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祁澤就收拾好來到刑部。站在門口的楚凱南笑得十分開心,“韶儀,你來了,我們刑部能請到你這位兵部侍郎真不容易。”
祁澤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楚凱南,開口道:“今天可是要去方家調查?”
“是,不過在此之前要先去一趟曹家。”楚凱南從臺階上跳下來,走到祁澤旁邊,“曹家還需要刑部再次調查一下。”
“曹家?”
“對。”楚凱南有些頭疼地說道,“曹家大老爺曹萬祖可是一個難纏的人啊。”
很難纏?有多難纏才能讓楚凱南頭疼成這樣?
等到兩人到了曹家后,祁澤就看到一個哭哭啼啼的微胖中年男子從門內跑出來看到楚凱南后,就上前哭道:“楚大人,你終于來了。可是殺死夫人的兇手找到了?”
“曹老爺,你先別慌。刑部一定會把兇手找到的,到時會給曹家一個滿意的交代。”楚凱南無奈地笑著說道。
“那楚大人你這意思是兇手還沒找到。”曹萬祖怔愣說道,接著便哭得更厲害了,端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可憐的夫人啊,你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你讓為夫該怎么辦?是哪個天殺的這樣害你,連楚大人都找不到兇手。如果被我知道了,為夫定要把他千殺萬刮。夫人喲,你死的好冤啊。”
祁澤:“……”
這曹家大老爺這么愛哭的嗎?好歹是一個工部郎中啊。怪不得楚凱南說曹萬祖難纏,果然會哭哭啼啼的男子最可怕。
也許是心情太過于急切,曹萬祖便直接跪在祁澤面前哭求道:“還有這位大人,夫人死得冤吶。求這位大人一定要查出來是誰害了下官的夫人啊。若是抓到兇手,下官定感恩戴德呀。”說著,就要上前抱住祁澤的大腿。
祁澤連忙往后一退,淡淡開口道:“曹老爺,這種事情自然是楚大人比較熟悉,你還是求楚大人的好。”說著,便把楚凱南拉到了前面,曹萬祖先是怔愣一下便順勢抱住了楚凱南的大腿接著哭。
“楚大人啊,下官求你一定要查出殺死夫人的兇手啊。”曹萬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
楚凱南默默地回頭看了看那沒良心的祁澤,看祁澤正挑眉看著他,就不由嘆口氣,果然韶儀最是記仇了。
楚凱南臉上努力擠出一抹笑,無視身上的污漬,聲音盡量平靜地說道:“曹老爺,你先起來。本官這次就是因為找到了一些線索前來調查印證的,相信不久后就能查得水落石出,找到真兇了。”
“是嗎?楚大人真的能找到真兇嗎?”曹萬祖止住哭聲,抬頭問道。
“是,所以曹老爺本官現在能進去勘察情況嗎?這個樣子恐怕有些不太方便。”楚凱南看了看曹萬祖抱著他的大腿說道。
“能能能,楚大人隨便進去調查。只要可以找到真兇,為夫人報仇,什么都行的。”曹萬祖聽到有線索就連忙站起身笑道。
見楚凱南一直在看著衣服上的污漬,曹萬祖便連忙蹲下身用衣袖給楚凱南擦了擦,楚凱南見擦干凈了便退回了那條腿。
曹萬祖也扭頭看著祁澤疑惑問道:“楚大人,這位是?”
