樹干后面道:“你你你,你不死了嗎?怎么又詐尸了?”
他明明記得莫奈衣吊死在了樹上,那會兒后他就直接被嚇暈了。
“呸,你才死了!”莫奈衣氣不打一處來,擼起袖子作勢揍人。
宮澤略微汗顏,連忙開口給二人做解釋,直至聽到母厄靈的咒式效果后,兩人才終于停止胡鬧。
“你是說,我看到了幻覺?”岡田猛男從樹干后面探出頭。
“嗯,差不多吧。”宮澤點頭。
“可我除了霧之外,什么幻覺都沒遇見。”莫奈衣說。
宮澤分析解釋道:“母厄靈的咒式效果應該隨距離的遠近有關。猛男從坡上摔下來后,離母厄靈更近一些,所以它的咒式效果增強了。而你在原地,離它比較遠,所以只看到了濃霧。”
“那為什么現在沒有幻覺了?她跑了?”岡田猛男問。
莫奈衣小臉也有些疑惑的看向宮澤,她最開始忘了問這一茬,還以為宮澤是想集合眾人后一起抹除厄靈。
“不,母厄靈已經被我抹除了...”宮澤解釋。
兩人傻眼:
“抹除??”
...
...
半小時后。
開往學府的廂型車中,榆木做完筆錄,了解委托執行的整體過程后,拿起沙發邊的保溫杯輕輕扭開說道:
“一個在睡大覺,一個在刨男尸。本來這次委托的目的是想給你們進行除靈師等級評測,然后頒發除靈證,好盡快讓你們單獨執行任務,但現在看來又是只有宮澤一個人合格。”
榆木預想的畫面本該是這三個新生一同協力干掉厄靈,但沒想到另外兩人全場再打醬油,只讓宮澤一個人解決了厄靈。
與預想中的差距太大,榆木只覺無語的同時,又思考起學府教學新生的方式是否太過激進了點,如果不是宮澤這種天才,另外兩個人顯然還沒準備好成為真正的除靈師,即便其中的莫奈衣從小出生在除靈世家。
“榆木監督,我是打算刨完男尸再去除靈的,鬼知道宮澤一個人就解決了...”莫奈衣小聲的辯駁。
榆木抿了一口茶:“所以呢?”
“所以不是我們不想合格,而是宮澤這個變態太強。”莫奈衣向著左邊靠窗閉目休憩的宮澤努嘴。
“...”榆木握杯的手一頓,這理由還真沒發反駁。
他移過視線,又看向右邊靠窗位,雙手撐著頭一臉頹然神色的岡田猛男,他從得知宮澤一個人解決了厄靈后就一直這幅場景,看樣子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表現而陷入了自惱中。
榆木嘆了口氣,心想回去之后確實有必要向校董會提議改變學府的教學方式,這些孩子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成長,畢竟他們不是宮澤這種...
妖孽。
經過此次的委托,天才兩字在榆木的心中已經不足以形容宮澤了。
作為輔助監督,這次委托文件上面的“錯誤信息”是他親自編輯。不,準確的說,文件上并不是錯誤信息,而是類似“線索”的信息,本意是讓新生三人組結合文件上的線索,然后在實戰中推測出厄靈的咒式,并加以應對。
但宮澤一個人不僅推測出了咒式,還單獨解決了厄靈,對他個人而言,簡直交出了一份堪稱完美的答卷。
而這,僅僅才半個月而已。
妖孽。
十足的妖孽!
斂去眼中的驚贊,榆木掃視了三人,蓋上保溫杯,說道:“今天過后,你們可以休息三天,到時候選一個今天委托的遇難者進行歸鄉,把他們死去的消息帶給他們的家人。”
“歸鄉么...”宮澤睜開眼,高速上幾輛車唰的一閃而過,他點點頭:“沒問題。”
“看樣子你已經知道了?”榆木把保溫杯放在一邊,語氣訝異。
宮澤瞳孔倒映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嗯,莫奈衣已經和我說過了。”
“那你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嗎?是否覺得有些...”榆木特意頓了一下,說道:
“自找麻煩?”
“畢竟忽然告訴遇難者的家屬人已經死了,免不了會被情緒失控的他們當成唯一的宣泄口。”他補充。
“確實麻煩。”宮澤沒有否認,接著扭動了一下身體在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位置:
“不過這種活兒既然可以全部交給后勤部來辦,讓時間本來就更為緊迫的除靈師參與,是否有些形式主義?畢竟有些事情,該懂得都懂。”
他本不想提出自己對歸鄉的任何看法,但如果榆木主動提起,那有些問題還是有必要問出來。既然除靈師時間緊迫,如果被那些遇難者的家人糾纏上,麻煩事兒只會更多,純浪費時間。
有必要?
沒必要。
這是宮澤真實的想法,就像他討厭日本各類的繁瑣禮儀,不過雖然討厭,但他也遵守這套約定俗成的規矩。
“形式主義么...”
榆木推了一下鏡框,這四個字眼讓他想起了上一屆某個墮落的天才,在對歸鄉的看法上,他和宮澤說出了一摸一樣的話,簡直分毫不差。
天才果然都是同一個屬性么?
