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水里將衣服撈出來，一道黑影從眼前壓過，靈夏抬起頭，看到橋頭探出來的那顆腦袋，略有些無語的說道：“雨夢，你走路能不能出個聲？”
“我說是你太遲鈍了，正常人十米遠就該聽到腳步聲了。”
“那是你的正常人，我可不這樣。”
雨夢翻身坐在橋邊的欄桿上，“你弄好了沒？小姐都等你半天了，回頭你再不去，能親自找過來。”
難怪靈夏一早起來，覺得自己忘了什么。臉色刷地一黑，“今日是要去見王公子嗎？”
雨夢抽著嘴角，尬笑了兩聲，“你可別說是忘記了。”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靈夏連忙將手頭邊的東西收拾了，飛奔著上了橋，那速度之快連雨夢都看呆了，嘿咻一聲跳下來，跟在她的后面，靈夏還在責怪她，“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點說，還悠悠閑閑的在上面看我洗衣服，你是多大的心啊？”
“喂喂，忘記事情的可不是我。”
“你還說？！”
雨夢在心里“嘶”了一聲，都說這孩子越長越可人，怎么換在靈夏這里，過了兩年反而沒有小時候的可愛了。這會兒分明是自己做錯了事情，還能賴到她頭上。
砰咚一聲推開門，靈夏把衣裳丟在石桌上，快步走到大小姐的書房里。
屋內光線敞亮，窗戶旁的書桌上，坐著一人正在讀書。
果然如此！
“大！小！姐！！”
一聲怒吼從身后響起，尤凝握著筆的動作跟著一抖，回過身去，對上靈夏叉腰怒視的樣子，勾了勾唇角，道：“怎么發那么大火？雨夢又怎么了？”
“不關雨夢的事！”靈夏走過去，一把奪過她的筆，無視對方錯愕的眼神，瞇著眼睛兇道：“今日不是要見王公子嗎？你這是在做什么？”
她的視線瞄了一眼桌面上的畫，頭上青筋暴起，“畫蘭花？”
“啊……”尤凝的視線稍稍滑走，靈夏生氣起來也是真的可怕，不敢與人對視，逃避說道：“我是擔心，又遭人拒絕……畫會兒畫，消除一下緊張。”
靈夏目露懷疑，“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尤凝想也不想地承認著，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將人往自己的方向拉了兩分，偏要靠近了說話，“你不信我嗎？回回我都打扮足了去，可沒一家公子看得上我，我實在是傷心啊。”
“那……那是他們沒眼光！”
“靈夏……”尤凝抬手圈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的腹前，一副“我委屈了快安慰我”的樣子，“你說我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嗎？”
“小姐，你怎么能自暴自棄呢。”靈夏死活也想不明白，自家大小姐到底差哪了，雖然說這體格是高大了些，但尤家的子女哪個不是大高個，也不至于見了她，就跟見了豺狼虎豹似的逃走，“你看郡主她都有婆家要了，你總不至于比郡主還要差吧？也許這一次，王公子就是你的良人呢？”
“噗。”
靈夏回頭，雨夢正縮著脖子，捂著嘴笑，“你這樣說人家郡主，有點不好吧。”
“本來就是……”就焦郡主那個上山打虎、下河摸王八的脫皮性格，凌家都敢跟她定婚約，沒道理到了她們大小姐這里，就變成了沒人要啊。被拒絕了幾次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小姐充斥內心受創，開始自憐自艾起來，“小姐你真的千萬不要那么想，就是那些公子哥都沒眼光，京城那么大呢，難不成連一個男的都找不到嗎？”
她拉著尤凝的手，說道：“快，我們打扮打扮。這次定是要成功的了。”
尤凝悶著頭，假裝沒聽到雨夢的憋笑聲。配合著隨她走到梳妝鏡前，桌前放了許多胭脂水粉，平日里她都不怎么用，一貫少了許多，但由于去年及笄以來，尤凝一直沒能定下婚約，這上面的水粉也越來越多。
好幾次她看到靈夏肉痛的從自己小荷包里掏出銀子來，總覺得有幾分可憐，“你是又去買些來嗎？這桌子都快擠不下了。”
“小姐你不必管這些。”
尤凝被她按著肩膀坐下來，抬手拿起一盒胭脂，打開蓋頭一聞，香氣寡淡卻舒適，不似一些價格便宜的水粉，氣味和顏色都很濃重。
“這盒可是胭脂鋪賣的最好的，金老板說了，全城的千金都搶著要這個。一月只賣十盒，我好說歹說，才給拿來的。”
尤凝微微笑著，扭頭道，“很貴吧？”
“……不，不貴。”靈夏梗著脖子，強撐出一個微笑，道：“也就一個月的工錢。”
“少來了。這盒胭脂起碼得要你小半年的積蓄。”雨夢無情地戳穿她，屁股歪在桌子上，抬手拿起一個果盤里的蘋果，啃了一口，咔嚓咔嚓地咬著說話，含糊不清，“別以為我對胭脂不敢興趣，就不知道這個價錢，十兩銀子一盒啊，靈夏你可真不心疼啊。”
被戳穿了的靈夏一個怒目回視，拿眼神逼迫雨夢閉嘴。
雨夢假裝什么都沒瞧見，吹著口哨挪開了視線。
“我都說了，不需要這些……”
“小姐！”靈夏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要不是您對這一點都不上心，我至于這樣偷摸著去買嗎？雖說我們院子里窮了些，但也不能叫外人看不起啊！”
“這就讓人看得起了？”尤凝舉了舉手里的小胭脂盒，眼看著靈夏整張臉都漲紅起來，她這個人惱羞成怒前總是習慣咬唇，這幾年來，尤凝已經抓住她爆發的邊沿了，連忙改口道，“確實，人靠衣裝，也不能什么都不重視。”
靈夏憋著一口氣，跟氣鼓了的小河豚一眼，圓滾滾地盯著她，尤凝認住笑意，輕咳一聲，掩飾道：“但怎么也不能叫你替我買，回頭，我將銀子還給你。”
呲的一聲。
那氣慢慢的消了。
靈夏輕聲嘟囔道：“又不是要你還……”
“我知道，靈夏對我最好了。”
“嗯哼。”
尤凝隨手拉開抽屜，叮當當的簪子撞在一起，他頓了頓，抬眸笑道：“給你一百兩，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