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點什么嗎？”煎好藥端過來，楚沐霜問沈卿瓏，沈卿瓏也確實餓了，剛回云劍仙門的時候趁著療傷偷偷吃了點點心，折騰到現在，若不是下雨，早就該日頭西斜。
沈卿瓏想吃小酥肉，還想吃炸魚炸蝦，她從小就喜歡油炸食品，但沈敬說對身體不好，不讓她多吃，她的三個哥哥自然是領命盯著她。
只有楚沐霜會偷偷帶她去吃。
“隨便吃點就好，我來的時候看到這里好像有廚房?！毙睦锵胫渣c好的，嘴上卻不忍心再麻煩楚沐霜了。
楚沐霜點了點頭：“我還有一袋靈米和肉干，我熬些粥，熟了你先吃就好。我打算出去采買些東西，順便看看聶師弟如何了?！?/p>
“哎？你不一起吃嗎？”
“等粥熟了，恐怕天都要黑了。”楚沐霜朝著沈卿瓏調皮一笑，“你也別吃太飽，我去買些好吃的給你。”
沈卿瓏從楚沐霜手里拿過了米袋子，顛了顛，大概夠她們兩個一人一碗：“你快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這粥我來煮就好?！?/p>
“好，我盡快回來?！?/p>
“你小心別被人發(fā)現了。”
沈卿瓏這一提醒，楚沐霜才想起來：“說的是，我還得去給我們請個假，我先走一步啦。”
楚沐霜又打開了她那把小花傘，噠噠噠地踩著水，順利地請了個長假，然后問出了聶玉文的住處，一手打傘，一手提著裙子趕了過去。
聶玉文正在院子里練劍。
不知道是不是柏風嶼提前打過招呼，聶玉文的院子里種著一棵四季不謝的梨花樹，白花之間系著一根沒有寫字的紅綢。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手中的劍意殺氣凜冽，被雨打落的花瓣一分為二。
“好漂亮的劍?！背逅蛑』▊阏驹谠洪T口，“就是兇了些。”
聶玉文有些驚訝她居然回來了，略帶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嚇到你了，只是之前經歷的種種……讓我有些心緒不寧，總想著快些變強，才不會那么被動。”
“修仙本就是個長遠的過程。”楚沐霜走了進去，伸著胳膊，把傘遮到了聶玉文頭上一半，“你的修煉速度已經比我們快很多了，可若是急于求成，根基不牢，也難以走得長遠。唉……古榕門的事，你若難過，發(fā)泄出來也好，這也是你修仙路上的一次考驗，更能鍛煉你的心性?！?/p>
“古榕門啊，算得上是罪有應得，我并不難過，我只是在感嘆我自己，為何如此之弱。”聶玉文嘴角帶笑，眼底卻似一潭死水，“說起來，楚道友來找我是為何事？”
“該叫我?guī)熃懔税?？?/p>
楚沐霜仰頭看著聶玉文，聶玉文愣了一下，旋即改口道：“師姐。陸長老讓我先養(yǎng)傷，三日之后進行考核。”
“放心吧，考核很簡單的，只要你心性堅定，就很容易?！背逅粗难劬Γ傆X得這個少年背后有什么故事，但他對她，以及整個云劍仙門，并無惡意，“先不說這些了，你陪我去附近鎮(zhèn)子上采買些物資吧，我和卿瓏要去辦些事，先準備些吃的，畢竟我們還沒辟谷呢?！?/p>
聶玉文收好劍，回屋拿了一把云劍仙門統(tǒng)一配的米黃色油紙傘：“也好，我也正想看看這云劍仙門周邊是何光景。”
千盛鎮(zhèn)離云劍仙門很近，御劍過去也不需要多少靈力。
云劍仙門最近沒什么大的活動，這千盛鎮(zhèn)也顯得不如之前熱鬧了，卻也還是有不少人，臨近飯點，即使是天公不作美，路邊的酒肆或小攤依舊人頭攢動，紛紛飄出不同的香氣。
楚沐霜有些餓了，但聶玉文顯然早就辟谷了，她也不太好意思說餓，便裝作聞不見的樣子，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想趕緊離開這片區(qū)域。
“師姐……”聶玉文叫住了她，指著旁邊的炸春卷，神色平靜地說道，“那個看起來很好吃，我想嘗嘗?！?/p>
“哎？”楚沐霜停下了腳步，“好啊，我買給你。”
“師姐和我一起吃可好？”
聶玉文常年在古榕門，又醉心于修煉，一定錯過了不少有趣的東西，想到這里，楚沐霜看聶玉文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幾分慈愛，想必他非要拉著自己一起吃，也是覺得他這么大一個人，還像孩子一樣看什么都新鮮，有些抹不開面子。
兩個人一邊吃小吃，一邊買了夠吃很久的食材，楚沐霜還給沈卿瓏買了很多她愛吃的炸貨以及零嘴。出門之前她特地去云淵峰小世界里的廚房看過，里面有一專門放食材的儲物箱，有靈力加持，放進去的食物可以長期不腐。
采買完，已是華燈初上。
雨也停了。
楚沐霜本打算馬上就回去，但無意間看到聶玉文的眼睛，總覺得他有心事。
“聽說附近有一仙女湖很是漂亮，要不要去看看？”
“師姐不去找沈師姐嗎？”嘴上這么說，聶玉文的眼神卻有了一絲躲閃，顯然他說的話是違心的，這個為了躲自己家人，幾乎沒怎么出過古榕鎮(zhèn)的少年真的很想去各種地方看看。
