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凝沒有哄姑娘的經(jīng)驗(yàn)，可以說得上是僵硬無比地站在原地，他又側(cè)目看向臺上，這一出戲也不知唱了多少回了，臺上人倒不見得有多傷心，也就這小姑娘會跟著抽抽搭搭。

他買了一串糖葫蘆，此刻被靈夏捏在手中，一邊哭一邊鼓著腮幫子咬，也全然不在意在旁邊的他了，全心全意地看著劇本，等有情人終于見面的時候，她口中的糖葫蘆也一下子咬碎了。

“林公子真的好好！”她臉上還流著寬面條，又感動又向往地說道：“我要是也能遇到這樣的良人，就好了。”

尤凝狀似無意地瞥了她一眼，道：“糖葫蘆好吃嗎？”

“嗯嗯。”靈夏咬著最后一顆糖珠子，忽然愣了一下，她的動作僵硬，側(cè)目看向尤凝，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唯一一串糖葫蘆，已經(jīng)被她吃得只剩一顆了。

其實(shí)只要她稍微一用力，這顆珠子就會碎了，全數(shù)落入她的肚子里，但大小姐這么一問，靈夏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到現(xiàn)在還沒吃呢。

怎么會這樣？

她看戲看得入迷也就算了，怎么還搶了主子的糖葫蘆？！

靈夏這最后一口也不敢吃了，牙齒輕輕咬著糖衣，又給松開，手的方向一轉(zhuǎn)，遞給尤凝，道：“你要嘗嘗嗎？”

“……”

尤凝的表情似乎不大好。

臉上的笑意有幾分僵硬，目光垂下，盯著一顆糖葫蘆，猶豫了半天。

靈夏怕她是生氣了，連忙討好的笑笑，想要補(bǔ)救這沒眼力見的失誤，“很好吃的，我替你嘗過了！”

尤凝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那雙手是常年干活的手，卻生得素白又纖細(xì)，她額前的一縷碎發(fā)落了下來，無意間撩著長發(fā)往耳后夾去，露出白皙的脖頸。

他本意只是逗她玩，但當(dāng)那顆紅珠子往前湊了一點(diǎn)后，尤凝就被那香甜的味道蠱惑了。

“你們在干嘛？”冷不丁的聲音從背后響起，靈夏被嚇了一跳，她回過頭去，看到雨夢雙手抱著一堆吃的，嘴里叼著個竹簽兒，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們，“這是在做什么？”

靈夏連忙松開手，糖葫蘆就被尤凝順勢咬下，她回頭看了眼大小姐，有些心虛道：“沒做什么啊。”

雨夢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抱著一堆東西，擠到兩人中間坐下，道：“沒事貼那么近干嘛？”

靈夏被擠到一邊，心想雨夢這也太愛吃醋了。

然而被硬生生的擠開她也沒法說什么，隔著雨夢去看了一眼尤凝，大小姐也似乎也是被雨夢嚇到了，正端直著背，認(rèn)真地看著臺上的戲。

呼。

她沒生氣就好。

靈夏的注意很快又被臺上的戲拉了回去，也沒有在意旁邊人看自己的眼神，等一出戲唱完，有情人終成眷屬，靈夏在已經(jīng)哭得不行了。

“嗚嗚嗚……”她雙手掩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原地哭得很激動。

好在也不是只有她一人如此，周圍的幾個年輕姑娘，好些都在感動當(dāng)中，而雨夢和尤凝反倒是顯得太過冷靜，兩人的眼中都閃過一絲茫然。

“別哭了。”雨夢在一旁嫌棄道：“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看個戲還看哭了呢？”

靈夏沉浸在劇情里，說道：“花魁真的太可憐了，年幼被遺棄，輾轉(zhuǎn)多年被人利用和欺騙，還好她遇到了林公子，還好他們在一起了！”

到中途有一段，她甚至都已經(jīng)不想再繼續(xù)往下看了，臺上花魁的唱腔凄慘婉轉(zhuǎn)，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絕境，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姑娘，面對比她更強(qiáng)大的壓迫，只能選擇屈服。兩人分分合合，終于在林公子離家，考取功名之后，得到了圓滿結(jié)局。

一想，靈夏的淚奔就止不住。

“林公子真是個好人！”

她沒注意到雨夢和尤凝一左一右，站在她的兩側(cè)，聽到雨夢聲音的時候，下意識地朝她看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又走到了大小姐身旁，淚水一下子止住了，腦袋迅速地轉(zhuǎn)悠了兩圈，以為雨夢又要對她找茬。

“你傻啊？”哪知道，雨夢卻不是很生氣，“那都是假的，戲本寫出來的，哪有人為了這個哭的？”

靈夏的眼淚還掛在臉上，茫然地扭頭，看向旁邊的幾個人，這戲唱得好，唱哭了不止她一個，看著身后幾個跟她一樣擦著帕子的人，靈夏再回頭看雨夢，后者的神色很是難堪。

她雙手環(huán)胸，仰著下巴，道：“你看我跟小姐就很正常。”

尤凝確實(shí)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甚至臉上還是帶著那微笑，似乎是有些疑惑這話題為何落到了她的頭上。

“那，那也不能說明什么吧？”

“……”

“你跟大小姐看了那么多回，肯定是膩了，我才看第一次，看個新鮮！”

雨夢跟人扯起來，“胡說！我第一次瞧的時候也沒哭！”

尤凝戳穿道：“你第一次看的是武戲吧？”

“武戲？”靈夏問道：“什么是武戲啊？”

“這不重要！”雨夢打斷她，說道，“總之我沒哭，不像某人，哭唧唧的，丑死了。”

靈夏長這么大，還真沒人說過她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著雨夢說：“我才沒有呢！”

戲散了場，空地上的人群也慢慢變少。戲臺班子從后臺走出，穿著花花綠綠的衣裳，往一個小屋子里走，靈夏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跟人吵到一半，停下了聲。

雨夢還想嘲諷她幾句，看她直愣愣地瞧著某個地方，疑惑道：“干嘛？”

“你看那個人……”靈夏指著穿著紅衣的姑娘，說道：“是不是剛才的花魁啊？”

那些人的臉上都抹著厚重的妝，在臺上靈夏還能靠裝扮區(qū)分，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下了臺，便覺得有些混亂了。

“你方才看得那么仔細(xì)，你都不知道？”雨夢說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靈夏有些失落地，“我忘記了嘛……”

她的情緒極為明顯，一眼就能瞧出來，尤凝在旁邊看她，出聲詢問道：“既然那么喜歡，要不要去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