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府的一個房間里,一個長相溫和儒雅的男子正在和一名中年男子在茶桌旁說話。
中年男子面容英俊,五官端正,雖然沒有那長相溫和儒雅的男子惹眼,但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姿,只是那眉宇間透露出的世故圓滑讓人有些不喜。
“王大人,這次方家之事的失敗,太子殿下很是不高興呢。王大人向來辦事穩妥,怎么連一個曹萬祖都應付不了。姜家非但沒有受到牽連,還險些壞了太子殿下的大事。”祁琛看著對面的中年男子開口道。
中年男子正是王家老爺王庸,也是去曹家給曹萬祖提點的那個人。
“祁大人你這說的就不對了,本官已經按照祁大人的意思給曹萬祖提點了。而且曹萬祖已經去方家鬧事,眼看就要成功了。方家也因此會鬧出不小的動靜,姜家絕對在劫難逃。可誰知那個祁澤突然拿出來大理寺的令牌,直接把事給攪黃了。本官有心幫助太子殿下辦事,也出不了手啊,畢竟圣上正看著呢。”王庸聽到祁琛略帶指責的話語就連忙出口道。
此次王庸給曹萬祖提點的話也是祁琛教給王庸的。祁琛已經想出辦法把楚家給壓制下來,就等著姜家出手好抓住姜汶這個嫡長子的把柄。這樣姜家就會大受打擊,晉王也會因此少一個輔助家族。
只是都沒想到祁澤會中途插手,還把大理寺的令牌拿了出來,他們想要出手都來不及。
畢竟昭正帝還沒死呢,他們還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只能急忙給曹家安上罪名發配到邊疆,清理了這個隱患。
想到這次的事情又是祁澤給攪黃的,祁琛就忍不住握緊雙拳,恨得直咬牙。
“不過這次太子殿下想要做什么事?以致于去方家鬧事。方家雖是個世家大族,但除了有方敬梓兵部糧草押運官這個官職在,不過是個空殼子而已。何必我們去處心積慮地去陷害?”王庸出口問道。
祁琛先是緊盯著王庸,便拿出平日里的溫和笑意說道:“王大人這是在問我?我怎么會知道?”
王庸看到祁琛如此,便掩下眸中的深意,皮笑肉不笑道:“不是太子殿下平常最看重的就是祁大人了嘛,祁大人年紀輕輕就極具才干,我這活了半輩子的人都比不上呢。我們不知道的事,也許祁大人就會很清楚呢。”
祁琛深得太子殿下器重,即使是娶了永寧公主為妻也絲毫沒有影響到祁琛在太子殿下那里的地位。他這個活了半百的人了,心里說不嫉妒都是假話。
但畢竟活到這個份兒上了,什么沒見過。即使他沒有祁琛得臉又能如何,只能聽太子殿下的話了。
而且祁琛還真是不可小覷,雖然年紀輕輕,但心思縝密,心狠手辣,為了權勢什么都可以放棄。雖然這種人在平常人眼中會不由讓人心生忌憚,但這種人是最適合在官場生活。
僅僅是說了幾句話,就可以牽制住楚家,不讓楚凱南出手。這份才干他還真是比不上,也怪不得能得太子殿下青眼了。
雖然王家也擁護太子,但相比于祁家的勢力還是比不過。王家不知道的事情,也許祁家這個嫡長孫會知道呢。
而且在官場上混,誰不給自己留幾手。多聽到一些消息,早早地為自己做打算,這才是明智的。太子這次做的事情太讓人捉摸不透,即使他常年混跡官場,自認已經摸清楚了各位朝中大臣的心思,但太子想要做什么他還真猜不到。
祁琛也知道坐在對面的人是個混跡官場的老油條了,想要從他這里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王庸還真以為他年紀輕輕,是個好哄騙的是嗎?
