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星淵和泡泡正在人混協和一大幫人類混種打交道的時候,康絲坦斯正帶著自己的助手李世祿站在居室獄的門口,等待著負責此地的那人出來。
居室獄說是監獄,卻寬敞明亮,還有不少文玩玉器,是專門用來招待犯了事的三公九卿,王公貴族的地方,雖然法家不像儒家那么講究士可殺不可辱,但在位者總要為了自己不在位的那一天考慮,寬待同僚便是寬待自己,秉承著這樣的想法,因此單單是在咸陽當中便設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個監獄,按照犯人的官職,罪行,性別等分門別類,居室獄算是其中條件最好的一類了。
在居室獄當中帶枷負鎖者,多是能出入阿房的高貴顯貴,就是今天潦倒在此,明天卻又未嘗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因此在居室獄當中的獄卒,也都是精明強干,八面玲瓏之人,只要押對了寶,今日不起眼的居室小吏,明天飛黃騰達,出將拜相也未嘗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久而久之,出身居室獄的官吏一多,便自稱‘居士派’,倒也成了朝堂上三五成群的一伙勢力。
有了這樣的先例在前,居室獄當中的獄卒們便對居室獄當中獲罪的犯人更加熱衷,犯人剛有進到居室獄當中的消息,獄卒們便會開始計算對方走出居室的概率。
白秋辰并不被他們看好。
就像是康絲坦斯之前說的那樣,咸陽城當中不乏精明算計之人,她能看清楚的東西,其他人一樣也能看的明白。
白秋辰這次刺殺丞相,固然可能是出自某方的授意,但若是還抱著有人事后會把她撈出來的指望,那她事后就不該如此張揚。
一個自愿赴死之人,自然沒有走出居室的機會。
不過倒也不是完全沒人看好白秋辰。
以白秋辰的罪行,免冠革爵都有可能,按理來說便不應該進到這居室獄中來,專為女性設立的掖庭獄或者為官署隸卒設立的內官獄乃至咸陽的地方監獄京兆獄都可以接收她。
但卻偏偏被下到了居室獄來,聽說還是法家內部有人出面將她放到居室獄中來的。
再加上大秦的廷尉,被認為是法家上蔡派最有可能出面接替丞相之位的李啟明剛剛見過白秋辰,不免就有人猜測,是不是上蔡派派人刺殺了張丞相,又把白秋辰安置到了居室獄來的。
廷尉乃是掌管詔獄的九卿之一,雖然殺丞相之事應該上達天聽,由皇帝決斷,但若是阿房那邊遲遲沒有動靜,廷尉便可是殺是放,一言決之。
這樣的人心浮動,在康絲坦斯帶著李世祿到來之后,更加如此。
有對白秋辰恭敬一些的獄卒面露喜色,也有因為急著向自己背后的官員諂媚而對白秋辰下了重手的獄卒面如死灰,眾生百態,不一而足。
康絲坦斯一一看在眼里,雖然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嘆了口氣。
皇帝固然因不老不死而成了大秦梗在咽喉的毒刺,但這些法家官吏之間的明爭暗斗,也是大秦的骨髓已經開始朽敗的證明。
就算除了皇帝,大秦又真的還能堅持多久呢?
沒等多久,廷尉李啟明便帶著居室獄當中幾個負責人走了出來。
跟在李啟明身邊最近的那一位,卻并非是居室獄的負責人之一,而是位罩袍捉刀的草莽江湖客,一對眉毛斜斜的刺入了鬢角,如同褐色鷹隼般的眼眸之下,是猶如鷹鉤般的高挺鼻梁,再下是一張緊緊抿著的嘴,他的手掌時刻摁在刀柄之上,看的稍微久些,便會被那鋒芒所刺,感覺眼睛脹痛,如同被那無形的刀氣所傷。
此人姓莫,名問生,是當今大秦古武技擊的第一高手,便是那些經過了基因調整的巡路使,也并非他的對手。
只不過,這個世界的古武術盡管沒有如同李星淵那個世界那般如此式微,但這個世界的武者在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方士面前,也不過是一群被證明了走在無法登高的斷頭路上的可憐蟲而已,因此康絲坦斯只是掃過了莫問生一眼,便不再對其多加關注。
康絲坦斯和李世祿先遙遙見禮,李啟明才回禮。
李啟明是九卿之一,官職自然是要比回天監三十六天之中三界二十八天玄明恭華天天主要高的,和他平級的是四梵天,而李啟明見到了三清天和大羅天,則需要以下級之禮見之。
雖說回天監與大秦官制之間本不該明確的上下級的區別,但久而久之,還是約定俗成了這樣的規矩。
“玄明恭華天下午好啊。”在互相行禮之后,李啟明帶著笑臉說道:“聽聞玄明恭華天今天早晨才從洛河鄉回來,怎么今天下午就到我囹圄之地來了?”
“李廷尉不歡迎?”康絲坦斯表現的也很是不卑不亢。
“歡迎,當然歡迎。”李啟明笑著回答:“還指望著玄明恭華天能稍念著些上蔡李家的情分,多照顧照顧我這個不成器的族弟呢。”
他口中說的族弟,便是站在康絲坦斯身邊不吭聲的苦瓜臉李世祿。
雖然兩人一個嫡系一個旁支,但同族兄弟同在大秦官場,又都是前途無量的京兆之地的官員,自然沒有不相互扶持的道理。
所謂世家子弟便是如此,只會單打獨斗者便是連江湖之遠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廟堂之高了。
“既然李廷尉的消息如此靈通,那也該知道我是為什么來此的了?”康絲坦斯也表現的一團和氣。
“當是為了武安侯的事情來的吧?族弟已經告訴我了。”
李啟明回答。
“玄明恭華天與武安侯的情誼,咸陽城中無人不知,如今武安侯落難,玄明恭華天還敢來此相見,足顯你二人情誼深厚,當真足以讓那些趨炎附勢之輩汗顏。”
“白秋辰現在不過是居室獄階下之囚,李廷尉還以武安侯相稱,怕是不合適吧?”
“不然。”李啟明搖了搖頭:“我倒以為,這事情疑點頗多,不過,此事事關重大,怕是不適合說給玄明恭華天聽了,還請玄明恭華天見諒。”
李啟明作勢要拜,康絲坦斯便立刻出手虛扶。
“李廷尉職責所在,何必說出這種話來?”
“玄明恭華天想見武安侯心切,我也有案子要查,不便在此久待,我已吩咐下去,讓居室獄當中的眾吏撤出,給你二人留出空間——李某便先行告辭了。”
“廷尉走好。”
二人躬身對拜,緊接著便相對而行。
李啟明帶著莫問生兩人走出居室獄,也未騎乘木牛流馬或其他工具,而是晃晃悠悠的走著離開。
康絲坦斯在居室獄眾官的陪同之下走入居室獄,李世祿則留在外面等待。
兩人一個臉上帶笑,一個冪籬下面不知道是怎么樣的表情,卻在心中把各自的對話剁碎了細細琢磨,想從那一團和氣的交談中品出些話音外面的滋味來。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