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靈階最后兩問，問的是肖恣證道的決心。
先問，“若殺你一人能救萬千生靈你可愿意？”
肖恣想都沒想，當即搖頭表示不愿。
為此他挨了一鞭子，肖恣卻并不后悔。
他不會為任何人犧牲。
再問，“若殺隋涯一人能救萬千生靈你可愿意？”
這最后一問，肖恣卻猶豫了。
他不知道為什么這最后一問會與隋涯有關，但他卻知曉這叩靈階有微末預測之能。
必定是以后他和隋涯的牽扯會越來越深，叩靈階才會有此一問。
再想到鏡中遇見的那個隋涯，肖恣有點走神。
鏡中隋涯似乎有欺師滅祖的意思，如此看來，倒也不是不能拿他去換那萬千生靈，左右日后都是要拿他填海的……
肖恣思量良久，口中卻吐出兩個字，“不愿。”
從鏡中幻象來看，南海似乎還藏著一塊海眼石，他得去確認一番。
若那海眼石當真還能將胤南結界封印個百十來年，那不動隋涯也好。
等到最后一塊海眼石碎掉之時，他應當年紀大的可以羽化了，屆時他都死了，也不必關心后人如何封印胤南結界了。
最后那一鞭子，肖恣挨得無悔。
岫亭見肖恣垂眸久久不語，不禁又叫了他一聲，“師叔祖？”
“你若當真如此好奇那兩問……”肖恣撩起眼皮涼涼的看了岫亭一眼。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岫亭就連忙擺手，端肅的收起了臉上的好奇，“不不不，并不那樣好奇，我就隨便問問。”
岫亭直覺肖恣下面沒什么好話，可明明師叔祖說了出來再說的，怎么此刻連問都不能問了……
滿月高懸夜空，夜色正濃時，整座靈舟陷入沉睡。
隋涯被肖恣擱在床榻內側，而他就端坐在床邊調息。
他雖未表現出來，然而叩靈階上受的那兩鞭子，還是叫他受了點內傷。
肖恣雙目緊閉，淺色羽睫微微顫動，眉頭緊緊皺起，睡夢中的隋涯對此似是有所感應，竟慢慢醒轉了過來。
艙室中沒有點燈，隋涯視力不好，卻依舊在黑暗中鎖定了肖恣寬闊挺拔的背影。
他慢吞吞爬起來，靠到肖恣身邊，見他面有痛色，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悄悄抓住了肖恣的大拇指，輕輕摩挲了兩下。
他還記得鏡子中的一切。
可那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了，當時肖恣明明并未去過南海，而他也從未拿到過那最后一顆海眼石。
那時他收拾了那兩個老東西后就受了重傷，最后是他師父仇一劍將他帶回鏡墟修養，從頭至尾他和肖恣都未曾見過面。
怎么到了鏡子中，那一切就都變了，還那樣真實……
不過，那些要都是真的就好了。
隋涯抬頭看著肖恣，幽藍眸子里流露出與他此時年齡不符的悲戚與心酸。
“你還要握到何時？”肖恣的聲音幽幽在暗夜中響起，驚擾了正在陷在自己情緒中的隋涯。
隋涯被突然出聲的肖恣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松開了手，心虛的挪的離肖恣遠了些，“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在陪著你……”
他的聲音有些小，不過肖恣還是聽見了。
肖恣垂眸，就看見了隋涯頭頂上那個小小的發旋。
亂糟糟的，但很可愛。
“之前在天瀾，我給你一滴鮫血，你說會補償我，可還作數？”隋涯聲音更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這時候提起這事，可他總覺得要是不提醒肖恣，肖恣會把這事給忘在腦后。
肖恣在黑暗中勾了勾唇角，無端將眼前這個幼崽和幻境中那個成年隋涯重疊在了一起。
一樣的會撒嬌。
“什么補償，我不記得了。”肖恣故作冷漠。
隋涯聽后果然跳腳，抬頭有些兇的盯著肖恣，“我就知道……”
可還不等隋涯兇完，肖恣卻只覺靈舟一陣晃動，緊接著，他就感覺周遭氣息突然一變。
似乎有什么東西向他們包圍了過來。
肖恣當即不顧正在氣頭上的隋涯還在和他鬧別扭，一把將他抱進懷里，從窗戶旋身出了靈舟。
不止肖恣兩人，紅雀、岫亭等人也都沒睡，感覺到異常后，都立刻從靈舟中脫身而出。
正當眾人御劍飛至靈舟上方的當口，就見靈舟轟然在他們眼前炸裂，一方陣法旋轉著出現在靈舟原本的位置上。
“沒想到來了這么多小美人兒。”一道有些輕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肖恣往周遭黑暗的樹林中瞧了瞧，立刻就發現，林子中竟藏著不下百只五境圓滿的妖獸。
“別裝神弄鬼了熠旻，你不是想要縫生蘭嘛，我告訴你，縫生蘭已經被我磨成粉泡茶喝了！”岫亭雙手叉腰，對不知藏在何處的熠旻喊話。
藏在暗處的熠旻許久沒再吱聲，似是被岫亭這話氣的不輕。
等他再開腔時，語氣中果真添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拿你們的血再澆灌一株縫生蘭了。”
“口氣還真不小！”岫亭與熠旻針尖對麥芒，“有本事你就出來，藏在暗處裝什么孫子，老娘一身血等你來取呢！”
論起和人吵架，岫亭還從未輸過。
熠旻這時候似乎才覺得和個女人吵架有點太跌份了，這才于一團黑霧中現了身。
隋涯這還是頭一次見這個所謂的妖皇熠旻。
只見來人一身暗紅色衣袍，月光下，一張臉顯得妖媚異常，尤其是那一雙微瞇的鳳目，更讓他顯得涼薄又勾人，打眼一看，幾乎能叫人將他誤會成個女子。
這般雌雄莫辨的長相，隋涯不是第一次見了。
那條大花蛇恨秋水也是雌雄莫辨的，可比之眼前的熠旻，那大花蛇幾乎能被比到泥地里。
可即便熠旻面目精致漂亮，也不妨礙隋涯討厭熠旻。
這玩意兒太囂張了，而且上輩子他就聽說過，熠旻垂涎肖恣已久。
熠旻起先還很囂張的立在半空打量岫亭，可及至他看見站在岫亭身邊的肖恣時，目光卻赫然一僵，整個人幾不可查的往后退了一步。
“肖恣，你怎么會在這里？”熠旻有些驚慌，被肖恣打斷過的手腳頓時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他竟一點沒感受到肖恣的氣息，還只當抓了隋卜的是紅雀。
原本他還想著從紅雀幾人手中搶走縫生蘭，可看眼下這情形，他應當是討不到好了。
可來都來了，不試試總歸有些不甘心啊！
熠旻如此想，活生生又把自己安慰住了。
他癡迷的看著肖恣，不知哪來的底氣，竟又開始囂張起來，“肖恣，真是暌違已久了，沒想到你竟依舊如此貌美。”
肖恣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思無邪。
他將隋涯往岫亭懷里一塞，二話不說，沖著熠旻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