“這位是兵部侍郎祁大人,這次隨本官一起調查。”楚凱南介紹道。
“原來是祁大人,耳聞不如一見。既然是與楚大人一起來的,那就快請進。”曹萬祖一聽是兵部侍郎,比他官位高便連忙討好客套說道。
祁澤點頭笑道:“曹老爺,客氣了。”
“哪里,哪里,兩位大人快請進。”曹萬祖連忙招呼兩人進府,臉上的淚水也用袖子擦了擦。
楚凱南和祁澤就跟著曹萬祖進入曹府,要去陳姝當時死亡的房間。
就在半路上,站在走廊上的祁澤就聽到了附近房間后有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尋聲望去,看到有許多女子正在朝祁澤這個方向好奇張望,紅飛翠舞,花紅柳綠,放眼望去,環肥燕瘦,鶯鶯燕燕。
那些漂亮女子好像因為看到了曹萬祖,就有些拘謹,紛紛往后退了一步。
曹萬祖看到后就連忙看了看身邊的兩位,看到兩人正在朝那些女子的方向看去,便連忙揮了揮衣袖示意身后的曹府管家。
曹府管家看到那些女子,就連忙帶上幾個仆從把那些女子給驅趕了回去。
楚凱南扭頭看向曹萬祖笑著開口道:“曹老爺的小日子看來過得不錯,府中還有這么多漂亮女子呢,真是讓人艷羨。”
曹萬祖笑著擦了擦額角上的冷汗,“楚大人說笑了,這些只不過是為了悼念亡妻請來的戲子而已,哪里來的艷福?”
“哦?戲子?也是本官見識短淺,現在的戲子不穿著戲服去唱戲,反而穿著官家女子的衣裙來這里窺探嗎?”楚凱南笑著說道。
此話說的曹萬祖冷汗直流,臉色發白,嘴角的笑都有些無力,想要說些什么來解釋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楚凱南也沒有要為難曹萬祖的意思,自己把話圓了過來。“看來曹夫人生前很喜歡聽戲呢,都說曹老爺與曹夫人伉儷情深,現在看來果然不假。貴夫人死了,曹老爺還為亡妻養了一批戲子,日夜為亡妻悼念。”
“對,楚大人說得對。夫人死了,下官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自然要養戲子,日夜搭臺唱戲,為夫人悼念。”曹萬祖也順著楚凱南給的臺階往下走。
“既然如此,曹老爺便去聽戲祭奠亡妻吧。本官知道貴夫人的房間在哪里,由本官和祁大人一同前去就好,曹老爺不用跟上來了。”楚凱南也笑著說道。
“既然楚大人都這么說了,那下官便先退下了。”曹萬祖說完,就嘴角帶笑朝那些女子的方向走去。
“看來陳姝死了,最開心的是曹萬祖,才幾天府中就添了這么多女子。”祁澤望著曹萬祖的背影說道。
楚凱南彎唇一笑,“這個曹萬祖就是個不老實的,這次的女子可是比我上次來時看到的還要多呢。”
“你沒有把兇手有可能在方家的事告訴曹萬祖嗎?”祁澤問道。
曹萬祖剛剛一直在問兇手是誰,并且對于她的兵部侍郎身份并沒有深究或者感到疑惑。那就是說明楚凱南并沒有把方家的事告訴曹萬祖,不過曹萬祖也不會想想她一個兵部侍郎怎么會來摻和刑部的事情。
而且曹萬祖是工部郎中,在朝堂上應該早就見過她才對。但他竟不認識她,對朝廷官員并不怎么了解,應該是一門心思都在那些女子身上了。
看來這曹萬祖沒有陳姝在背后為他指點提醒,他一個人就什么也干不了。
“沒有。”楚凱南抱胸說道,“因為方家的事情僅僅是我個人的猜測,畢竟已經半年之久,很多事情就已經被掩埋了。不過憑借著我多年的經驗,陳姝的死與方家脫不了干系。而且兇手也不可能會是曹萬祖。”
“畢竟曹萬祖也沒有這個能力與頭腦。”祁澤淡淡說道。
楚凱南輕聲一笑,便繼續往前走去,祁澤也轉身跟了上去。
“就是這里了。”楚凱南走到一個房間門前,輕輕推開房門。
一打開房間,就有灰塵被震蕩起來,引得兩人紛紛揮手拂開灰塵。等灰塵消散了,兩人便走進房間。