只見祁琛依舊拿出那溫和的笑意,讓人找不出破綻,開口道:“太子殿下想要做什么我們這等凡人又怎么會知道?”接著便眼中笑意加深,隱約帶著一絲威脅,“王大人還是好好聽太子殿下的話比較好,無論殿下要做什么,我們這些臣子只有聽從的份兒。莫要因為那好奇心害了自己啊,畢竟一步錯步步錯,這后果怕不是王大人能承擔得起的。”
王庸聞言臉色立刻就變得不好了,他這是被一個小輩給訓罵了?他的年紀都夠當祁琛的爹了,誰知這祁琛說話也是絲毫不顧及別人的顏面。
但祁琛說的不無道理,太子殿下想要做什么他們怎么會知道,只能好好辦事了。到了將來太子殿下登上大寶,他們也能跟著飛黃騰達。
“祁大人說的是,本官不問就是了。以后只跟著太子殿下好好辦事,做好一個臣子應有的本分。”王庸連忙跟著說道。
祁琛只是看了一眼對面的王庸,王庸是什么樣的人他最清楚不過了。借著王家在翰林院的勢力私收賄賂,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暗中保護,恐怕這事早就被挖出來了。到那時,曹家的結局指不定就是未來王家的結局。
濫竽充數,尸位素餐,暗中給自己撈好處,朝中像王家這樣的世家不在少數。只是祁家沒有這么做過,畢竟祁家是別的世家大族無法相比的,根本就不用私底下做這些見不得光的事,祁家也不屑去做。
像王庸這樣的人是最靠不住的,表面上世故圓滑,鼠目寸光,只顧著眼前的利益,讓人不由厭惡。也怪不得太子殿下很多事都不會告訴王家,王家雖說在翰林院勢力深厚,但終究不過是商人出身,怎么會比得上本來就是朝中文官發家的祁家。
也許王家在翰林院的日子過得順風順水,恐怕早就忘了自己之前只不過是個商人的事實。
在先皇時期,先皇剛開始對于商人疏于管理,商人可以通過科舉進入朝堂。隨著弊端逐漸顯現,先皇才下令禁止商人參加科舉。而王家在此之前就緊緊抓住了這個機會,派出大量王家子弟到外地求學,只為能參與朝政。
王家之前不過是京城中的一個富商家族,要不是因為王庸的父親那一代多人高中進士,進到了翰林院。也許是因為嘗到了當官的好處,讓王家人對于翰林院格外執著,紛紛留任到翰林院,也為如今王家在翰林院的成就打下了堅實的根基。
如果不是王庸上一代人的努力,讓王家發展到如此地步,說不定王庸到現在還是個商人。
看到王庸的模樣就讓人知道商人永遠是商人,骨子里的目光短淺就讓他們比不上朝中官員出身的家族。
還妄想打壓姜家一頭,姜家世代書香門第,在南楚已經駐足幾百年。豈是王家短短兩代的根基就可以壓制住的?
如果不是他們在一條船上,太子需要借助曹家之手打壓方家,從而擾亂邊關戰事。而祁家也被多方人監視,他不方便出手,又怎么會用得到王家?
不過也多虧了王家見識短淺,才會聽信可以打壓姜家的話。這次打壓姜家的計劃本就沒有期盼著能成功,如果成功了當然更好,晉王也能少一個左膀右臂。
但萬萬沒想到祁澤會過來插手,直接讓整個計劃全盤皆輸,甚至連擾亂邊關戰事的目的都失敗了。
不過太子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也不甚清楚,只是隱約心中能猜到一些。將來的南楚絕對不會平靜,而太子正為了那位置下一步大棋。
而這件事除了他,也不會有人會知道。
就在祁琛正認真思考時,就聽到門外女子嬌柔的聲音,還有仆從們阻攔的聲音。
“引之,娘又欺負我了。我看中了一件衣裙,結果娘說是給她做的,就是不給我。難道我在那賤婦的眼里還不如一件衣裙?”永寧公主聲音帶著委屈站在門外,想要從攔住她的仆從中闖進房間。
“公主,大少爺在里面商討公務,您還不能進。”那些仆從們只能硬著頭皮阻攔道。
