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溪被那笑容刺了眼,低聲說,“你不是要把我那當(dāng)作你家?什么時候還管你來不來了,令俞要是知道他伺候的人卻沒有同他親近的心,指不定怎么難受?!?/p>
陸宜霜忽然一笑,“到底是令俞難受,還是你難受?”
沈宴溪被那一笑閃了心神,稍稍避開視線的交錯,正身坐在木椅上,唇角掛著笑,似是呢喃道,“我難受。”
陸宜霜笑意一收,恢復(fù)了寡淡的模樣,像是個心思堅韌的史官,說,“那你就不要娶妻?!?/p>
“丞相大人家教森嚴(yán),詩書禮儀謹(jǐn)慎教導(dǎo),男子出仕,規(guī)正守矩,克己守禮,諫之,這么好的你,我誰都不會給?!?/p>
陸宜霜縱然做事隨性,但那到底只是偶爾,他的言行舉止皆是在禮儀教條之下,那都是沈宴溪教出來的。
教他的這個人雖是年少,亦是雅正之人,陸宜霜與沈宴溪朝夕相處,他的一言一行都帶著沈宴溪的影子,這就注定了他的選擇只會是沈宴溪。
沈宴溪笑道,“又說什么胡話?!?/p>
“我沒有。”陸宜霜有些委屈的說,“都是我先遇見的你,那些女人憑什么將你從我這里搶走,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娶別人。”
沈宴溪無奈,“孩子氣。”
對這件事倒是沒有再說下去。
中秋前,昭仁帝又問了一遍皇子們的課業(yè),晚上回沈府時,沈宴溪又特地把陸宜霜叫到書房叮囑一遍。
令俞見到陸宜霜從書房里出來的時候不怎么開心,想起他家少爺回來時那臉色,知道這次九殿下又挨訓(xùn)了。
令俞湊過去,見其喜怒不明的掃過來時,令俞趕緊頷首,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少爺在出宮的路上,遇見宮人們討論今天皇上問諸位皇子課業(yè)的事情,宮人們說了些有關(guān)您的不好聽的話,少爺聽后心情就不怎么好?!?/p>
這意思很明顯了,您生氣,少爺也生氣,而且少爺還是為您的事情生氣,所以要是少爺做了說了什么氣話,您就全當(dāng)沒聽見,何必跟生氣的人一般見識是不是。
“當(dāng)真?”
陸宜霜本來也沒怎么生氣,聽見事情原委更不可能生氣了,他微微瞇起眼,宮里的那些人嚼舌根倒是厲害。
“是真的,少爺督促殿下學(xué)業(yè),別的不求,只是希望殿下能不被那些人找到短處用來抨擊殿下,若非如此,少爺才不舍得罰殿下呢?!?/p>
陸宜霜看了令俞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懂他。”
這話說的,他不懂少爺誰懂啊。
令俞低頭,“不敢?!?/p>
忘了眼前這位可是個小魔頭。
“我知道了?!?/p>
陸宜霜走了。
令俞進(jìn)書房給沈宴溪添茶。
沈宴溪忽然問,“庫房里是不是還有一把琴?”
令俞點頭,“有?!?/p>
他已經(jīng)感覺到很平常了,庫房里的東西來源大致可以分為兩部分,九殿下給他家少爺淘回來的玩意,剩下的就是各府大人逢年過節(jié)送的禮或者是下邊的人送上來的好東西,那把琴屬于后一種,上好的木材,一流的做工,就連弦用的都是最珍貴少見的,在外面估計能叫出來天價,在令俞的認(rèn)知里,少爺對下邊的人送上來的東西,幾乎一律不收,但這把琴是意外。
令俞心里跟明鏡似的。
九殿下挺喜歡彈琴的。
“你一會給他送去吧?!?/p>
“好?!?/p>
一晃數(shù)日,中秋節(jié)近在眼前。
陸宜霜要拉著沈宴溪做月餅,他指揮沈宴溪添柴燒水,又把廚房里的廚娘都趕了出去,令俞和辰風(fēng)兩個人跟門神似的現(xiàn)在廚房外。
令俞擔(dān)憂的往里面瞟,“話說少爺添柴燒水真的不會把廚房燒起來嗎?”
“我也挺擔(dān)心的。”辰風(fēng)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道,“不過比起沈少爺,我更擔(dān)心九殿下會不會分不清糖和鹽?!?/p>
令俞認(rèn)可的點點頭,確實這個比較重要,畢竟,他和辰風(fēng)很可能是第一實驗對象。
索性,兩個人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什么差錯,沈宴溪看陸宜霜做的有模有樣,也不禁好奇,他這手藝是什么時候?qū)W的。
“你怎么會做這個?”
答案當(dāng)然是偷偷學(xué)的,但這陸宜霜肯定沒法說。
“我看的,很容易啊,一學(xué)就會,我還會很多花樣呢,但我每次做的都是你的樣子,我一口就能吃一個。
“……”
沈宴溪表示打擾了,默默的燒著自己的火。
陸宜霜心里高興,他做飯,沈宴溪燒火,以后的生活肯定也是這樣,但是辰風(fēng)拿給他的那樣?xùn)|西始終提醒著陸宜霜,如果有一些事情不徹底解決的話,這樣的平靜的生活早晚要被打碎。
陸宜霜不想當(dāng)皇帝,他只想和沈宴溪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但是如果誰要對付沈宴溪,他也不介意手染血腥。
“子安……”
沈宴溪叫了兩聲,發(fā)現(xiàn)沒人應(yīng),一抬頭就看到陸宜霜在發(fā)呆,鍋里的水都已經(jīng)沸騰了,他起身,將陸宜霜拉遠(yuǎn)一點,免的燙到他,又往鍋里加了些水,沸騰平息。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無事?!标懣梢鷵u搖頭,說,“我在想,中秋節(jié)快到了,該給父皇送什么禮物?!?/p>
“真是長大了。”沈宴溪笑著感慨,“還知道送禮了?!?/p>
這話說的,陸宜霜沒好氣的說,“你哪年生辰我沒有提前一個多月給你準(zhǔn)備生辰禮?!?/p>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宴溪眉眼清明,“天家到底不比尋常兒女家,他先是天下的君,后才是你的父,你先為臣,后為子,這些年,他有意與你親近,你即便不喜,但不能不接受?!?/p>
“我知道?!?/p>
很多東西陸宜霜都懂,沈宴溪該教他的都教了,他平常不在意,不代表他沒有記在心里,陸宜霜心里對昭仁帝除了有恨之外,更多的是感激,把他當(dāng)作一個陌生人那種的感激。
不論當(dāng)初昭仁帝帶著什么樣的想法讓沈宴溪教他,但是讓沈宴溪陪著他,這件事陸宜霜始終慶幸,甚至昭仁帝做的這一件事能夠抵消他心中對他這個父皇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