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聞聲站立,祁琛還很有眼力勁兒地扶著祁遠的手臂,祁遠一手拄著拐杖,三人走向正廳。
等三人到時,就看到祁聞已經(jīng)在迎接了。回頭看到三人走來,便連忙走上前來扶住祁遠,“父親。”
祁遠稍稍點頭以作回應,便坐到偏座上,寒暄道:“感謝郡王爺,國公爺和侯爺大駕光臨,來探望老臣的孫兒。”
靖安郡王,寧國公和平南侯身著華貴錦衣,約四十歲的年紀也是身形挺直,精神煥發(fā)。
三人笑道:“祁老爺子客氣了,您可是先皇時期的內(nèi)閣大學士,當今圣上的老師啊。雖退居家中,但威望仍在,令人敬重啊。”
祁遠開心笑道:“哈哈,豈敢豈敢。”
三人笑了笑,就看到站在祁遠身后的祁琛,修眉明眸,嘴角含笑,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靖安郡王上前,對著祁遠說道:“這是您的大孫兒吧,長得真是一表人才,有祁禮部尚書的風采。若是仔細瞧,竟還更勝一籌,肖似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啊。”
祁遠和祁聞聽了,與有榮焉地笑了笑。
祁琛彎腰向前,行了一禮道:“請靖安郡王的安。”
“哎,這就見外了,小王與你的祖父是老相識。想當初,你的祖父還當過小王的老師呢,哈哈。”靖安郡王爽朗大笑著。
一旁的平南侯揶揄著靖安郡王說道:“你就只看見了祁老太爺?shù)拇髮O兒,沒瞧見旁邊的這位貴公子嗎?從這衣著和氣派,這想必就是祁老太爺?shù)男O兒,今年的探花郎祁澤了吧。”
靖安郡王聞言看去,發(fā)現(xiàn)不遠處還站著一個人。明眸皓齒,氣質(zhì)清雅,僅僅是站在那里,就夠耀眼奪目了。
“喲,真是好風姿,擁有一副好皮囊啊。”靖安郡王走至祁澤跟前,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嗯,不錯,才貌無雙。”接著便打趣祁遠,“祁老爺子,這么個優(yōu)秀的孫兒竟還藏著掖著,是不是怕我們幾家的姑娘看上他啊?”
聞言,祁遠,祁聞和祁琛面色微變,意味不明。
平南侯來回打量了一番祁澤,說道:“你們就沒發(fā)現(xiàn)這位祁三公子長得很像一個人嗎?”
靖安郡王怔住,問道:“像誰?”
“哎,你還真是老糊涂了。”寧國公走上前,答道:“像驃騎將軍祁云吶!”
平南侯回過神,“對對對,就是像祁將軍啊。不愧是父子,這長得最起碼有五分相像吶,尤其是這眉眼,幾乎一模一樣啊。”
祁澤聞言怔住,她與父親長得很像是嗎?在她三歲時,父親就已經(jīng)戰(zhàn)死沙場,母親也跟著三天后病逝。所以,在她的腦海中,父母至今都是模糊的影子,具體相貌她早就忘記了。
寧國公似是沉浸在回憶中,說道:“想驃騎將軍還在世的時候,一力對抗北朔強國啊,誰見了不贊一聲英雄豪杰?當初他娶妻時,宴請四方,整個定京城熱鬧了整整三天。換上新郎服,那叫一個俊俏,一時竟找不出能與之媲美的人了。”
靖安郡王哈哈大笑,“你這么一說,小王就想起來了,他娶的應該是陶家的嫡女吧。想起那陶家小女也是秀麗絕倫,可惜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染病死了,后來陶尚書和陶夫人聞此噩耗,竟隨著他們的女兒一起去了,只留下了他們在祁家的小外孫。”
說著,便安撫性地拍了拍祁澤的手臂,“好孩子,這十幾年委屈你了。”
祁澤尚未回過神,祁遠,祁聞和祁琛也一時怔然,他們很久沒有聽人提起過這個熟悉的名字了。
靖安郡王,寧國公,平南侯三人在一旁談笑風生,祁聞,祁琛和祁澤低頭不語,都沒看到那向來當家做主的老人,此刻臉上竟充滿著落寞,低聲喃喃著:“很像云兒是嗎?”像他的第三個兒子。
