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哲也沒想到王榮欣竟會如此做,瞳孔不由散大。感受著胸前的痛處愈發劇烈,并蔓延至全身,本因醉酒就有些踉蹌的步伐更是極度不穩,不自覺地朝后方倒去撞在了木床柱上。
只感覺后腦勺一陣劇痛,粘稠的血液瘆了出來,溫熱的溫度更是讓意識模糊,雙手無力地想要抓住旁邊的事物以站穩,卻只抓到了一團虛無的空氣。雙腿也跟著發軟,膝蓋處不由彎曲,朝著地上跌去。
只見一名男子膝蓋處打彎,上身直直地摔在地上,瞳孔灰暗,了無生機。只讓人看到了后腦勺那一大片打濕發絲的暗紅血漬,此時的傷口處還在隱隱滲血,染紅的范圍也越來越大。
王榮欣看著倒在地上的祁哲一時怔在原地,雙手不由發軟顫抖,手中的金釵順勢掉落在地。女子雙腿發軟,跪坐在地上,眼睛無神發怔地看著前面的人那流血不止的后腦勺。
她這是把祁哲刺傷了?祁哲還倒在了床柱上碰到了后腦勺,這一碰祁哲不出事都難啊。如果被祁家的人知道了該怎么辦?祁哲是二房唯一的嫡子,萬一死了可怎么辦?祁家的人又會把她怎么樣?
雖然王榮欣不喜歡祁哲,但王榮欣沒有想過讓祁哲死。
女子的纖纖玉指顫抖著緩緩伸向男子的鼻孔下端,還沒有來得及判斷出是否有呼吸,就聽到一陣腳步聲。
同時還有一個中年女子帶著高興的聲音,“子揚喝了這醒酒湯應該就不會頭痛了,今兒早上那么早就出去,還暈乎乎的回來,子揚身體怎么熬得住?待會兒等老爺回來了,就對老爺說讓子揚今天歇息在家,不去翰林院了。身體都不行了,還去什么翰林院。”
趙氏突然到來,讓王榮欣一陣慌張,急忙縮回手,想要支撐著桌沿站起來卻發現雙腿無力。只能加大手臂上的力氣,迫使雙腳站穩,才勉強站起身。
剛站起身,房間的門也隨之打開了。
“子揚,醒了沒?為娘來喂你喝醒酒湯。”趙氏手里端著一碗醒酒湯喜笑顏開地進到房間。
可看到地上的人,趙氏那面帶笑容的臉一僵,手中的瓷碗更是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子揚,你怎么了?怎么摔在地上?快說話呀,你別嚇為娘。”趙氏急忙跑過去扶起祁哲,看著祁哲蒼白毫無血氣的臉龐哭泣道。
用手帕擦了擦祁哲的臉龐,搖晃著自己的兒子,想要讓祁哲趕緊醒來。感覺到放在后腦勺處的手都是黏膩溫熱的觸感,趙氏才注意到祁哲后腦處有一大片血跡,之前因頭發烏黑的顏色就沒有注意到。
仔細看了一下其他地方,發現祁哲胸前有一大片血跡,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刺傷。
等看到王榮欣腳邊那沾血的金釵,趙氏就明白了一切。
“你這賤人,你竟敢刺傷我的子揚。”趙氏小心地放下祁哲,二話不說直接上前打了王榮欣一巴掌。
因王榮欣正在怔愣當中,雙腿發軟,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硬生生地接了這巴掌。
王榮欣臉被打的撇向一側,感受著面頰上的疼痛,腦子也意外清醒了過來,瞬時怒從心生。
趙氏竟然敢打她,要不是祁哲嘲笑王文昌不舉之事,還譏諷她不能嫁到晉王府,她至于一時沖動拔下金釵就刺傷他嗎?
