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裘昭昭輕咳了一聲,柏風嶼離她實在是有點近。
柏風嶼笑了一下,把裘昭昭扶到太師椅上坐下,又取了水給她喝。
“裘姑娘!嘶……”見到裘昭昭醒了,聶玉文趕緊給她打招呼,卻不料后背一痛,整個人痙攣了一下,出了一身冷汗。
在他背后的楚沐霜悠悠說道:“道友莫要亂動,會扯到傷口。”
“抱歉。”
聶玉文老實了。
裘昭昭喝了水,嗓子好受了些:“聶道友,我之前騙了你,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乃云劍仙門弟子裘昭昭。”
“裘道友是為了安全隱瞞身份,算不得騙。”
“說起來,整個古榕門都……為何你沒事?”
她問了和柏風嶼一樣的問題,聶玉文正準備再為她解答一次,那柏風嶼卻開了口:“聶道友還在療傷,不宜多言,我來為你解答便是。”
柏風嶼搬了個椅子來,坐到裘昭昭旁邊,又從儲物袋里取了些油紙包的點心出來遞給她,聽柏風嶼講完,對聶玉文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她之前沒有看走眼,這孩子確實是個心性堅定的。
既然古榕門已經覆滅,不如……
“聶道友可有去我云劍仙門發展的意愿?”
“真的嗎?”
聶玉文一激動,后背又是一陣劇痛傳來,趕緊對楚沐霜說道:“抱歉,我,我太激動了。”
“怎么,剛剛滅門,就想著另尋他處了?”沈卿瓏看到柏風嶼面色不善,就知道自己這便宜哥哥是吃醋了,雖然這裘師姐早就說自己已有心上人,但柏風嶼不但沒有放棄,還貼得更緊了,她看在眼里,卻也沒辦法,萬一……裘師姐回心轉意了呢。再說了,胳膊肘不能往外拐,柏風嶼不喜歡聶玉文,她沈卿瓏自然是要與自己家人同仇敵愾的。
聶玉文也知道自己是有些沒良心了,羞紅了臉:“我的命……我是掌門救下的……”
在聶玉文前六歲的記憶中,他生活在鐘鳴鼎食之家,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修煉資源皆是上品。后來母親死了,又出現了一群歹人要殺了他。
其中領頭的人舍不得他一身絕佳的天賦,便抓了一幼童燒成干尸交差,然后帶走了他,取名聶玉文。
帶走聶玉文之后,他便大病了一場,病好之后便裝作失憶的樣子,茍且偷生。
那救下他的人就是古榕門掌門林宗和。
林宗和待他不薄,他也沒有辜負掌門的期望,刻苦練劍,成為了古榕門的門面。
但古榕門畢竟是小門小派,能提供的修煉資源并不多,聶玉文長這么大還沒進過一次秘境,但林宗和怕他恢復記憶跑路,也怕他被家族認出來,一直不讓他離開。
“那你本來叫什么?”沈卿瓏問道。
聶玉文笑笑,模棱兩可道:“我不想記得。”
他的“死”,想來他那父親也是默許的,若他貿然暴露了身份,恐怕會被那家族吃得渣都不剩。
柏風嶼看了裘昭昭一眼,裘昭昭歪頭給了柏風嶼一個疑惑的眼神,似乎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看她,然后對聶玉文說道:“無論你的過往如何,我不會追究,你說沒說謊,日后定能看出個一二,我邀你入云劍仙門,也單純是看上你的天賦以及心性罷了。”
“承蒙道友厚愛。”楚沐霜終于給聶玉文包好了傷口,聶玉文的臉紅撲撲的,走到裘昭昭身邊深深作揖,“我一定會好好修煉。”
“不必行此大禮。”
裘昭昭趕緊去扶他。
柏風嶼的表情更難看了。
“聶道友。”楚沐霜提高音量,叫了他一聲,“和你說件事。”
“何事?”