這個房間一看便是女子的房間了,整個房間都用著浮夸的紅色來裝飾,梳妝臺上有著各種各樣珠光寶氣的金銀首飾,空氣中還隱約有著幾天前殘留下來的濃郁余香。
也許是因為楚凱南交代過這個房間不能打掃,要保留陳姝生前的生活軌跡。所以這個房間里面的家具上還蒙著一層薄灰。
因陳姝身體虛弱,最終是死在了床上。所以兩人就走到了床邊,看到床邊的桌子上放著幾塊兒手帕,手帕都是鮮紅的血液和黃色的膿液。旁邊還放著一個藥碗,碗中還剩下半碗藥汁。
“我之所以會知道陳姝是因朱砂中毒而死,就是因為這剩下的半碗藥汁。藥汁里有過量的朱砂,陳姝原本就體弱,如果連續服用半年,是足夠會要了一個人的命。”楚凱南在旁邊解釋道。
祁澤看著那幾塊兒手帕,上面的紅黃色膿血就已經印證了楚凱南的話。朱砂中毒會導致口中生瘡,惡心嘔吐的現象,所以這手帕的膿血就是朱砂中毒留下的。而且看跡象還是近幾天的,那陳姝是因朱砂中毒而死是沒錯的。
不過陳姝怎么會這么不小心,連續服用半年朱砂而沒有發現呢。也不會有人每天都給陳姝藥碗里投毒才對。
祁澤正想著,楚凱南就走到一個柜子面前,從里面取出來了幾包藥。解開捆綁在藥包表面的繩子后,就放在了桌子上。
“韶儀,你看這是什么?”
“朱砂。”祁澤低頭看去,發現藥包中的竟放有大量的朱砂,每味中藥上都粘的有紅色的朱砂。那就不是有人每天給陳姝投毒,而是每個藥包中就已經有了大量的朱砂。
那陳姝的藥包中怎么會有這么多的朱砂,而且陳姝得的是風寒根本就用不到朱砂。除卻朱砂之外的其他藥物確實是治療風寒的,還有調養身子的補藥。而且也沒聽說過陳姝與哪個大夫有過節,能讓大夫懷恨在心投放這么多的朱砂。
那這朱砂就不是大夫偷放的,畢竟朱砂大部分人都是知道有毒的也不會去服用,做得這么明顯難道就不怕別人發現?
既然不是大夫偷放的,那這朱砂是從哪來的?而且還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連續服用了半年之久。難道這朱砂還是同在一個時間段被人投放的?
“翰飛,這藥包已經存放多長時間了?我怎么看著好像已經存放很久了。”祁澤看著那有些微潮的藥包問道。
“這個藥包是半年前的,所以我才從這里得到線索查到了方家。”楚凱南回答道。
“半年前的?陳姝喝藥會一次性抓足半年的藥量嗎?”祁澤看著藥包問道,一次性抓這么多,陳姝她真的是打算抓藥用來吃嗎?
“雖然這確實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但陳姝的貼身丫鬟說就在半年前陳姝突然要一次性買足半年的量,并且帶著這些藥去了方家,還在方家大鬧了一場。”
“所以陳姝之所以沒有發現朱砂,就是因為這熬藥的差事是交給了那個貼身丫鬟。而這個丫鬟并不知道朱砂有毒,只以為是普通的中藥。就這樣陳姝喝了半年的朱砂而沒有發現。”祁澤低頭沉思后說道。
當楚凱南提起丫鬟時,祁澤就什么都想通了,她怎么把丫鬟這個人物給忘了。
陳姝是個掌管后院的人根本不會親自去熬藥,而是會交給她的貼身丫鬟去做。而且這個丫鬟已經說出了一些線索,那就不會是這個丫鬟動的手。丫鬟一般都沒有讀過什么書,并不識字明理,所以丫鬟不認識朱砂也不奇怪。
“聰明,這個藥包還是我從那個丫鬟手里拿過來的。”楚凱南接著便沉下雙眸,“所以問題就只能是在方家了。”
祁澤垂眸深思,楚凱南說的沒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不是大夫的問題而且陳姝還在半年前在方家大鬧了一場,那么問題就只會在方家了。
不過又是怎樣的深仇大恨,才會投放這大量的朱砂去害一條人命?
