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朔秦王府,祁澤正在小塌上小憩,現在腿傷還沒有好全,雖然不能站立行走,但好歹在床上挪動位置沒有問題。
想到南楚如今的情況,祁澤心中也有了計較。慕容晟和慕容脩恐怕不會那么平靜,慕容晟私養軍隊這不是件小事,軍隊這種存在往往是最不能讓人放心的,慕容脩也會因此與慕容晟在朝政上敵對。
聽說慕容脩使計讓祁琛回去了,雖然沒有實質性的動作和傷害,但能讓慕容晟手忙腳亂一陣子也算值得。她也能安心一些了。
不過還是趕緊回去的好,畢竟事態發展永遠瞬息萬變,而且還是每位皇帝誕生的奪嫡之戰,那就更需要小心謹慎。還是事情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才能安心。
也不知道祝余蒼術他們回北朔邊境找到標記沒有,祁琛走了,慕容晟因為要忙朝政上的事情,就會把她拋到一邊。昭正帝的人也被闕煜給繞開了,祝余蒼術他們來北朔邊境應該沒什么問題。
腦海里想著南楚的局勢就不由想要昏昏欲睡,手中的書也順勢掉落在地。
不知何時,好像夏天已經來了。太陽當空,綠樹成蔭,和煦的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投射下來,地上印滿銅錢大小的粼粼光斑。陣陣和風帶著花香向你撲來,帶著百花的幽香飄進這簡樸而舒適的房間,送你一份愜意舒適。
想起自從闕煜給她買回來許多女裝,當天晚上,孔管家就帶著人過來裝飾房間。那些人懷里抱著各式各樣的綾羅綢緞,錦衣華裙和金銀珠釵,一進到房間,就堆得到處都是。雖然她不能下床行走,但弄成這樣是要干嘛。
孔管家留下好好收拾,倒也干凈整潔,但祁澤怎么看都覺得礙眼。讓孔管家把這些重新拿走,但孔管家十分為難地說道:“澤姑娘還是對王爺說吧,這是王爺的吩咐,老奴不得不從。”
祁澤只好趁闕煜閑來無事到這個房間閑逛的時候,趕緊說把這些東西全搬走,這金銀首飾上閃的光晃得她眼瞎。
誰知對方挑眉道:“你不穿這些衣服,秦王府也沒有其他衣服了,那你打算穿什么?”
“我穿我身上這件就可以了。”祁澤指著身上的靛藍色衣裙說道。
“只穿這一件?”
“就這一件,其他的我都不要。”祁澤甚是堅定說道。
“那好,之后你就穿著這女子衣裙,別再向我要男子衣服了。”闕煜抱胸說道。
祁澤:“……”他就是防止她向他要男子衣服是嗎?
翌日,孔管家果然把東西全部搬走了。只不過又抱來了一堆同樣款式的靛藍色衣裙,說是方便換洗。
原來從那天闕煜見她穿這件衣裙還不錯,就讓雅韻筑重新把那批繡娘請了回來,以雙倍價格定制了這些衣裙。聽說繡娘人數請了五倍之多,沒日沒夜趕工才做出來這些衣裙。
祁澤看著這些衣裙甚是無奈,但總比穿那些她根本不知道從哪兒穿,飾物繁瑣的衣裙要好得多。
感覺睡的時間不短了,祁澤就不由睜開眼睛。因為床榻靠近窗戶,此時已經有絲絲縷縷的陽光映射進來,睜開眼睛看到蔚藍色的天空,清澈明凈,猶如淡藍色的綢緞,只有幾片薄紗似的浮云輕輕飄拂,皎潔無比。
北朔的夏日不似南楚那般悶熱,空氣清新,微風中帶著絲絲涼意,耳邊還有陣陣鳥鳴,無端讓人感到無比舒適安心。
驀地,祁澤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床榻下好像有人。眼眸微轉看去,竟看到了一個年齡似有四歲,甜美可愛的小女孩兒坐在地上。大大的眼中閃著孩童獨有的純粹干凈,圓圓的小臉上還帶著淺淺的梨渦。
小女孩兒看到祁澤醒來,就把手中從地上撿起的書籍塞回祁澤手里。
祁澤感覺她沒看錯,秦王府怎么會有一個小女孩兒?就緩緩坐起身,面龐轉向小女孩兒的方向,清冷的眼睛凝著那單純干凈的大大雙眼。
小女孩兒全部看到祁澤的臉龐時,先是一怔,眼睛閃著明亮的異彩,接著就露出十分甜美溫暖的微笑,大大的眼睛因為笑容輕輕合起,面上甜甜的梨渦更加明顯。
這明媚的笑容讓祁澤不由一愣,這小女孩兒看著她笑什么?真奇怪。不過看到小女孩兒圓圓的小臉,肉嘟嘟的樣子,祁澤就不由放下手中的書,伸手揪起肉乎乎的臉頰。
感受著手里軟軟的小臉,竟是捏著十分舒服,祁澤此時好像知道為什么闕煜總喜歡揪她的臉了。
但小女孩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捏,委屈地撅起小嘴,豆大的淚珠就要擠出眼眶。
祁澤趕緊松手,有些尷尬地收回手,她去捏人家小女孩兒的臉做什么?仔細看著面前正在揉臉的小女孩兒,這是誰家的小女孩兒?怎么會在秦王府?
