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家大門外,祁成正怒不可遏地沖著門內大喊:“王庸你給我出來,你女兒把我兒子害得只能躺在床上,本老爺來此要一個公道。”
王家的仆從正緊張地看著門內,一邊把祁成攔下不讓進去。
“你們攔本老爺做什么?竟把我兒子害得這么苦,快叫王庸出來。今天王家不給本老爺一個滿意的交代,本老爺就不會走。”祁成沖著門外的仆從大喊道。
“祁二老爺還請稍等,老爺馬上就出來了,等老爺出來后,你們二人再慢慢詳談。”仆從出聲安撫道。
“詳談什么?本老爺就是過來讓王庸好好看看他養的好女兒,竟把自己的丈夫刺傷變成癱子,不為我兒子要回來一個公道,本老爺今天就拆了你們王家。”祁成眼眸含恨,直勾勾地盯著門內咬牙道。
門外的老百姓紛紛駐足,看著這令人驚奇的一幕。
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女子敢把自己的丈夫害成癱子的,這丈夫以后只能躺在床上,還怎么養家糊口?
而且被刺傷的還是祁家二公子,這祁家二公子好像幾年前才剛剛入仕,前途似錦,本應在朝堂上意氣風發的年紀,卻只能躺在床上被人伺候。雖然沒有死,但這與死了沒多大區別。
全身上下不能動彈,只能讓人照顧著,仕途更是到此終結。作為人父,確實難以接受。
而且聽說這王家的女兒之前差點入宮,幸好之前與祁家二公子有婚約,才逃過一難。兩人之前既然有婚約,那就說明兩人是兩廂情愿,應該感情很要好才是。又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
莫非是祁家二公子每天去倚君樓,王家小姐氣不過才動手的?
不過這都不關他們的事,他們老百姓看看熱鬧就好了。
祁成在門外叫嚷著,門內的王庸也急得趕緊跑去門外。等跑到門外,王庸先是扶著門沿歇息片刻,看著門外橫眉怒目的祁成,面上帶著笑容,輕喘著氣說道:“祁兄怎么今天會到王家來呢?來了也不對小弟說一聲,讓小弟提前準備好上等的雨前龍井來招待祁兄。”
但祁成絲毫不領情,啐了一聲道:“呸,誰要喝你的雨前龍井。你的好女兒把我兒子害成這樣,你們王家難道就不應該給出一個交代?”
王庸一臉不知情的模樣,略帶為難道:“祁兄可是搞錯了?欣兒一向遵守規矩,安分守己,怎么會刺傷您的兒子呢?更何況令郎還是欣兒的丈夫,欣兒疼愛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祁兄,小弟整日都在教導欣兒一定要尊敬丈夫,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等害人的事,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能有什么誤會?”祁成自然不相信王庸的油嘴滑舌,“本老爺的夫人親眼看見你的女兒拿金釵傷人,沾著血的金釵就在你女兒的腳邊,還能有什么錯?”