她刺傷祁哲是不對,但也不看看祁哲他自己是什么德行。
“對,就是我刺傷的,你能把我怎么樣?”王榮欣捂住臉上的痛處,面上帶著瘋狂的笑,打算破罐子破摔。
“我刺傷他祁子揚是他活該,也不看看他是什么德行。雖然我們王家是配不上祁家,但你們祁家的祁子揚我王榮欣從來都沒有看上眼。你們祁家迫不得已娶本小姐,本小姐也是被逼無奈才嫁到祁家,你們祁家就是本小姐用來逃避選秀的工具而已。如果不是因為選秀,本小姐無論如何也不是嫁給祁哲。”
趙氏似乎也沒想到王榮欣會這般說,神情微愣,但聽到王榮欣還看不起祁哲就滿心怒火,“你王榮欣還瞧不上子揚,你憑什么?子揚他哪里差了,讓你王榮欣還瞧不上?”
“呵,瞧你說的,好像他祁哲有什么地方是讓本小姐能瞧上似得。”王榮欣毫不掩飾地譏嘲道,“他不務正業,每天都去倚君樓。倚君樓里的哪一個妓子不認識他?連頭牌花魁都是他的熟客了。朝廷政務他哪天忙過?翰林院他哪天去過?”
王榮欣看向趙氏,接著譏笑道:“他根本就不用你去向祁成說在家歇息,他壓根兒就沒去過。他每次走出家門不是去倚君樓還會去哪兒?”
面對著王榮欣把祁哲貶得一文不值,趙氏只能氣得身體顫抖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只因王榮欣說的都是對的,每一條都列了出來。
“沒話說了嗎?”王榮欣不由嗤笑一聲,“你知道他為什么會成這樣嗎?全是因為有你這個娘。你過分溺愛,只知道他是你的兒子,但你不知道他是朝廷的重要官員,他需要做公務。他每次做錯事時,你每次都在袒護他。所以他才成了這個樣子,成了一個爛泥扶不上墻的阿斗。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聽著王榮欣在指控她,趙氏震驚地伸出手指,說不出話。“你……你……”
“現在他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要本小姐說呀,他死了才好,正好也給你們祁家清理門戶。”王榮欣一手拍下趙氏的手指,獰笑說道。
趙氏也被這一通話回頂的沒話說,只是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祁哲,尖聲狠厲道:“既然你承認就是你刺傷的,那你就給我的子揚償命。王榮欣,我們祁家定不會放過你的。”
此時房間里的動靜也驚擾了外面做活的仆從們,聽到趙氏歇斯底里的吼叫聲知道這是發生大事了。因趙氏平時待仆從們還不錯,性格溫和,從不無端懲罰,只是在祁哲的事情上行為就格外偏激。仆從們對于這位二夫人還是比較尊敬的。
而且祁家對仆從要求嚴格,如果發生了大事卻沒有及時幫主子阻止是要受罰的。
院子里的仆從們聞聲立刻跑進房間問道:“夫人,發生什么事兒了?為何如此驚慌?”
只見趙氏十分心疼地抱著祁哲的頭,淚如雨下,手指發顫地指著王榮欣說道:“她……她刺傷了子揚,本夫人要讓她償命,你們……你們快抓住她。”
仆從們大驚,連忙守住門口準備攔住要闖出門去的王榮欣。
“就憑你們還想攔住本小姐。”
王榮欣把一個瓷瓶摔到仆從群里,仆從們急忙躲讓,紛紛繞到一旁,門前讓出了一片空地。
在仆從尚未反應過來時,王榮欣就身子靈巧地跑了出去。仆從們一愣,也趕緊跟著去追,只留下屋內一直絕望哭泣的趙氏。
王榮欣在前面不停的跑,聽到身后仆從們追趕的跑步聲更是加快了速度。
其實在祁哲被刺傷時,王榮欣心里是害怕的,腿一直發軟,知道祁家絕對不會放過她,剛剛與趙氏對峙已經花費了極大的勇氣和力氣。
此時王榮欣心里十分害怕,害怕被祁家抓到。也不知道應該往哪里跑,但心中明白只要逃離祁家就行。所以王榮欣朝著祁府大門的方向跑去,跑出了二房的院落。