“走吧,韶儀,這里已經沒有什么線索可尋,我們該去方家看看了。”楚凱南走出房門說道。
祁澤點頭,便跟了上去。
在這里挖空腦袋去想也沒什么用,去實際地點看一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兩人駕車來到方家就走下馬車,抬頭看向方家的朱紅色的大門。
方家在京城作為一個世家大族,其規模肯定是非常大的。也許因為現在是夏季的緣故,方家的院落里百花盛開,綠樹成蔭,微風吹起飄起陣陣芬芳花香,無端帶給人一絲清涼寧靜之感,帶走了夏日的炎熱。
正當兩人打算從大門進去時,就聽到了一個態度有些粗暴的中年婦女聲音。
“你誰啊,來我們方家做什么?”
聲音好似因為天天大吼大叫變得有些嘶啞,其中還帶著一絲不屑和跋扈,平白無故地給人一種蠻橫無理的感覺,甚是不討喜。
但對方好像也知道這位中年婦女的德行,聲音依然平和淡然,沒有一絲不耐地回道:“方老夫人還請息怒,因平時事務較多便忘了傳信,這次過來沒有提前傳信確實是在下的不是。在下是國子監的一位先生,有幸與方夫人在國子監共過事,想著多年未見。這次到來是為了與方夫人敘敘舊,還請諒解。”
祁澤與楚凱南相視一眼,便走進方家。只見一個穿著一身華麗深艷色長裙的中年婦女面前站著一個面若冠玉,風度翩翩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正微彎腰行拱手禮,身上自帶著書香靜然的氣息,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正對著中年婦女說話。
“國子監的先生?我就知道那蘇氏即使嫁進來了也不會老實,以為自己讀過幾年書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整天就知道讀書,像個書呆子似得,也不管管這后院的事,還端著一副高傲的模樣不知道是給誰看的。”接著中年婦女便拿出一副傷心嘆息的模樣,拿起手中的手帕抹著那虛無的眼淚,“我家敬梓好命苦呀,這是娶了個什么媳婦兒回來,整天凈給我添堵。”
中年婦女好像想要做出一副獨屬于管家老夫人的氣派來,一直抬著下巴說話,但仍放不下那年輕女子的柔美嬌俏,身上穿著不合適的深艷色長裙,兩者加起來便有些不三不四,怎么看都覺得有些可笑怪異,讓人汗顏。
對面的白衣男子也不在意,繼續笑著說道:“方夫人性格內斂,確實不善言談,但秀外慧中,柳絮才高,曾經在國子監時就有很多學生向方夫人請教問題,其才華連許多男先生都自愧不如呢。而且依在下看,方家被管理的井井有條,家宅興榮,這其中也有方夫人的辛勤。方老夫人,此言差矣。”
“哼,又是一個幫她說話的。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讓你們都在幫她說話。她除了比我年輕漂亮一點還有什么?怎么都不幫我說話,平時敬梓就一直勸我讓我對她好點。但我看到她那副什么都知道的高傲模樣就惡心,不就比我多讀幾年書,還在國子監教過幾年學,還有什么?搞得自己多金貴似得。”接著中年婦女便看向門口,聲音尖利,“怎么又來兩個?你們也是來找她的?”
對面的白衣男子聽到中年婦女的話語,就順勢看去,結果看到兩個相貌不俗的熟悉臉龐。一個神情淡漠,沉靜從容,一個英俊瀟灑,放蕩不羈。
“姜兄,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祁澤看著姜汶笑道。
楚凱南則抱胸笑得一臉不正經地看著姜汶和旁邊的方老夫人潘氏。
“韶儀,翰飛,你們怎么來這里了?”姜汶看著門旁的兩人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