對于王榮欣拿金釵傷人,王庸還是相信的,自己的女兒什么脾性他心里清楚。王榮欣一直想嫁給晉王,但最終卻嫁給了祁哲。雖然祁家的家世不錯,祁哲的長相也不差,但王榮欣從小對于想要的東西十分執著。
只要是她看上的,她一定會想辦法得到。即使得不到,她也會心里一直惦記著。恐怕還是對晉王念念不忘,而祁哲那是除了長相外一無是處,還真的比不上晉王。
加上祁哲每天都去倚君樓,王榮欣的個性也不服軟,怒從心來拿金釵傷人,這確實像是王榮欣能做出來的事。
但真的承認,讓王家來賠償,破壞王家聲譽,王庸認為他做不到。雖然是王榮欣把祁哲刺傷的,但王家還真不想承擔這個責任。舍棄掉王榮欣這個女兒,來保全王家的聲譽也值得。
所以王庸揣著明白裝糊涂道:“祁兄此言差矣,一個金釵也不能把人給刺傷成癱子呀。小弟聽聞我那女婿喜歡喝酒,是不是不小心撞傷了,欣兒急忙去扶便不小心把血沾在金釵上了?貴夫人又恰好經過,有誤會也很正常。”
王庸說的合情合理,把祁成當傻子一樣耍,但祁成只有祁哲一個兒子,縱然平時腦子不太管用,此時也知道王庸是在耍他,想要撇開責任。
“我呸!王庸,你真當本老爺傻啊。金釵刺傷當然不會把人變成癱子,但后腦傷會。要不是你女兒猛刺我兒子那一下,子揚會碰到后腦嗎?你別想撇開責任。”
“瞧祁兄說的,如果真的是欣兒讓女婿變成這樣的,小弟自然會賠償,又怎么會撇開責任呢?我們王家向來最重責任二字,祁兄可以放心。”王庸見忽悠不成,只好改變戰略承認,以減輕罪責。
“不如這樣,既然女婿因為欣兒受傷了,那女婿就由我們王家來治。正巧我們王家的府醫醫術高明,也許還真能治好女婿的病。”王庸提出建議道。
“呵,王庸,還在忽悠本老爺呢。”祁成冷笑道,“連太醫都說治不好,你們府里的府醫頂什么用?難不成你們王家的府醫比太醫還管用?”
太醫已經是南楚醫術最為精妙的人了,連太醫都說治不好的人,那別的大夫八成都是治不好的。這一聽就知道王庸是在隨便搪塞人。
“既然祁兄不看好我們王家的府醫,那不如女婿就讓我們王家的人去伺候,買珍貴補品的費用就算在我們王家的賬上。祁兄,你看這如何?”王庸試圖平息祁成的怒火,接著提議道。
但祁成根本不上當,“王庸,你們王家的那點錢我們祁家缺嗎?珍貴補品我們祁家缺嗎?還有伺候的人我們祁家也缺嗎?我們祁家什么都有,還欠你們王家那點東西?”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祁兄打算如何?”王庸只好退一步。
“本老爺打算如何?”祁成冷哼一聲,“子揚是我唯一的兒子,卻被你們王家給弄成了癱子。正好,王文昌是你王庸唯一的兒子。那本老爺就把王文昌也弄成癱子,這樣,我們兩家才算真正兩清了。”
聽到這句話,把王庸嚇了一跳,身子一顫。這祁成也是個狠人呀,還想把文昌也變成癱子,這怎么能行?
“祁兄,咱們兩家關系這么好,何必鬧得這么僵啊?”王庸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笑。
“咱兩家關系好嗎?少在這里死皮賴臉,今兒個本老爺不把王文昌給摔成癱子,本老爺還真不走了。”祁成怒罵一聲,話后便要硬闖進王家。
王庸急忙在門口攔著,“祁兄,別這樣呀,咱們再好好商量一下。這次祁家想要多少錢我們王家都給,你看怎么樣?”