因為王榮欣身子靈巧,還都是抄一些花草假山眾多,有視野阻礙的近道。一時間,那些仆從們竟是沒有追上。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身后仆從們追逐的聲音逐漸減小,王榮欣這才放下心。慢慢停下已經跑得發酸的雙腿,看著周圍略微陌生的環境有些發愣。
剛剛為了繞開那些仆從一直抄近道,還都是布置十分相似的花園。這一時,竟是把自己給繞暈了。雖然王榮欣已經嫁進祁家幾個月了,但祁家府邸占地面積極大,王榮欣自己都敢說嫁進來這么長時間也沒有把祁府轉個遍。加之花園的風景也十分相似,王榮欣一時竟也迷路了。
看著面前陌生的環境,王榮欣怔愣片刻后,又看了看身后一時難以追趕上來的仆從,最終決定往前面走一段路看看能不能走出去。
往前走了幾步路,正好路過一間精致的小房屋。而在祁家,像這種小房屋有很多,王榮欣只以為是放什么柴火雜草的房間也就沒有在意,繼續往前走著。
可就在這時,王榮欣聽到了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嚇得王榮欣身子一顫。
因為這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祁成。王榮欣剛剛刺傷祁哲,祁哲是祁成唯一的兒子,能放過她才怪。
本來王榮欣想要逃離,但聽到房屋里面談話的內容,王榮欣就不自覺地停下腳步,仔細聆聽。
“如今太子殿下已經和東滕太子聯手準備在朝堂上找到晉王的把柄,順便對付晉王麾下的那些世家。可那些世家也不是吃素的,竟是表面上風平浪靜,讓人找不到錯。沒想到許家,楚家和姜家還挺精明,知道行事小心謹慎,愣是沒讓我們的人鉆到空子。”祁成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
接著另一個聲音出現,王榮欣知道這個說話的人是祁聞。
“沒錯,晉王麾下的世家已經開始小心行事了。我們祁家在所有世家中獨占鰲頭,更是太子殿下的得力助手,如今正是在風口浪尖上,我們也要小心行事才行。在朝堂上切莫出風頭,讓圣上起疑。”
“切,大哥,擔心什么?圣上如今已經老眼昏花,怕是還不知道我們三國已經聯手。即使起疑了又怎樣,只要時機一到,太子殿下出手篡位,老皇帝不就要退場了嗎?到時候我們祁家就能保住了,不用再擔驚受怕。”祁成不以為然道。
“二弟,不可掉以輕心。圣上穩坐皇位幾十年不可小覷,如果讓圣上察覺到此事,給太子殿下惹麻煩,太子殿下第一個不會放過祁家。如今局勢愈發激烈紊亂,不可在這個時候出差錯。”祁聞急忙勸阻道,接著便好像想到了什么問了一句話,“引之,永寧公主不會在此時出事吧,如今太子與晉王爭斗激烈,不要在這個時候讓永寧公主懷孕了。那到時,這個孩子我們祁家就難以處理了。”
一個溫和的聲音隨之徐徐響起,“不用擔心,父親。永寧公主的藥桂嬤嬤每天都會端來,從未斷過,永寧公主根本不可能懷孕。”
雖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在王榮欣心中掀起了巨浪。這溫和的聲音此時更像是一雙鐵爪,掐著對方的脖頸,讓王榮欣難以呼吸。
是這樣的嗎?永寧公主不會懷孕是因為祁琛投了避孕藥。
因王榮欣與永寧公主整日爭吵,即使不想了解對方的事,耳中也能多多少少聽到一些。她知道每天桂嬤嬤都會給永寧公主一碗藥,而那碗藥桂嬤嬤說是有助于懷孕的藥,永寧公主每次都會乖乖喝下。
因當時祁哲對她態度很差,連翹就想著要不要去找桂嬤嬤也要一碗藥用來滋補身體。只要懷孕了,也許祁哲就不敢隨意怠慢她,她二少夫人的位置也能更加穩固。
但她對祁哲只有厭惡,祁哲對房事敷衍了事,她生氣的同時也在松口氣,當然不想懷上祁哲的孩子。所以對于連翹的提議,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如今看來,竟是逃過一劫。女子不能懷孕代表著什么,她心中最清楚不過了。雖然她不想給祁哲生孩子,但不想與不能完全是兩碼事。