在祁澤晚上回浮生閣后,就解開了身上的衣帶,從懷里拿出了一塊兒墨玉。
墨玉很大,和祁澤的手心差不多大,精致細巧,其溫涼的觸感和珠圓玉潤的質(zhì)感就知道這塊玉價格不菲。這墨玉并不像其他玉石一樣光亮透明,相反色澤很渾厚深沉,倒是和它的主人一樣的性格。
祁澤摸著手里的墨玉,長舒一口氣。這是父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在父親上戰(zhàn)場前親自戴到了她的脖子上,唇邊滿是那溫柔的笑,“韶儀,在家好好陪著娘親等爹爹回來。”
祁澤已經(jīng)記不清父親的樣貌,但父親那溫柔的笑卻是記得很清晰,還記得當時她開心地應著和母親溫和的眼眸。
可惜,她最終沒有等到父親歸來,也沒守住母親那柔和的目光。
她就這樣獨自生活了十四年!
祁澤把手里的玉佩放在旁邊的小案上,把束在胸上的布帶放到屏風上,屏風上映著一個柔美窈窕的身姿,她看了一眼自己光滑白皙的皮膚就走進了浴桶里。
一雙雪白如凝脂般的手搭在了浴桶邊上,沉靜的桃花眼輕輕闔上。熱氣熏得臉色微紅,烏黑的秀發(fā)被水浸濕慵懶地粘在美麗分明的鎖骨上。
這一切無一不是昭示著在木桶里沐浴的……是個女子。
也許誰也沒想到,祁府三公子,當今圣上賞識的少年探花郎,驃騎將軍的獨子會是一個女子。
夜里很靜,楊柳隨風飄起,月光毫無顧忌地灑在大地上,到處都是皎潔的銀光。天上的星星也被今夜異常明亮的圓月掩藏住了點點光輝,夜晚竟襯得十分寧靜。
在院子門外有一個嬉皮笑臉的黑衣男子正看著祝余,“總算是回來了,今天可真是累人。主子考中了探花,生活也可以好一點了。”就差對著天空大喊一聲生活真美好啊!
黑衣男子長著一張清秀的臉龐,嘴角勾起,甚是隨性。明明是沉悶冷寂的黑衣,偏偏讓他穿出了自由灑脫的感覺,和祝余的鎮(zhèn)靜冷清十分不一樣。
祝余看著面前吊兒郎當?shù)纳n術,就想起幾年前他和主子剛認識蒼術的時候,他正在被人追殺。
祁澤是個懂得未雨綢繆的人,在其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在祁府的境況。若是不早些做準備就會被祁府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所以很早就在努力練武和擴張勢力,現(xiàn)在也有了自己的暗衛(wèi)。
蒼術是個江湖人士,見識極廣,性格瀟灑。在被人追殺時,是祁澤一擊將他們擊斃,條件是蒼術以后要跟著她。
結(jié)果在蒼術被帶回祁府后,當天晚上就去找了祁澤,說要給祁澤搓澡。
在很早之前,蒼術還在江湖上去做任務時,為了找機會給對方下夠量的毒,讓其神不知鬼不覺地死掉,就給對方搓了一個月的澡。蒼術最后也成功了,同時搓澡技術那是與日俱增,搓的極好。
蒼術看祁澤院子里沒有一個丫鬟,心里就有些心疼祁澤要被那些下手不知輕重的糙漢子們搓澡,就拍著他的胸脯主動請纓。
“主子放心吧,我搓澡技術很好的。當然我是不會朝您下毒的……”
“啪——”
話還沒說完,祁澤就黑著臉關上了屋門,差點砸到蒼術的鼻子。蒼術也只是朝房門看了一眼,以為世家大族的少爺都是這個樣子,不太好意思。
祁澤也是很尊重屬下的生活習慣,知道蒼術是個江湖人士,平日里瀟灑慣了。所以只要沒有任務,都會任蒼術出去瞎溜達。畢竟蒼術是個暗衛(wèi),即使出去閑逛也只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并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露面。
今天就是蒼術出去玩了一天后回來了。
祝余看著蒼術,心里念叨估計也只有主子能制住他了。
蒼術看了一眼祁澤住著的房屋,問道:“主子休息了?”