榆木心中感慨,不過這一次面對宮澤,他沒有像上次一樣進行近乎斥責似的反駁與辯論,而是平靜的問道:“宮澤君,你知道山口組吧?”
“黑社會,我知道,以前還接觸過。”
宮澤怔了怔,不明白他為何問起這個。
榆木以詼諧的語氣道:
“沒錯,山口組這樣一個黑社會組織,在地震的時候還到處送送物資,施工救援,雖然大家心里都清楚這套是他們為了討好政府而搞的形式主義,但他們也算盡自己的力量做了點事情。所以,他們有覺悟,有做形式主義的覺悟。同樣,你既然認為是形式主義,那你也得有這種覺悟。”
宮澤點了一下頭,靠回車窗合上眼,語氣淡然:“我一直有這種形式主義的覺悟,既然是學府定下的規矩,我會照辦的。”
榆木微笑:“那就好。”
...
...
松樹林。
這里作為除靈現場,已經被后勤部完全封鎖。
三十幾名穿著黑色制服的男人來回忙碌,用專業的道具檢索著厄靈殘留的痕跡并加以抹除。
而渡邊麻生作為后勤小組的隊長,指揮成員的同時,有些焦急的看了一眼手腕上妻子給他買的生日禮物——一款經典風歐米茄機械表。
表上時針指向十點五十九分,離十二點還差一個小時。
他抹了抹頭上的密密麻麻的汗,今天是他和妻子的第十個結婚紀念日,他預定了原宿區坂本居酒屋的包房,那是他和妻子最開始相遇的地方。
當年的他三十五歲,是個要長相沒長相,要錢沒錢的普通職工,人到中年,不僅要面對公司運營不善而導致要裁員的風險,還要時刻忍受共處一居下老母的催婚與抱怨——雖然她知道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多半是找不到女人了。
總之,前半輩子,渡邊麻生的人生一團糟。
直到某個夜晚,他在常去宿醉的坂本居酒屋遇到了二十八歲,集溫柔,善良,體貼,美麗,幾乎把所有的美好的品質都攬在一身的加奈子。
面對這種完美的女人,渡邊麻生只能借著微醺的醉意偶爾的偷看一眼便黯然垂下頭。
他知道他不配。
但加奈子對他一見鐘情。
他不明白原因,或許是自己常年買彩票沒中過的緣故,導致把所有的運氣都積壓在了那天晚上,他們從相見到相識,從戀愛到結婚,一切發生的順其自然。
渡邊麻生首次感受到了人生的美好。
這期間,他辭去薪資不高的工作,來到學府成為一名高風險高收入的后勤人員,赫赫業業的工作,賺錢養家,晉升成了后勤組長,忙里忙外,雖然與妻子相處的時間少了,但兩人感情卻至始至終不曾變過——除了一點——那就是加奈子最近愈來愈向他去世多年的啰嗦老母。
雖然兩人感情沒變,但渡邊麻生很清楚,如果自己今天因為工作原因而沒去坂本居酒屋度過兩人的結婚紀念日,自己的狗頭都會被她打爆。
“混蛋,收拾快點,你們這些家伙是沒吃中午飯嗎!”
渡邊麻生看到兩個年輕的后勤人員抬個擔架都磨磨唧唧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其中一個高個兒年輕人委屈說:“本來就沒吃啊...”
另一個指著擔架說道:“而且這個真的很重。”
“閉嘴,廢物,這點力氣都沒有,白長這身高了!”渡邊麻生走近,看向擔架上穿著藍色沖鋒衣的男尸,楞了一下,旋即面色陰沉的接過年輕人的把手,猝了一口痰道:“媽的,該死的厄靈,這么年輕的孩子都不放過,混賬!”
罵完,蹲下身喊了一聲走起,直到渡邊麻生面色通紅。
“呀!”
“哈!”
“呀呀哈哈!”
使出吃奶的勁兒,擔架卻紋絲不動
有些尷尬的咳嗽兩聲,望著兩名偷笑的年輕人,渡邊麻生黑著臉放下擔架,轉而看向上面的沖鋒衣男尸,面露疑惑道:“不應該啊,一具男尸怎么能這么重?”
渡邊麻生仔細打量,正欲伸手打開男尸身上的沖鋒衣,看看里面是不是放了什么重物時,他眼角余光卻注意到男尸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他瞳孔一縮,一股從業十年,生死如電流般的直覺刺入大腦,他下意識的對著兩名年輕人大喊:“快跑!”
話音剛落。
一只冰冷的手,洞穿了他的胸膛。
男尸起身,睜開眼,純白色的妖異瞳孔中,倒映出渡邊麻生臨死前的面孔。
他視線下移,注意到渡邊所穿的黑色制服,男尸微微皺眉,輕聲道:
“這些制服的款式真該改一改了,學府那些老家伙的品味真是爛透了。”
他抽回血淋淋的手臂。
渡邊倒下。
男尸又望向周圍一時被這動靜所吸引的后勤人員,看著他們僵硬而恐慌的面空,男尸微笑道:
“諸位,準擺好去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