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縣城上初中的時候腳步有多輕快，回去的路上就有多沉重。

距離王桂花離開三天，顧沫聲自閉了三天，宋媛媛和顧云楓都勸不出來。

宋媛媛到這種時候才發現自己腦子不夠用，想了很多辦法，最后都無法實現。

她也怕被王桂花纏上啊，如果有錢就好了，直接請一個護工回去照顧周文娟，她和云楓帶著默聲在有空的時候去大隊看望一下周文娟，順便給她點補品，王桂花不但不會說什么，還會興高采烈歡迎他們每次回去。

至于王桂花會不會貪圖請護工的錢，把他們請的護工辭退，把錢放在自己身上，這就說不準了。

沒有錢只能憑借幻想，她和云楓請了個假，去正英初中和老師說明情況，替默聲辦理了休學，回來以后默聲還是沒有走出房間。

不去聽不去想不去做，顧沫聲難過的時候總是一個人默默呆著，隔絕外面所有的聲音。

理智上她懂，逃避沒有任何作用，情感上她就向躲著，誰也不想見。顧云楓宋媛媛的擔心她也知道，要是乖巧點，現在她該走過去安慰他們。

太難了，能夠控制情緒太難了，顧沫聲從來都不是外向的人，一想到宋媛媛和顧云楓是顧默聲的親戚，顧默聲不斷催促她回鄉照顧周文娟，她就煩躁。

在現代呆了那么久，顧默聲的思想還停留在這個時代，瞧瞧顧默聲怎么勸她的，完全白瞎了那么多數據流量。

大路兩邊長滿了鬼針草之類的野草，白色的小花我見猶憐，待它長大后，中間黃色的花蕊變成一根根小刺，等到人或者動物經過，成熟的鬼針草便借勢沾上衣服或動物皮毛，尋找一個安家落戶的地方，發展成新的鬼針草。

顧沫聲走到鬼針草面前，手指碰到鬼針草的花，那么柔嫩的花蕊是怎么變成堅硬的針呢？自然界的神奇總讓人驚嘆。

人活著有什么意思啊，她物質欲望不高，有時候想想還不如當一顆石頭，隨便窩在哪個深山老林里，等時間慢慢過去，她也就成灰了。

“顧沫聲——”程九思送完貨物回來，遠遠的瞧見顧沫聲的背影，一時之間不敢相信，今天不是周末，顧沫聲應該在學校才是。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去找顧沫聲了，投機倒把被抓后果嚴重，他現在才起步沒多久，根基不牢，容易出事，別錢還沒賺到，還連累顧沫聲。

“程九思？”顧沫聲茫然抬頭，眼神空洞。

程九思心里一跳，她發生什么事情了？顧沫聲的狀態不對勁，整個人恍恍惚惚，如同一抹幽魂，隨時可能在陽光下消失。

周圍不時有人來往，程九思顧不上其他，觸碰到她的手，天氣已經很暖和了，顧沫聲的指尖冰涼，手心出了一層又一層粘膩的冷汗。

程九思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身體往她身邊靠近，如果有人經過，或許會皺眉：他們怎么靠得那么近。不會發現被遮擋住的握著的雙手。

手上慢慢回暖，顧沫聲眨巴眨巴眼睛，意識漸漸回籠。

少年長高了不少，以前就比她高一點點，如今已經高了她差不多一個頭，仰著頭，程九思的睫毛纖長，根根分明，眼睛眨動的時候如同羽毛輕拂過水面帶來一陣陣漣漪。

“程九思，你睫毛是真的嗎？”顧沫聲聯想到很多精品店里出售的大型洋娃娃，精致美麗。

“你摸摸看。”程九思抓著她的手放自己眼睛上，眨眼時睫毛在她手心刷過。

顧沫聲連忙縮回手，程九思什么意思啊？知不知道這樣很撩啊！

“好巧，你也要回村啊。”顧沫聲正常問候一句，企圖重來。

“也要？”程九思皺眉，“你不是在上學嗎？好端端的回村干什么？發生了什么事。”

程九思是知道顧沫聲不喜歡宋家的人，她絕對不會特地翹課回村一趟，絕對是有什么事情發生。

會想到這陣子王桂花在眾人面前掩蓋不住的歡喜，程九思心里一沉：王桂花的開心不會是因為家里要辦喜事吧？她家適齡的孩子只有顧沫聲一個！

只要還沒結婚，一切都還有挽留的機會，程九思眼眸一暗，王桂花最好別有將顧沫聲賣了賺錢的想法。

”程九思——”顧沫聲再也忍耐不住，眼淚一下子掉下來，“我以后，周文娟懷孕了，王桂花讓我回去照顧她，我現在已經辦理了休學手續，以后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學校。”

太丟人了！顧沫聲拼命想忍住，她不是這樣的，以往受了什么委屈都能自己消化掉，不需要別人同情，怎么一見到程九思，她就忍不住呢？

太尷尬了！她實際年紀比程九思大了差不多十歲，她怎么有臉在小孩子面前哭呢？

“顧沫聲。”程九思阻止她不停抹眼淚，她是用了多大力氣去摧殘自己的眼睛，都紅腫成兔子了，也不怕疼，“難過哭出來。”

王桂花心里的主意一定不光彩，顧沫聲今年13歲，農村很多孩子15歲就開始相看對象，等周文娟把孩子生出來，顧沫聲也到年紀了。

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姓女，王桂花舍不得讓她多吃家里一口飯，偏偏之前宋清泉傻的，為了騙一個人照顧宋清泉，王桂花只好養大顧沫聲。

周文娟和宋清泉的孩子才姓宋，王桂花會替那個未出生的孩子鋪路，顧沫聲的處境只會越來越艱難。

程九思的手放在顧沫聲頭發上，一下又一下安撫，周文娟是顧沫聲親媽，從她身上下手的路走不通，而且一旦周文娟肚子里的孩子出事，王桂花一定會找顧沫聲背鍋。

能吸引一個自私自利沒什么見識的農村老太太的東西錢首當其位。

“你別笑話我，我平常不這樣的。”顧沫聲釋放情緒后心情稍微好了些，“我就是一時轉不過彎來，給我一小段時間調整，我會想辦法的。”

“好，我陪你一起想辦法。”程九思認真，“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