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反正都一樣。”古羲哈哈一笑，便看向了不遠處的一處仙宮廢墟，只見其揮了揮手，廢墟便被清理干凈，玉石階上，一張茶桌出現。

“看起來你似乎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坐下來說吧。”古羲說著，便走了過去盤膝坐了下來，為歷飛雨倒上了一杯茶。

“古或今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歷飛雨喝了一口茶，便迫不及待的說道。

“你在小瓶里不是都聽到了嗎？大部分都是真的。”古羲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周圍。“對于這個世界，你有什么看法？”

“糟透了。”歷飛雨不假思索的回答。

“當著造物主面前這么說，真是有些失禮啊。”古羲苦笑著，無奈的搖了搖頭。“以前這個世界，也有過美好時代的。”

“但這個時代糟透了。”歷飛雨繼續說道。

“我修仙數萬載，自問也去過不少地方，但無論是哪個地方，有些糟糕都是相同的。在我的手上，保存著我去往各地時了解當地風俗的資料，那些書籍玉簡我一遍遍的看，每一頁上都寫著修道成仙四個字，但字里行間顯露出來的，無非就是‘吃人’！

修仙就是在吃人，少數的強者控制著世間九成九的資源，九成九的底層修士則在搶奪小的可憐的資源，就算是這樣，強者依然想著法的剝削底層修士的資源，造成底層修士的資源爭奪更加慘重，每個人都握著少的可憐的資源，眼紅的看著別人，滿腦子都是掠奪，殺人，有時候甚至連對方的肉體靈魂都不放過，要吞噬道果，煉制傀儡厲鬼，這樣的世界簡直·······”

“簡直就是人間煉獄，對吧！”古羲說出了歷飛雨的想法。

“你可知為什么修仙世界會變成這樣？”

對于古羲的問題，歷飛雨思索了一會兒，這才回答。“我也看過一些上古時代的古籍，相比起傳說中的洪荒時代，這個時代的靈氣的確下降了許多，資源減少了，修煉的難度自然也增加了，再加上現在的修士比任何時代都要多，加劇了資源的短缺，所以只好去搶奪別人的資源了。”

“時代總是在發展的，上古洪荒時代，非先天五靈根修士都是被認為是無仙緣的，而現在任何靈根都會有適合的功法修煉。如今的時代讓更多的凡人可以修仙，這是一種進步。所以這只是第一層，你再仔細想想。”古羲為歷飛雨倒上了一杯茶，鼓勵更深入的思考。

“天資方面只是一方面因素，另一方面便是如今的修士全都修法不修心，道心堅定是上古修士極為看重的東西，如果道心不堅，也會受困于低境界被淘汰，但在這個時代，大部分修士都只修法不修心，就算是道心不堅，也可以強行用資源堆上去，而這會導致數倍乃至數十倍的資源浪費。”

“道心不堅，會讓某些修士獲得與自己不匹配的力量，失控的力量只會對天地與眾生造成更大的破壞，極致于追求力量，吃人流修士就是因此而誕生的。然而這只是第二層，你還可以繼續想想。”古羲笑著繼續說道。

“倘若當年天尊的邏輯天道成功了，亦或者天帝的永生時代真正到來，在那個仙神皆要遵守天條的天庭時代，修仙者受到嚴格管束，修仙文明也不會野蠻生長到如今這個地步，簡直就像是一個要吞噬世界的畸形怪物。”歷飛雨想了好久，突然嘆息了一口氣，對著古羲如此說道。

“任何時代都會有先賢走在文明發展前列，用自己的哲學觀去解構世界，指引文明發展，那兩個孩子也一樣，他們很優秀。”古羲說著，突然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緬懷。

“然而他們都失敗了，眾生都用實際行動拒絕了他們的道路，這說明他們所做的一切并不適應時代發展，如今這個時代雖然在你看來如同殘酷的煉獄，但卻是眾生自己的選擇，古或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其后推了一把而已。”

“這是第三層回答嗎？”歷飛雨感受到古羲期待的目光，卻是搖了搖頭。“我想不到更深層，直達本質的答案了。”

“其實你已經回答很多了，只是沒有將這些統一的方法聯系起來。”沒有在繼續詢問歷飛雨，古羲站了起來，看向了這片天地。

“文明從誕生起，它的第一需要便是生存，不發展的文明是必然要滅絕的，而在發展過程中所造成的一切問題，雖然也是客觀存在的，但相比起生存這個主要矛盾來說，都是次要的。然而隨著文明不斷增長和擴張，但仙界的資源總量卻還在減少，殘酷的競爭便開始了。只有最優秀的存在，才能獲得足夠的資源成長，然而就算是成為道祖，也要時刻擔憂著自己被后來者推下去，這實際上是一種達到極致的內卷。”