“你們說什么?本公主怎么不能進這個房間了?在這個祁府還有本公主不能進的房間嗎?全都給本公主讓開,狗奴才。”永寧公主提著裙角就準備硬闖進來。
祁琛聽到永寧公主的聲音,頭忽然就疼了起來。為什么又來找他了?平時他忙吏部的事情,頭也沒這么疼過。
王庸也飽含深意地看向門外那嬌弱的身影,這永寧公主囂張跋扈還真不是蓋的。敵人的妹妹嫁過來,你打罵不得,還要百般寵愛。這對于像祁琛這般高傲的男子來說屬實是一種折磨。
他們也是為了防止永寧公主聽到什么不該聽到的,才專門避開她,沒想到她自己跑過來了。
“公主,大少爺已經命令過不許任何人進這個房間。還請公主殿下不要為難小的。”門外的仆從艱難開口道。
“那又如何,本公主是引之的嫡妻,引之平時最疼我了。難道本公主就進不得了嗎?”永寧公主依舊不依不饒,說著還一直不斷地往前走。
那些仆從們只能不斷地往后退,唯恐傷了這位金枝玉葉。
仆從們已退到門前,再往后退就是房門了,所以只能站在原地伸開雙臂盡量阻攔。永寧公主看后面沒地方退了,就準備用手撥開那些仆從,直接闖進來。
“吱呀——”
就在這時,仆從們身后的門開了,同時還傳出了一個如往常般溫和的聲音。
“公主怎么來了?我正在商討公務,正想著等會兒去找公主。沒想到公主自己來了。”祁琛站在門后說道。
永寧公主看到祁琛打開門,就放軟身體上前投到祁琛懷里,聲音嬌柔,“引之,那賤婦又欺負我了,你要為我做主啊。”
“公主,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公主不能這樣喊母親。公主既然嫁到了祁家,就應該遵守祁家的規矩。”祁琛也順勢摟住永寧公主溫聲說道。
“行,我以后不喊就是了。可那件衣裙人家也想要嘛。”永寧公主撒嬌道。
“不過是一件衣裙而已,既然公主想要,那就給公主量體裁衣再做一套新的可好?”
“當然可以,不過我要讓引之幫我量身選衣。挑選引之喜歡的,我穿上也會很開心的。”永寧公主趴在祁琛的懷里臉紅說道。
“……好,等我和王大人商議好公務后,我就去找公主。”
原本祁琛還想著拒絕,但想到永寧公主不依不饒的性格,就果斷改口答應了。
“王大人?”永寧公主聽到這有些陌生的稱謂,不由疑惑問道。
屋里的王庸聽到永寧公主提到他,就連忙走過來俯首行禮道:“翰林院掌院學士王庸見過公主殿下。”
永寧公主看著向她行禮的王庸,莫名地覺得有一絲熟悉感。雖然她平時不關心朝政之事,理應是沒見過這個王庸才對,但總覺得這眉宇間的圓滑從哪里見過。
不只是圓滑,還有著愛耍小聰明的感覺,怎么看都讓人不喜。
祁琛見永寧公主一直盯著王庸,就害怕永寧公主發現出什么來。雖然永寧公主不懂朝政之事,也許是因為與晉王關系不和,自從嫁到祁家后也甚少與晉王聯系,但終究兩派是對手,還是提防些的好。
“公主為何一直盯著王大人?可是之前見過?”祁琛不由出聲問道。
永寧公主看著王庸,聲音也沒有來時的嬌柔之感,“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從哪里見過。”
祁琛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從哪里見過?王庸在翰林院任職,很少去上朝。永寧公主怎么會見過王庸?
“公主應該是認錯人了,畢竟世上長得像的人很多,也許是公主見過長得很像王大人的人吧。”
“見過長得很像的?”永寧公主不由看向祁琛,低聲念叨。
看到祁琛點頭,永寧公主就想起當時她確實見過一個與王庸神態相似的,而且當時祁琛也在場。不過這個人不是男子,而是一名女子。
永寧公主轉過頭看向王庸,神情嚴肅驕橫,“你,王榮欣是你什么人?”
