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這天,祁澤在經過趙府花園時,看到花園中竟是和酒館門口的枯枝長得一樣,那這就是牽牛花了。
祁澤上前看著面前的牽牛花枯枝,因滿院子都是,褐色的樹枝纏纏繞繞,上面還有未化的積雪。細長的藤蔓在冷風中搖搖晃晃,在遠處看著無端產生一種悲涼凄清的感覺,仿佛一觸碰就會馬上碎掉。
“祁大人。”
祁澤正出神之時,聽到身后傳來柔靜婉約的聲音。轉身看去,竟是虞夫人。
虞夫人笑著走上前,看著牽牛花枯枝說道:“祁大人也喜歡牽牛花?”
“是,牽牛花很漂亮。雖然普通,但能在這樣冷的泗河城頑強地競相開放,就很是不易,怎么會讓人不喜歡呢?”祁澤微笑著說道。
虞夫人好像有些怔愣,之后才回過神笑道:“祁大人還真是與別人不一樣,旁人都喜歡富貴鮮艷的牡丹或是高貴幽雅的君子蘭,很少會有人喜歡這平平無奇的牽牛花。”
緊接著,虞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攥在手里的帕子都被揉的變形,眼中閃過了一絲悲痛。
“世上的花千千萬,各有各的風采。人們也會各有所愛,終會有人喜歡這頑強美麗的牽牛花。雖嬌柔脆弱,但每次都能在清晨開放,顯出與旁人不同的朝氣蓬勃。”
祁澤看虞夫人眼神悲痛,就接著說道:“趙大人不是也喜歡這牽牛花嗎?到了明年春天,滿城的牽牛花都會開放。到那時,夫人你還可以與趙大人一起去看花。”以為這兩人只是鬧出的小矛盾,就勸解道:“那么多年都過來了,還差這一點小矛盾嗎?最終都會云開日出,重見黎明的。”
也許是勸解真的起了作用,虞夫人抬起頭喃喃道:“黎明?我還能再見到黎明嗎?”
“只要夫人想,就一定能。”
男子笑著答道,往常清冷的雙眼竟是閃著溫暖的光,讓這寂靜的冬天增添了一絲暖色,衰敗凋零的花園也不再凄清。
虞夫人似乎沒想到祁澤會這樣說,怔愣片刻后,笑著說道:“看祁大人的年齡應該還未娶妻吧!”看到祁澤點頭,她笑著垂眸道:“若是將來哪個女子能嫁于大人,還真是她的榮幸。”
說完,便離去了。
這番話讓祁澤呆愣在原地,片刻后笑出了聲。哪個女子嫁給她才是那個女子的不幸才對,她的女子身份就注定將來不會娶妻,即使迫于無奈娶了妻,也是會對不起那個女子吧,畢竟她什么都給不了。
雖然她嘴上說著鼓舞人心的話,但是,她也知道,這不過是她的自我安慰罷了。安慰虞夫人的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現在的身份好像沒有她選擇的權利,也注定不會有哪個男子愿意接納她。畢竟在朝為官,與多名男子接觸。誰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不男不女,還與別的男子有聯系?
恐怕……沒有的吧!
而她注定要孤獨一生!
在泗河城也待了一個多月,但西魏人仿佛知道南楚朝廷派人過來一樣,一直都沒有出現。
這一個多月里,闕煜倒是一直很悠閑,每天喝喝茶或者和孟言錫一起出去走走,一點也不著急。
祁澤看這么長時間里,西魏人的影子都沒見著。雖然心中明白西魏人是要等著的,而且之前突然停止攻擊太過于詭異,要小心才是,不能著急。但若是真的在趙府等一個多月,每天又無所事事,任誰都會等不及。
想到此,她就不得不佩服闕煜,感覺他每天好像都那么淡定,每天都有事做,沒有那么無聊,經常不見人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趙沐對于此事也好像沒有在意,每天都會恭恭敬敬地待闕煜和祁澤,沒有提過西魏人的事。
倒是虞夫人在這一個月內有時會來找祁澤說說話,盡管每次都是三言兩語,但每次虞夫人都會開心地笑著,之后便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祁澤剛開始看虞夫人經常來找她,便有些害怕趙沐會誤會。畢竟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子說話,任誰都會憤怒的吧。
但出乎祁澤的意料,趙沐知道虞夫人來找她說話,但好像并不在意。有時看到后,只會給祁澤行禮,并提醒虞夫人不要經常打擾祁澤辦事,便離開了。而虞夫人也沒有祁澤想象中的那樣面帶尷尬,只是規矩行禮后,該做什么還做什么。
而在這幾次接觸中,祁澤發現虞夫人是個很有意思的女子。懂得很多事情,音律茶藝,詩詞歌賦甚至是地理政史多多少少都有涉獵。并不像京城中的普通閨中女子那樣,只在閨房里繡繡花,每天挑選衣服首飾,爭風吃醋,討夫君開心。
虞夫人每次說話都會挑選一些她認為男子會感興趣的話題,并且都能完美地接下來,不至于冷場。
雖然在第一次接風宴上見面時有些拘謹,但在平時的接觸中,祁澤發現虞夫人的眼光很長遠,不只是總把目光放在后院里,而是總說起世間上的能聞趣事,不為趙沐的事情生氣執著。
她有時見到闕煜會非常害怕拘謹,站在后面不敢出來。但與祁澤說話時,就非常自然,身上自帶一種端莊優雅的氣息,懂得進退,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讓人難以忘卻。
祁澤看到這樣的虞夫人,心中想著若她是男子,應該就會喜歡像虞夫人這樣的女子。怎么趙沐就不喜歡,平時生活當中還非常客氣。她有些疑惑,也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夫人,我覺得您其實知書達理,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怎么趙大人會忍心與夫人置氣呢?”
而虞夫人則是微微一笑,開口道:“祁大人,夫妻之間不會因為你知書達理,懂得忍讓,就會讓夫君更加喜歡你。縱然剛開始兩人再怎么恩愛,耳鬢廝磨,也會因為時間讓這一點僅有的愛意漸漸流逝。只因你的知書達理在夫君的眼里早已成為理所當然,你再怎么做也不會得到珍惜。”
祁澤聞言有些呆愣,原來是這樣嗎?雖然心中隱隱有了答案,但真的聽到這樣說時,內心還是有些震撼與失落。
虞夫人說完話后,看到祁澤垂眸深思的模樣,知道是她說的多了,但好像想起了什么,眸中帶著一絲悲傷,說道:“況且我這些也是別人教的,如果不是她,我也會像一個普通女子那樣拘泥于后院,看不到外面的海闊天空。”
“別人?”祁澤疑惑道。
“是啊,這個人算是我的半個師父呢。她平時待我就極好,我們二人如親姐妹一般。”說著,眼中已有點點淚光,“可惜,紅顏薄命,在前段時間就去世了。”
虞夫人好像有些控制不住情緒,眼淚順著眼眶流了下來。她感覺到臉頰上的眼淚后,趕緊用手中的手帕輕拭去眼淚,站起身,羞愧道:“原本來這里是想與祁大人好好說說話,誰知竟讓祁大人看了笑話。若是無事,臣婦就先退下了,不打擾祁大人的雅興。”
說完后,便行禮離去。
祁澤看著離去的虞夫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惜了,這樣好的女子卻遇到了不珍惜她的人。不,或許女子都是這樣可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