正在祁澤思考時,就聽到孔管家在遠處柔聲寵溺喊道:“糖果,到屋外來。”
小女孩兒慢慢爬起來,聲音黏黏糯糯,“爺爺。”小跑快步地跑出屋,投到孔管家的懷里。
孔管家輕輕接住糖果,慈祥笑道:“怎么跑這么快?不是說澤姑娘正在休息,不能去打擾澤姑娘的嗎?”
糖果回過頭用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了一眼祁澤,就有些委屈地看著孔管家點點頭。
孔管家也慈愛地摸著糖果的頭,朝糖果身后看去,發現祁澤已經醒了。就抱起糖果走進房屋,笑著問道:“澤姑娘醒了?可是糖果把您吵醒的?我這孫女就是喜歡亂跑,一個沒看住,就找不到人影了。”
見祁澤一直好奇地看著糖果,就笑著解釋道:“這是老奴最小的孫女,名為孔靈,小名糖果。原本糖果是在老奴家里一直被老奴那小兒媳婦養著,王爺聽說老奴有一個四歲孫女,就讓老奴帶進王府。說澤姑娘一直獨自看書,難免心中無聊煩悶,就讓糖果過來陪著澤姑娘解解悶。”
原來這個小女孩兒是孔管家的小孫女,名為糖果,這名字倒是挺適合這可愛的小女孩兒的。
見祁澤一直看她,糖果就從孔管家懷里探出頭,歪著頭好奇地看著祁澤。半晌后就掙扎著要下來,孔管家也順勢把糖果小心地放在地上。
糖果緩緩走到祁澤床榻下,靜靜地坐在地上,用著大大圓圓的眼睛一直看著祁澤,沒有說話。還把床邊的書遞到祁澤手中,自己只是托著下巴帶著甜甜的微笑靜靜看著,似乎在說自己不會打擾到祁澤休息。
祁澤看著手中的書,不由笑出聲,伸手摸了摸糖果的頭。糖果笑著趴在床沿邊,還很依賴地蹭了蹭祁澤的手心。
孔管家看著這一幕,不由搖頭直笑,“看來糖果很是喜歡澤姑娘呢。”
“糖果很安靜,不會打擾到我休息,孔管家就不要訓她了。”祁澤溫聲說道。
“那就好,原本想著糖果喜歡亂跑,會打擾到澤姑娘。既然澤姑娘喜歡糖果,那老奴也就放心了。”孔管家回話道。
孔管家看糖果的確很乖巧,沒有到處亂跑,就行禮退下了。
糖果只是靜靜地看著祁澤看書,沒有絲毫不耐。聽到外面鳥兒的歡樂鳴叫聲,就被鳥兒吸引了注意,悄聲走出房門,跳著跑著去追小鳥。
祁澤正看著書,就聞到那熟悉的檀香味,只好放下手中的書,看向對面笑得輕佻的青年。
“秦王殿下,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青年勾唇一笑,“就在你發現之前不久。”
看著如此無聊的闕煜,祁澤不想理他。她懷疑闕煜一直沒事做,要不然怎么會那么閑地給她買那些她根本不需要的衣裙和首飾。作為北朔的親王,難道就真的沒事做?
