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箱倒柜之后，裘昭昭終于找出了一個小冊子和一支筆，她的記性不是很好，比如現在，夢里跟在柏風嶼后面的四個女的長什么樣她都忘了，包括白天遇見的那兩個，她也記不太清了，腦子里只有柏風嶼眼角的淚痣晃啊晃的。
聽說眼角有痣的人死前都流過淚，這小子上輩子是死得是有多慘呢？
小冊子就放在桌面上，不知道放了多久，里面干干凈凈，只有某一頁不知什么時候被畫了兩朵八瓣花。
不再去想柏風嶼，裘昭昭在小冊子的第一頁寫了個大大的“夢”字，又畫了個圈，盯著看了一會兒，翻了一頁，開始梳理思緒，寫下了三行字。
“門中魔氣
柏風嶼的修為
云熙的心結”
“怎么跟上了年紀一樣。”裘昭昭忍不住腹誹道，“我以前記性也這么差嗎？算了，不記得了。”
想了一宿，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裘昭昭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去偷看柏風嶼。至于楊云熙，她既然不想說，那裘昭昭這做師父的便不去過問，她對她，還是信任的。
柏風嶼的楚師妹一大早就來找他了，裘昭昭在給自己偽造身份的時候偷看了這姑娘的檔案，她名為楚沐霜，和這柏風嶼同時入門，在外門時也算得上是一起成長，后來的選拔大會上，她被云渺峰長老花歸晚看中，前往云渺峰學習行醫煉丹，把柏風嶼一個人留在了外門。
人往高處走嘛，要我我也走。這么想著，裘昭昭繼續觀察著這兩個人。
兩個人在小樹林里溜達，怎么看都像是在偷情。
楚沐霜帶來了不少丹藥，雖然品階不高，但品相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真傳弟子，這天資果然沒得說，只是不知道她的丹藥味道如何。裘昭昭已經很久沒吃過低階丹藥了，她早已忘記這玩意到底是苦還是甜。
“看什么呢，師姐？”
這熟悉又有些蒼老的聲音絕對不是柏風嶼，帶著些許的難以相信，裘昭昭肢體有些僵硬，不敢回頭，只好裝作沒聽見，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身后的人拍了拍她的肩，繼續說道：“師姐，我下了結界。”
裘昭昭終于回了頭，身后站著一個穿粗布衣裳，雙手揣在袖子里，看起來大概只有金丹左右的修為的慈眉善目的老頭。裘昭昭張了張嘴，終于還是有些不自然地發出了聲音：“師……師弟？”
“嗯，是我。”老頭笑得溫和，“師姐現在出關，看來也是天意。”
“你不是……”裘昭昭記得很清楚，她的師弟鄭懿行一直沒有突破，又因為師兄的死心魔纏身，很早就仙逝了，今天怎么突然又出現了，還變成了掃地大爺的模樣。
鄭懿行解釋道：“師兄的死……有些蹊蹺，為了不影響你，我便假死去探查，順便也好讓你去閉關。只是師姐，你怎么閉關幾百年……一點也沒變啊？”
“……”與師弟重逢本應是令人驚喜的，但鄭懿行對她修為的疑問無疑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讓裘昭昭有些尷尬，不知道話怎么接，只好小聲說道：“我……我也有心魔……這不出關解決心魔來了嗎。”
“可有我能幫你的嗎？”
裘昭昭沉吟了一會兒，順便用神識好好把面前這個人打量了一番，終于確定這人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親師弟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師弟啊，你在這掃地這么久，有沒有感覺到……山上似乎有……魔氣？”
鄭懿行點頭：“這魔氣是近幾年才出現的，師兄的事還沒解決，這又冒出來一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能不能不要這么老氣橫秋的……”裘昭昭嘆氣，“那么關于師兄，你有查出來什么嗎？”
“尚不確定。”
裘昭昭了解自己的師弟，他人如其名，和自己的劍一樣直，所修的也是浩然之道，這種大事不百分之百確定，是不會輕易下定論的。只是師兄對他們二人來說，是海上燈，也是天上月，這些年，師弟一人背負了如此之多，一定很辛苦吧。