王庸有些呆怔,也沒想到永寧公主會問這樣的問題,但立刻就回過神俯首答道:“公主說的是欣兒吧,欣兒是微臣的二女兒,如今正待字閨中。”
“那就沒錯了,本公主怎么說好像從哪里見過。原來是你的女兒。”永寧公主面帶諷刺,“你們父女兩個還真是像呢,怪不得是一家人。”
永寧公主原本是記不住王榮欣這號人的,但王榮欣竟然妄想嫁給慕容脩,這就不得不讓人加深印象了。
雖然四皇兄與她的關系不和,但好歹是她的親皇兄。見到這么個上不了臺面的女人癡心妄想嫁到皇家,她當然會及時打醒她。如今見到了王榮欣的爹,這眉宇間的神態如此相似,果然是親父女,一樣地讓人喜歡不起來。
而且那天是她見到祁琛的日子,印象當然會更加深刻。只是遇到了王榮欣,讓永寧公主感覺很不好。
王庸看到永寧公主的諷刺意味,臉色就很不好。這是什么意思?欣兒怎么了,又怎么惹到這位公主了,以致于永寧公主如此諷刺。怪不得與晉王關系不好,有這么一位妹妹,關系能好才怪,最后還自己腆著臉嫁到祁家。
還嘲笑欣兒,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但只是心里暗罵,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地笑著。
祁琛聽到永寧公主這么說,就松了一口氣。提到了王榮欣,那就不是關于政事了,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也知道永寧公主說的這番話不妥,看了看王庸難看的臉色,及時出口緩和道:“公主先行回去歇息,等忙完了政事,我就去找公主量身選衣。”
“真的?”永寧公主欣喜道,接著便聲音嬌氣道:“那今天晚上引之要好好陪著我,引之一直在書房忙政事,好久都沒有好好陪著人家了。”
祁琛暗中輕皺了一下眉,接著便溫聲說道:“好,今天晚上我一定好好陪著公主,不再忙政事。”
永寧公主聞言就面帶笑意地離開了。
祁琛看著永寧公主的背影,雙拳緊握,他就是因為不想看見她,才騙她在書房忙碌政務。被別人硬塞過來的女人,這等屈辱他怎么可能去忍受。
王庸看了一眼祁琛緊握的雙手,撇過頭沒有說話。
祁琛轉過頭看向王庸,聲音微冷,“既然無事,王大人就先行回去吧,我也要去忙其他事了。”
“既然祁大人如此說了,那本官就先行告退了。”王庸知道他看到了祁琛的丑事,就應聲退下了。
到了晚上,芙蓉帳暖,帶著靡靡之音。許久之后,男子掀起艷紅色的床簾,走下床穿好衣服。看了一眼已經勞累正在熟睡的美艷女子,走出了房門。
門外的桂嬤嬤看到祁琛走出來,就急忙上前行禮道:“大少爺。”
祁琛看了桂嬤嬤半晌,出聲道:“知道該怎么做嗎?”
“知道。”桂嬤嬤捏著手里的小藥包說道,“大少爺請放心,用了這個藥后永寧公主就不會懷上孕。如此老太爺和大老爺也能安心了。”
“不會出什么紕漏吧?”祁琛盯著桂嬤嬤問道。
“不會。”桂嬤嬤果斷回道,“只要女子用了這個藥,就不會再有懷孕的可能。這個藥是奴婢千挑萬選出來的,連青樓里的老鴇都用它給那些妓女避孕,絕對不會有問題。”
“如此甚好,如果她懷孕了,本少爺定不會放過你。”祁琛狠聲道,說完就往前走去。
到了沒人的地方,祁琛扶著墻終于忍不住吐了出來。
真是夠了,為什么他要好言好語地哄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囂張跋扈讓他厭惡的女人,而且還是晉王的親妹妹。
既然已經嫁到了敵人的家里,他怎么可能讓永寧公主懷孕,給對手制造出一個把柄。他當然知道女子不能懷孕對女子而言意味著什么,但若是會給他的仕途造成障礙,他不介意毀了她。
給他帶來個這么大的麻煩,如果不是他暗中做出了行動,才讓太子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否則,太子怎么可能像以前那樣信任他。
都是因為祁澤,這次的計劃失敗也是因為他。
祁澤,怎么到處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