“她煮了些粥，還有肉干，應當不餓。”楚沐霜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微微的心虛，但想到白天時他們把聶玉文一人留下，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總擔心幾人的關系會出現裂痕。
聶玉文也沒再推辭：“那便去看看。”
如果裘昭昭還有曾經的記憶，看到現在的仙女湖，一定會捏著危如雅的臉，罵她算計她。
仙女湖離鎮(zhèn)子不遠，經常會有人來散步，當時危如雅這家伙為了欺負柏風嶼，也為了單獨和裘昭昭相見，特地布了個陣，讓附近的人暫時找不到仙女湖的所在。
如今的仙女湖和往常一樣，夜深之后湖中的仙女像便看不真切了，倒是湖邊星星點點的螢火和野花相映成趣。為了方便散步的行人走路，湖邊還放了一圈暖黃色的石燈。
二人稍稍走了走，便找了塊風景好的石頭，用靈力烘干水，坐了下來，偶爾有行人路過，楚沐霜悄悄放了個隔音結界：“聶師弟，今天的事……你也能看出來柏師兄叫我們走，是為了照顧裘師姐的……”
“師姐特地放下隔音結界，就是為了說這個？”聶玉文覺得好笑，“柏師兄吃我的醋，我是知道的，我并不介意，甚至覺得有趣。”
“有趣？”
“原來無情道……也會這般嗎？居然會動心……”
柏風嶼修無情道，這并不算什么秘密，聶玉文知道了也并不稀奇，楚沐霜嘆了口氣，道：“我同他姑且可以算得上是一起長大，柏師兄的無情道是天生的，若是有得選，他一定也不想這樣。以前我和卿瓏總覺得他缺了些什么，直到后來裘師姐出現，他才有點人的樣子?！?/p>
“那你覺得他修為高是因為無情道嗎？”
“是?！背逅粋€是字出口，聶玉文的神色就隱隱有些狂熱，帶著一種對快速變強的渴望，思來想去，楚沐霜也沒打算騙他，繼續(xù)說道，“現在修仙界不講究道心，但在曾經的修仙界崩塌之前，修無情道就是把自己變成一把劍，就像我們云劍仙門的玄舒真人一樣?！?/p>
玄舒真人，修仙界的神話，劍修心中神一般的存在，手中一把柳上雪，蕩盡天下妖魔邪祟，只差半步便能得道飛升。
當年魔域入口大開，魔修魔獸肆虐，修仙界有不少年輕修士為了快速提升修為選擇了無情道。
但殺死這些修士的往往都不是魔修，而是他們自己的心魔。
所以玄舒真人，是一代傳奇。
聶玉文沒有說話，對無情道隱隱有些心動，他本來也不指望得道飛升，他只想快速提高修為，越快越好。
至于以后，誰管他呢。
“你想修無情道？”楚沐霜問道，聶玉文沒說話，在夏夜的蟲鳴聲中輕輕嗯了一聲。
“這是你的選擇，但是你才多大年紀啊，難免以后會遇見令你心動之人?！泵髅饔懈粢艚Y界，楚沐霜還是壓低了聲音，“聽說玄舒真人渡劫失敗，就是因為無法殺妻證道……”
“殺……妻……？”
“玄舒真人喜歡他的師妹?！背逅{皮地笑笑，“這種小道消息你進入外門學堂以后還能聽到很多，都是弟子們私下講的，可不能說出去哦。”
聶玉文的表情還有些呆：“真的要殺妻證道嗎？”
古榕門畢竟是小門小派，對這種知識，聶玉文了解的并不多。
“若心中無人自是不需要?！背逅f道，“一旦有了人，她便會成為你的心魔。師弟能保證，自己心中永遠都只有自己的劍嗎，又或者，真的能提劍殺了自己的心愛之人嗎？”
若是真的有那一天，聶玉文想了想，希望那姑娘能在他報仇之后出現，這樣死的就可以是他自己了。
“好了，這話題有些太沉重，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卿瓏還在等我呢。”
夜風清涼，聶玉文長長地嘆了口氣。
楚沐霜猜到他的心事或許和他的身世有關，如此著急地追求力量，恐怕他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己的真名是什么。
告別了聶玉文，楚沐霜又回到了云淵峰。
“你可算回來了，我添了好幾次水，粥都煮成糊糊了。”沈卿瓏嘴上不饒人，表情還是笑嘻嘻的，“餓死啦，讓我看看你買了什么好吃的。”
“怎么不熄火，等我回來再熱也不遲?！背逅贿叞奄I來的東西放進廚房里的儲物箱，一邊把買給沈卿瓏的炸肉炸魚炸土豆單獨拿了出來：“一次少吃點，這儲物箱可以儲存很久不變質。”
“好耶。”沈卿瓏去把熬好的粥盛出來，剛好兩碗，“我這不是想讓你一回來就能吃到熱乎的嗎?！?/p>
“咦？你沒吃嗎？”這些米能熬多少粥，楚沐霜是有數的。
沈卿瓏把餐具擺好：“你出去那么辛苦，我怎么可能自己先吃。”
“抱歉……”楚沐霜沒想到沈卿瓏會一直餓著肚子，“我看到聶師弟情緒不穩(wěn)，便和他聊了聊，耽誤了些時間，而且我……還吃了點小吃。”
楚沐霜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沈卿瓏也慌了：“沒事啊，作為一個修士，我又不餓，就是等你的時候有些無聊而已，那你就當吃夜宵，陪我吃點好不好?！?/p>
“好，卿瓏你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