“誰要你那些破錢。”祁成說完,便繼續要闖進去。
“別,別……”王庸只能盡力阻攔。
看著王庸盡力阻攔的模樣,祁成冷笑一聲,“王庸,你還真是心疼你那個兒子啊。本老爺來這么長時間了,你女兒的情況你倒是一句都沒問。明明知道我們祁家經過此事根本不會善待王榮欣,你還是一句話都沒問,你這偏心偏的可有點厲害啊。”
從祁成來鬧事到現在,王庸的確關于王榮欣的情況一句話都沒問,明明知道王榮欣之后不會好過,但依舊沒問。有這種爹,王榮欣恐也會覺得心寒。
看祁成直接挑破,王庸也略顯尷尬一笑,“祁兄怎么不會善待自己的兒媳?祁家人向來屈己待人,小弟怎么會不放心呢?有祁兄照顧欣兒,小弟自然放心。”
祁成飽含深意一笑,“本老爺當然會善待自己的兒媳,同樣,也會善待你的兒子。王庸,其實根本不用本老爺把王文昌摔成癱子,王文昌如今這種情況與癱子有什么區別嗎?反正都不能傳宗……”接代。
但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臉色大變的王庸給阻止了。
“祁兄,欣兒把女婿害成癱子是我們王家的不對,是我這個做爹的教女無方,但并不關文昌的事啊,還請祁兄放過文昌。”王庸急忙以一副子不教父之過的模樣打斷了祁成的話,順便說一些話以混淆視聽,讓外面看熱鬧的老百姓以為王庸只是在為王文昌求情,而忽略了王文昌已經不舉的事實。
“呵,怎么?害怕本老爺說出來?”祁成自然也知道王庸是想做什么,看了一圈身后看熱鬧的眾人說道。
在祁琛從太子府回來后,說王文昌不舉的消息時,當時祁家眾人都是震驚的。誰也沒想到僅僅是人弄錯了,就把王文昌給嚇得不舉了。
更是震驚于祁澤能在赫連皓的計劃內依舊冷靜,并想辦法逃脫。原本以為祁澤被赫連皓給瞧上了,肯定是逃不掉的,誰知最后安然無恙,還把王文昌給弄得不舉了。
王文昌是王家唯一的男丁,王庸自然呵護備至,如果讓世人知道王文昌不舉了,那王家定是要斷絕香火了。畢竟一個不舉的男人,嫁過去有什么用。
王庸十分慌張地看了一眼門前的老百姓,帶著勉強笑道:“祁兄,有什么事咱們到府里詳談怎么樣?祁兄在門外站了半晌,相信也累了。”
雖然害怕祁成進府把王文昌摔成癱子,但好歹府里還有仆從,祁成還不一定成功。但在外面,只要祁成說一句話,王文昌就真的被毀了。
“想讓本老爺進去?”祁成也知道王庸心里在想什么,便帶著威脅之意說道,“可惜了,本老爺現在不想進去了,只想在外邊說幾句話。”
“祁兄,咱們進去說,小弟府里有上等的雨前龍井。”王庸拉著祁成的胳膊便要進府。
“本老爺還真就不進去。”祁成使出力氣便要抽出胳膊。
門前的兩人開始了拉拉扯扯的持久戰,在不遠處的茶樓上有兩個人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對于這種情境,兩人眼中并無意外,似乎早已知曉。
“看來把王榮欣嫁到祁家還是有點用處的,這事態發展比本王想象中的還有意思呢。丈夫說重話讓妻子怒而拔釵傷人,卻不小心摔成了癱子,父親無法忍受便上門討公道,可對方不想承擔責任,為了保住兒子,便把女兒舍棄了,更是一句問話都沒有。”紫衣青年托起下巴看著下面可笑的一切,幽幽開口總結到位,“王榮欣的一生還真是可笑。”
對面一襲靛藍色錦衣的女子眼眸平靜地看著下面發生的事情,聽著男子的話語,心中做著計較。
可笑?闕煜說的沒錯,王榮欣的一生確實挺可笑的。在王家,王庸一直以欣兒兩字稱呼,只因王榮欣比她的單純弟弟看到的更多,想要的更多,所以歪心思更多,做出的事更多,付出的也就更多。王庸一直以欣兒聰明伶俐為理由,把更多的關注點放在了王文昌身上,連自己的女兒心儀晉王已久都沒有發現。
在當時秀女名冊公布時,更是為了避免被晉王抓住王家的把柄而把女兒嫁到了祁家。他明知道祁哲本性如何,但還是把王榮欣嫁給了祁哲,只因祁家是一個世家大族,這樣晉王也抓不住王家的把柄。
在祁家時,王榮欣受氣寫信遞給王庸。但王庸竟讓王榮欣忍著,說王榮欣能嫁到祁家已經很不錯了。而在如今祁成上門鬧事的時刻,更是連王榮欣的名字提都沒有提,明知道王榮欣不會好過,但王庸仍是只字未提,任其自生自滅。
而王榮欣是真心呵護王文昌這個弟弟,即使王文昌帶著自己的丈夫去倚君樓,王榮欣也只是內心抱怨,從未在王文昌面前提起過。在得知王文昌不舉時,王榮欣更是急忙回了一趟王家,即使知道這時候回王家于理不合,被發現后會挨罵,但還是回去了。
如今王榮欣被祁琛囚禁的消息,恐怕王庸還不知道。即使知道了,王庸也只會無動于衷。
一直在為王家妥協操勞,卻得了一個無人問津的結果,能不可笑嗎?