“讓一個小女孩兒來陪你,心中可高興?”闕煜看著祁澤冷淡的態度,也沒多在意,只是提起了糖果的事情。
祁澤看著屋外歡快追著鳥兒的糖果,問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讓糖果來陪我了呢?”
“你不是很喜歡小女孩兒嗎?”闕煜托著下巴慵懶道,“正好聽說孔仲家中有一位四歲小女孩兒,所以我就讓孔仲帶來了。”
祁澤莫名其妙地看著闕煜,她很喜歡小女孩兒嗎?而且闕煜是怎么知道的?她說過她很喜歡嗎?不過若是有糖果這樣的可愛小女孩兒陪著,好像也不錯。
看著祁澤莫名其妙的表情,闕煜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意,許家的事情他當然都知道。同樣也包括許思衡的事,還有如今許幼宜與姜汶結親的事。
在當初方家之事結束后的那晚,許思衡對祁澤說的話他一字不落地全聽到了。
只不過這丫頭對于此事向來沒放到心上,根本沒有意識到許家兄妹對她的情。這命運挺會捉弄人的,如今的情況就已經注定許家兄妹的情只能深埋于心中。兩兄妹只愛上一人,著實挺搞笑的。
“小丫頭,你知道嗎?許家要與姜家結親了。”闕煜淡淡說道。
祁澤有些怔愣,許家與姜家要結親?姜家只有兩位嫡子,要是想兩家結親,也只有許家小姐嫁給姜家公子這一種可能。如今姜家只有姜汶過了及冠年齡,那不就是許家嫡女許幼宜嫁給姜家大公子姜汶嗎?
“是幼宜和姜汶兩個人吧。”祁澤淡淡道,“如今慕容晟行事愈發地狂妄,竟還敢私養軍隊。許家與姜家結親確實是在這場奪嫡之戰中,保護自我的最佳手段。姜汶性格溫和開明,會好好對待幼宜的。”
“你想得倒是挺開,你利用祁哲的婚事對付祁家,若是之后祁家用你的婚事大做文章,那你還怎么逃脫?”闕煜支起下頜,像是在看好戲一般,“用你這副模樣娶女人嗎?沒有了許家小姐作為防備,你離女子身份暴露也不遠了吧。”
祁澤看了一眼闕煜,淡淡開口道:“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更不會讓祁家抓到我的把柄。”接著垂下眼眸,“至于幼宜,姜家門風清廉,姜汶對幼宜而言是最好的選擇。我給不了幼宜想要的幸福,但姜汶能給。”
闕煜聞言挑眉道:“你還知道你給不了女人想要的幸福。”
“這我當然知道,我也是個女人,怎么給?”祁澤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闕煜,蹙眉說道。
“我只是見你從來沒有這樣的覺悟而已。”闕煜支著下頜,慵懶說道。
祁澤:“……”她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不知道這些的人嗎?