“這是中宵露。”楚沐霜依舊是一臉春風般的微笑,手里多了個小瓷瓶,“喝了它,然后每個月來我這領一次解藥便好,既然聶道友要來我云劍仙門,一個月見我一次也不是什么難事。”
聶玉文張了張嘴,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這中宵露一般都是話本子里反派拿來控制主角的,若不按時服用解藥,便會在每個夜晚感受到百蟲噬身之痛,卻偏偏又不傷及性命,屬實陰毒,卻沒想到這個一臉正派的小姑娘會拿出這東西。
“雖然有些狠毒,但也是個不錯的辦法。”裘昭昭本想著聶玉文若是有二心,露出狐貍尾巴再殺也不遲,卻沒想到楚沐霜拿出了中宵露。
聶玉文苦笑,是了,作為古榕門唯一的幸存者,又有著如此坎坷的童年,這群剛剛認識他沒幾個時辰的人不信任他是正常的。
實在是太像編的了。
可他又確確實實需要云劍仙門的資源,他想變強,想堂堂正正地回到自己曾經的家,想讓害了他和他母親的人付出代價。
“希望四位道友能答應我,不要把我小時候的事說出去。”聶玉文拿過了楚沐霜手里的藥瓶,“也希望楚道友,每月一次的相會,莫要失約。”
“那是自然。”
中宵露入喉,并沒什么特別的味道,清清淡淡,有種微微的青草香氣,也對,這種毒藥一般都是無色無味的,不然怎么誘人喝下。
楚沐霜冰涼的手指貼在了聶玉文的唇上,塞進去了一枚甜甜的丹藥,入口即化,芬芳沁人心脾,聶玉文只覺得靈臺清明,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解藥,這個月的。”
聶玉文習慣性得說了句謝謝道友,說完才覺得似乎不太對勁。
“你還挺有意思的。”沈卿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她給你下毒,你還謝她。”
裘昭昭一直靜靜看著,小輩的玩鬧她也懶得摻和,找了個角落入定去了。
四周的靈力并不多,引導著它們進入體內運行了一個周天,感覺傷口沒那么疼了,丹田內還是空空如也。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把自己當做靈力的容器。”柏風嶼到裘昭昭身前蹲下,輕聲說道,“以身為劍,引天地靈力,不做儲存,直接使用。”
裘昭昭心念一動,指尖凝出一片木靈精粹的葉子,一揮手打了出去,釘入朱紅色的柱子,只留一個葉柄在外面。
“做得很好。”
“你到底是誰?”
修士入定時最忌諱被打擾,卻沒想到柏風嶼這么容易就讓裘昭昭聽到了他說話,而她居然一點排斥的想法都沒有。
“我是誰,你心里應當有答案。”
裘昭昭睜開眼,正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
她沒有說話。
柏風嶼笑了:“怎么跟我欺負了你一樣?”
“我不信……”
“怎么,剛剛認識聶玉文不到一天就讓他來我云劍仙門,我們相處了這么久,你還是不信我?”柏風嶼不得不承認,自己吃醋了,而且醋了很久。
“你們不一樣。”裘昭昭這一句話讓柏風嶼的眼里忽然有了光,雖然早就知道裘昭昭對他的心意,但是聽她親口說出來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裘昭昭繼續說道,“區區一個聶玉文,若有異心,隨時可殺。”
“那我呢?”
“我目前的實力做不到對你一擊必殺。”
柏風嶼的表情僵了一下:“你殺我,我不會還手。”
裘昭昭哦了一聲,沒再說話,此時的兩個人心里都在想同一個人。
晏陽。
只要晏陽從西極雪山帶回來林間月復活的消息,他們心中的芥蒂自然會消失。
另外三個人能看見柏風嶼和裘昭昭距離親密,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
沈卿瓏用胳膊肘輕輕捅了一下聶玉文:“看見了嗎,他們倆是一對,你呀,和裘師姐保持一下距離。”
“這……沈道友是不是誤會了什么?”聶玉文汗顏。
“最好是誤會。”楚沐霜柔柔地說道,她那溫柔的微笑讓聶玉文有些害怕,“怎么了,看我像看怪物一樣?”
聶玉文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柏風嶼知道和裘昭昭也談不出什么了,便乖乖坐好,準備和她一起修煉,誰知剛閉上眼,就聽見裘昭昭細不可聞地叫了他一聲。
“喂……”
“怎么了?”
“我之前,有沒有做什么失態的事?”
柏風嶼輕笑了一下:“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