正在祁澤思考之時,就聽到了對面青年慵懶的聲音。
“小丫頭,你說王榮欣為何會怒而傷人?僅僅只是因為祁哲的那幾句重話?”
“當然不是,能讓一個人做出瘋狂的舉動那是日積月累的壓抑和無窮無盡的嘲諷導致的。”祁澤淡淡道,“長期都在千斤重的抑郁當中,定是會在某個時間點爆發,正如那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樣。而祁哲的重話正是那最后一根稻草,所以王榮欣才會有這瘋狂的舉動。”
“嗯?怎么說?”闕煜歪頭問道。
“祁家眾人的冷漠,永寧公主的嘲諷,父親那所謂的教導,弟弟的不明事理,丈夫的漠不關心。這一切都是導致一個人瘋狂的根源,所以王榮欣拔釵傷人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祁澤靜靜回道。
闕煜輕笑著點點頭,放下托起下巴的手問道:“祁成來王家討公道,王庸無力抵抗,那王庸又會怎么做?”
“自己無力抵抗,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找別人幫助。”
“那王庸又會找誰求助?”
“如今祁成正在以王文昌不舉之事相威脅,那當然是找讓王文昌不舉的人來幫助解決此事。”祁澤看著那門前依然在拉拉扯扯的兩人回道。
闕煜微低著頭看向門前的鬧劇,“哦?赫連皓會幫助王庸嗎?”
“不會。”祁澤果斷回道,“赫連皓不是個喜歡給自己找事的人,既然已經知道王家不會把他與王文昌的事情說出去,那就沒有必要出手相助。”
“嗯?這么肯定?”闕煜抬頭看向女子,“萬一赫連皓出手幫助了呢?”
“即使會幫助,那他也要有這個心情才行啊。”祁澤扭過頭看向青年,眼中閃過一抹深意,“別忘了,還有襄城公主呢,襄城公主可不會讓我們失望。”
闕煜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看著下面鬧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緩緩開口道:“那我們只用在旁邊看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等著搜查好的證據,根本不用出手。”
祁澤輕一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決絕,這一次王家在劫難逃!
門前的兩人依舊在推推搡搡,王庸急得臉上都是冷汗,焦急試著求情道:“祁兄,我們兩家情誼深厚,結為親家便是緣,何必做得這般絕。”
祁成立刻反駁道:“情誼深厚?要不是我們兩家同屬一派,誰和你情誼深厚。還結為親家?你女兒把我兒子害成那樣,沒把王榮欣休了就已經給足了你們王家臉面,別給本老爺蹬鼻子上臉。”
兩人繼續互不相讓,你推我搡。就在這時,有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來。
“二弟,你怎么在這里?想和王院士進府敘舊可以改天,父親找我們有要事商議,我們還是回府吧。”祁聞站在不遠處的馬車前,面上帶著與平時別無二致的笑意,及時阻止祁成道。
祁成回過頭看著祁聞,有些呆怔,想要張口說些什么卻被祁聞那警告陰沉的眼神給嚇得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二弟,走吧。”祁聞緊盯著祁成,語氣帶著逼迫之意道。
祁成只能松開手,看著撫起胸膛松了一口氣的王庸,丟了一句狠話,“明天本老爺還會來,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