就在闕煜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兩人聽到了門口的聲音。
只見糖果一手扒著門沿,另一只手上站著一只鳥兒,身體躲在門后面。好像是準備拿著鳥兒給祁澤看,但看到闕煜在這里,就停在門后不敢進來。
看到兩人看向她,糖果就用手圍著鳥兒,防止鳥兒逃跑,兩條小腿飛快地跑遠。
看著糖果跑遠的身影,闕煜把手臂放在脖頸后慵懶說道:“喲,這孔仲的小孫女還挺上道啊。”好歹知道不打擾他在這里與祁澤說話。
祁澤也看向糖果的背影,上道?什么意思?這話聽著有些奇怪啊。她怎么感覺糖果是被闕煜的氣勢給嚇得。
闕煜回頭帶著一抹深意地看向祁澤,他好像知道該怎么做了,這小丫頭在這種事上一直缺根弦。說了那么多暗示的話,她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果然這種事還是不能靠她。
等闕煜走后,糖果才跑回房間。先是在門口看了看里面沒有別人,才帶著甜甜的微笑走到祁澤身旁,獻寶似得把手里的鳥兒給祁澤看。
“這鳥兒你還留著呢?就是想讓我看?”祁澤看了一眼外面已近黃昏的天色,剛剛糖果跑掉的時間是陽光正好的晌午,已經過了一下午,糖果竟還留著這只翠鳥。
糖果笑著點點頭。
祁澤微微一笑,低頭看向白嫩小手里的翠鳥,又抬頭看著糖果圓圓的眼睛,眸中含著深深笑意。
“這只翠鳥我很喜歡,就像糖果一樣活潑可愛,討人喜歡。”
糖果看著眼眸溫和的祁澤,不由瞪大眼睛,里面露出絲絲欣喜,甜甜一笑。但手中的鳥兒也撲棱一聲飛走了,糖果想去追,已經來不及了。
只能失望遺憾地看向祁澤,祁澤不由笑出聲,把旁邊桌子上的幾粒糖遞給糖果。
“給你。”
糖果走上前,把糖扔進嘴里,甜絲絲的,對面的女子也柔聲說著話。
“糖果這個名字很適合你,今天捏你的臉沒捏疼你吧。”
糖果嘴里含著糖,趕緊搖搖頭。祁澤看著如此可愛的糖果,就不由摸上那白嫩的臉龐,輕聲一笑。
雖然孔管家很喜歡與人說話,但糖果卻很少開口說話,十分安靜。原本以為是糖果的年齡太小,還只會說一些簡單的詞語。但四歲的年齡已經不算小了,而且有時祁澤也會聽到糖果念唐詩的聲音。這才知道,糖果會說話,只是不怎么愛說話而已。
糖果很喜歡靜靜地坐在祁澤旁邊,經常趴在床沿旁看著祁澤看書。只是有時候覺得無聊了,就會悄聲出去,等玩夠了再回來。
出去時經常會拿回來一些她認為新奇的東西,遞給祁澤看。
好像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很純潔干凈,因為心智尚未成熟,一切都是新奇的。又是活潑好動,無憂無慮的年齡,知道自己不應該打擾祁澤休息,就會去院子外的草地上玩耍。
有時蹲在墻角里,埋頭看著濕潤泥土里看螞蟻搬家,伸出小手一個挨著一個數,一數就是一下午。
看到祁澤腿部有傷,不能站起來,就會主動跑過去給祁澤捏腿。因為手太小,只能一點一點捏,捏的時候很注意力氣,害怕把祁澤捏疼了。
闕煜有些時候也會閑來無事過來,糖果看到闕煜就會跑出去。等到闕煜走了,才會回來重新安靜地坐在一旁。
有時也會出去玩后,到黃昏回來時,手里拿著各種精致吃食,忍住嘴饞遞給祁澤。
祁澤也知道小孩子愛吃,就會搖搖頭。糖果仿佛得到特赦似得,這才把吃的塞進嘴里。雖然祁澤不知道糖果是從哪里得來的小甜點,只以為是孔管家給的,就沒有多想。
有一個小糖果的日子很平靜,雖然每天依舊在看書,但糖果每次都會拿回來一些新奇事物,笑著遞給祁澤看。這在平靜的生活中就增添了一絲樂趣,不至于每天因為思考南楚的事情讓腦子緊繃,無形中也得到了放松。
也許輕松的日子容易讓人忘記時間,不知不覺間祁澤在北朔已經過了三個月。腿部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站立行走不成問題。
本來祁澤發現自己能站起來了,就打算向闕煜告別離開。但闕煜說如今北朔邊境很危險,還是等傷口完全好了再走吧。
祁澤也知道昭正帝的人至今還在搜尋她,如果被昭正帝發現,誰也不知道這位找了兵符十幾年的帝王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想來想去,只有等祝余蒼術找到她后,他們一起離開比較安全。
但已經過了三個月,祝余蒼術竟然還沒找過來,這就讓祁澤有些無奈。是她做的標記太隱蔽了,還是她找的屬下太笨了。
等看到闕煜,祁澤認為這兩個可能性都不會發生。她做標記時,闕煜是看到的,十有八九是闕煜這家伙動了她做的標記,把祝余蒼術給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