永寧公主對孩子有多么執著她還是知曉的,幾乎每天永寧公主都會看一些養胎的書籍,更是研究著給未來的孩子做什么衣服,滿心期盼著能給祁琛生一個孩子。
對于這種情況,她嗤之以鼻。但同時也在奇怪,祁琛對永寧公主這般寵愛,兩人成親的時間也不短了,也是時候懷孕了。而且永寧公主每天都在喝補藥,理應早就懷上孕才對,但為何永寧公主的肚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現在知道原因了,原來是祁琛。祁琛根本就不想讓永寧公主懷上孕,所以下了避孕藥,怪不得永寧公主喝那些多補藥都沒用。因為那些被寄予希望的補藥本就是個阻礙,是一個破滅希望的毒藥。
王榮欣為這個秘密感到震驚,沒注意到腳下的石頭一滑,這突然降臨的落空感讓王榮欣不由尖叫。
“啊——”
這個聲音讓本來談論得熱火朝天的小房屋突兀一靜,然后房門飛速打開,三名男子從屋內急忙走出。
當看到是一個長相明艷的女子正小心地扶著旁邊的樹枝,三人皆一愣。
“王榮欣,怎么是你?”祁成驚訝道。
“父親。”王榮欣忍下心中的驚恐,牽強笑道,“原來你也在這里,兒媳看到這個地方風景很好,種的菊花更是開得淡雅。所以兒媳便來此采幾朵菊花回去,做一些菊花糕。正好子揚喝醉了酒,吃些菊花糕也對身體好一些。”
王榮欣彎腰采幾朵地上開得茂盛的菊花,直起腰身說道:“兒媳已經采好了,那兒媳就不打擾父親了。兒媳這就離開。”
其實王榮欣并不怕祁成,但祁哲如今生死不明她就不由心虛害怕。而且她剛剛聽到了一些秘密,害怕這三人不會因此讓她走,所以才編著謊話急需離開。
當王榮欣就要從三人身旁走過時,就聽到了那溫和的聲音。
“二弟妹,做菊花糕給二弟養身體當然好,只是這一片地方不是您能來的。既然來到了這里,那二弟妹是不是聽到了什么不該聽到的事情?”
雖然聲音溫和如春風,但卻讓王榮欣心中一冷。
不應該來的地方?什么意思?
王榮欣微微偏過頭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才發現這里除了他們幾人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看來這個地方是用來專門談論朝堂政事的,害怕讓別人知曉,但她卻闖了進來。
無論她有沒有聽到,祁琛恐怕都不會放過她。
王榮欣本來還想著用什么借口說謊繞過去,但看到祁琛溫和儒雅的面容上那一雙眼眸滿含戾氣陰狠,讓人的心像是掉進陰暗地窖一般害怕無助。
“大哥,二弟妹什么都沒聽到,只是單純過來采花而已。”王榮欣本來能笑出來的臉上此時連一點微笑的弧度都沒有。
“只是過來采花?”祁琛緩緩走近,眸中的戾氣陰鶩更甚,“你以為我會相信嗎?無論你聽到了多少,我都不會放過你。”
此時,祁成也看到遠處的仆從正焦急地張望著這邊,那些仆從似乎知道這個地方是平時商議政事的地方,一直猶豫不決不敢過來。
祁成心中奇怪,這些仆從這么著急干什么?眼睛還一直盯著王榮欣?難道是發生了什么事?
看政事已經商議完畢,祁成就招手讓那些仆從過來。
那些仆從忙不迭地跑進來,對著祁成就跪下,指著王榮欣說道:“二老爺,二少爺被這女人給刺傷了,如今尚不知傷勢如何,二夫人讓奴才們抓住她。”
祁成如遭雷擊般驚在原地,睜大眼睛說道:“你是說子揚被王榮欣給刺傷了,還不知道傷勢如何?”
那就是傷得很重了,敢刺傷祁哲,王榮欣他一定不會放過。
“二叔父,既然王榮欣聽到了一些事情,還刺傷了二弟。那我們祁家就不能放過她。”
祁琛看著對面女子,聲音陰冷。
“來人,把王榮欣關起來,沒有本少爺的命令誰都不能放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