祝余也順勢看去,“嗯,再過幾天就是主子走出翰林院兼任職務的時候了。”同時也是豐滿羽翼,積累力量為將來脫離祁家做準備的時刻。
在屋里,祁澤穿著中衣,手里握著墨玉,纖長的手指滑過上面的紋路。是該做出選擇了,這南楚的朝堂將會是她的第二個戰(zhàn)場,恢復三房之前的輝煌,與祁家的人做個了斷。
女子把墨玉重新戴在脖子上,無比珍視地握在手里,沉沉睡去。
黎明將至,金雞報曉。空氣中滿是濕潤的氣息,海棠花瓣上積滿了清晨的露珠,清澈透亮的露水正順著花瓣紋理往下滑落,東風裊裊,清香猶存。仿佛一個略顯羞赧的美人,清麗天然卻又如此地勾人心魂。
一襲靛藍色錦衣,高貴清冷的少年走進翰林院中,祁澤看著前方整齊有序的黑白建筑,心里也突兀地被這不拘一格,大氣包容的風格所感染。
翰林院也不愧是國家人才集聚的地方,到處都是書香靜然的氣息。每個人都抱著文書急匆匆地跑來跑去,井然有序。
祁澤照常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桌上的文案。此時,一個優(yōu)雅如蘭,芝蘭玉樹的少年走到了祁澤面前。
這個少年是戶部尚書許柏的嫡長子許思衡,在當時會試是與祁澤同一個考場,兩人便結(jié)識了,與祁澤算是好朋友。
許思衡也是極具才華之人,在這次殿試考入二甲,賜進士出身。雖沒有祁澤考得好,但能考中進士出身也是十分厲害了。現(xiàn)在是翰林院庶吉士,深受其老師的看重,未來可期。
“韶儀,不久后你就可以出翰林院了,你想去哪里任職?”
祁澤抬眸看向許思衡,說道:“你呢?等到你出翰林院了,你想去哪里任職?”
許思衡笑道:“還能去哪兒啊?我爹是戶部尚書,將來我肯定是要去戶部的。畢竟有人脈,將來肯定能走得更遠了。”
“我?我打算去兵部。”陽光照在少年精致的側(cè)臉上,發(fā)出淡淡瑩光,平常清冷漠然的眼中也有了一絲堅定,平添了一分柔和,顯得比平時更加平易近人。
許思衡不禁愣神,他知道祁澤長得好看,但每次見到都會忍不住覺得驚艷,怎樣都看不膩。
“你打算去兵部?可……”祁家沒有兵部的相關人脈,許思衡對于祁澤的選擇有些驚訝,但說到一半就想起了祁澤的父親就是個將軍,正二品驃騎將軍,在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雖然將軍與兵部還不是一回事,兵部是具有調(diào)兵審批權(quán),實際掌握軍事行政權(quán);將軍只具有戰(zhàn)場指揮權(quán)和統(tǒng)領兵權(quán)。
但也出現(xiàn)過朝中武將緊缺時,兵部尚書親自募兵、練兵、帶兵、參戰(zhàn)的例子。文官掌兵權(quán),上戰(zhàn)場也不是沒有。
祁澤垂眸掩下了眼中的冰冷,沒錯,她不能選擇祁家已有的人脈,否則,就難以脫離關系了。
既然父親是個將軍,她就選擇去兵部。她雖是將軍之后,但父親去世,祁家都是文官出身,想要當將軍出頭恐怕很難。所以只能選擇去兵部,雖然她對兵部一無所知,但她有把握在兵部闖出一片天。
她一定要想辦法正大光明地脫離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