“內卷？”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歷飛雨陷入了思考。

“沒錯，內卷的表現，便是修仙文明內部無止境的內耗。內卷現象對于文明個體來說，是極為殘酷壓抑的，但這卻是文明發展陷入瓶頸的一種自救方式，只有最優秀最強大的存在，才能夠億萬萬修仙者的內卷中脫穎而出，這樣的存在是應時代而生的，他們誕生的意義，便是為了打破瓶頸，指引文明繼續向前。”

“這個時代真的可以改變嗎？”古羲的第四層解答，讓歷飛雨恍然開朗，卻也讓他再度迷茫。

“有的，這便是我想要真正告訴你的第五層。”古羲肯定的回答。

“是什么？”歷飛雨趕忙追問。

“我也還在尋找，但我相信著，有那么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一條獨屬于修仙文明的發展道路，等著某個虔誠的求道者去發現。”古羲說完，目光看向了歷飛雨。

只見古羲轉過了身，對著那片混沌區域招了招手，那大道合一形成的混沌法則，便來到了他的手中。

事實上，古或今說的也沒錯，當三千大道合一，的確是連天道都無法抗衡的，然而這些法則古羲早已摸清，如今的他也超然于天道之上，摸到了造物主的門檻。

天道掌控修改一切法則，而大道合一的混沌法則，可以摧毀一切法則，但造物主卻可以由無生有的創造法則。

所以可以滅世的混沌法則，也能被造物主將破壞定義為無。

“飛雨，你可愿做我說的那種人。”

看著古羲手上的混沌法則，歷飛雨陷入了沉思，說不想要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得到了混沌法則，那他便真正成了造物主之下的第一人，甚至于因為古羲的不干預，他便是新的天道，擁有無上的權與力。

“我·······”歷飛雨緩緩的伸出了手。

“我拒絕！”

推開了古羲的手，歷飛雨的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起來。

“你已經想好了嗎？”對于歷飛雨的選擇，古羲沒有責怪什么？只是如此詢問。

“三叔，你可記得當年兒時的我，還未踏上仙路，你問我的志向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想當一個逍遙自在的仙人。”歷飛雨看著古羲，回想著記憶的過往，那無數個歲月的如履薄冰，無數的機緣造化，又有多少人倒在這條路上·······

想著這一切，他突然灑脫了笑了起來。

“如今的我不是已經完成了當初的志向了嗎？”

“三叔，很遺憾，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只是一個凡人，意外踏上修仙之路，這一路艱難險阻，唯有初心難以忘懷。”

“既如此，我也不在勉強。”聽到這話，古羲嘆了一口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三叔，告辭！”歷飛雨站了起來，對著古羲行了一個禮，隨后灑脫的離去。

目送著歷飛雨的身影消失，古羲看向了手中的混沌法則。

“時代變了，這片天地也是時候改變了。”

就如同游戲一樣，隨著玩家的不斷發展，這個版本已經落后了，需要改變。

只見古羲的手一翻，混沌法則從指間滑落，掉落在大地上。

這一刻，世界在劇烈的顫抖，天地在崩壞，時空被徹底撕裂了，混沌法則分裂成了諸天萬千大道，也將整個仙界撕裂成了萬千個小世界。

如同開天辟地，整個世界炸開了，而此刻目睹這一切的眾生，無疑是不幸的，因為他們所熟知的一切都將在這新的開天辟地中毀滅，從出生以來形成的世界觀將重塑。但他們也是幸運的，天地的重新開辟，并沒有傷到他們。

地府之中，冥河倒轉，奈何橋崩，數不盡的鬼怪沖出，這些變故使得古神也不知所措，只能來到后土身旁，匯報著這緊急事態。

“無妨，是他在重塑這邊天地。”人身蛇尾的黃膚少女蘇醒，目光看向了大地之上，瞳孔中倒映出那個偉岸袖長的白色身影，眼中盡是溫柔。

然而她只是遠遠的看著，卻沒有走過去的想法，只是這樣就可以了。

“娘娘，天地在重塑，地府已經崩壞，鬼物也全都失控了，我們該怎么辦？”

“輪回會以一種新的方式重塑，不過到時候已經不需要神族守衛了。”后土目光看向這些巨人，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們看守地府輪回這么多年，為這片天地立下了大功，現在天庭已經覆滅多年，你們也該重獲自由了。”

“娘娘·······”聽到這話，一些巨人面露不舍，但更多的巨人，則是一臉的興奮之色。

“去吧，去外面更廣闊的天地，這是你們應得的。”后土的目光，看向了這重新開辟的天地，她的目光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

從今天起，再無仙界，有的只是一片更浩瀚空曠的星空，一個廣闊又空寂的修真大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