“你也用了法寶壓制修為？”
鄭懿行似乎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看了一眼遠處，說道，“那兩個人聊完了，去和他打個招呼吧。”
“嗯？”
裘昭昭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柏風嶼送走了楚沐霜，然后一轉頭，對上了自己的視線。
兩個人都有點尷尬，柏風嶼先開口叫了聲師姐，裘昭昭還沒說話，鄭懿行便先咳嗽了一聲。見到鄭懿行，柏風嶼楞了一下，有些詫異地問道：“鄭老，你和我師姐認識？”
鄭懿行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對柏風嶼說道：“我同她是忘年之交，剛好在這談事情。”裘昭昭趕緊點頭說是，柏風嶼上前一步，對鄭懿行說道：“這便是我昨天說的那位師姐。”
裘昭昭有些疑惑地看了鄭懿行一眼，鄭懿行道：“我同她的事情尚未談完，不知你能否回避一下？”柏風嶼看了沉默的裘昭昭一眼，便告辭離開了。
“我的好師弟，解釋一下吧。”裘昭昭插著腰，一臉不悅，怎么看都像是在欺負老年人。
鄭懿行捋了捋胡子：“從哪里開始解釋？”
“當然是從頭了，這小子怎么回事？”
“師姐很關心他？”
裘昭昭并不打算把夢的事告訴任何人，便隨便編了個理由：“并不，我出關是為了尋找魔氣來源，見到他被人欺負就隨手幫了幫。”
鄭懿行依舊是笑瞇瞇地捋著胡子，不言不語，裘昭昭繼續說道：“然后我發現他看起來雖然是廢了，但實際上背后有什么高人在幫助他……那高人就是你？”
“嗯。”鄭懿行沒有否認，甚至承認了更多的事，“他的修為也是我廢的。”
“厲害啊。”裘昭昭挑了挑眉毛，“為什么？山上的魔氣和他有關嗎？”
“目前來看，暫時無關。”鄭懿說話依舊十分嚴謹，“修者會在結纓時選擇自己的道心，這小子……僅僅是金丹的修為，就已經踏上了無情道。”
“無情道……”裘昭昭震驚了，無情道修煉雖快，但卻是要摒棄一切感情的，她認識的唯一一個無情道便是自己的師兄，他天資極佳，也很早就修煉至了元嬰。因為家園毀于魔族入侵，懷著對魔族的恨，他踏入了無情道，將自己的一生獻給了斬妖除魔。
師兄本身就是一把劍。
“而且他……”鄭懿行組織了一下語言，“所有人都說他是天才，但他無情道的修為卻是天生的。這對他來說并不是好事，他年方十七，未來還會遇見很多事，任其發展，恐怕后期會道心不穩。”
裘昭昭沉默了，她忽然想起來夢里柏風嶼這小子身后跟的四個女人來，但夢中似乎并沒有看見她們的結局，他到底是堅持無情道到了底，還是……為了佳人自甘墮落？
鄭懿行沒注意到師姐已經走神了，繼續說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現在有我指導他修煉，不出三年，他一定能再次變回天才。”
“我記得你不喜歡收徒。”裘昭昭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怎么對他這么上心？”
“秘密。”
鄭懿行不想說，又不想撒謊的時候就會說“秘密”，裘昭昭也懶得計較，便換了個話題：“那關于山中的魔氣，你查出來什么了嗎？”
“并未。這魔氣淡薄且溫和，目前來看并不是特別危險。”
聽鄭懿行這么說，裘昭昭疑惑更多，這魔氣到底怎么回事，是他們都沒查出來，還是都不愿意信任自己？一個沒注意，只見那鄭懿行就變成了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樣：“還是以同齡人的樣子行動起來方便。”
裘昭昭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一起行動？你要干什么？”
“天地異動，妖邪四起，門內有不少捉妖任務，過些日子我們帶柏風嶼出去歷練一番。”
“我也要去？”
“當然。”
“可是……裝弱很難哎……”裘昭昭撓了撓頭，“總不能直接幫他們打穿吧？”
“盡量不出手就是了。”鄭懿行拍了拍裘昭昭的肩，“師姐，我相信你會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