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房間里安靜的只剩油燈發出的火苗聲。消化對方的記憶果然不像小說里是一件輕松快樂的活兒,轉眼之間就能理解一切。
這個回答稍顯中二病了一點,可能無意之間暴露了田娜的心理年齡。“反正就先當我是替身使者吧。”
好在穿越者臉皮夠厚。
“現在最需要解決的不是你我之間的問題,而是床上這人怎么辦?我在你的記憶里看到,這個世界上是有魔法存在的,有沒有什么可以解決這個殺人現場的魔法?”
特露娜沒說話,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短劍,又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后轉頭說道,
“應該是沒有的。至少在我接觸過的范圍內,沒有什么魔法能讓人憑空消失。”特露娜考慮著說道。她的聲音雖然小,但剛才那些恐懼、害怕和退縮感似乎慢慢從言語里消失了。
“就算憑空消失的魔法如果真的存在,這種奇跡一樣的法術至少也要‘青術士’這種十級以上的魔法師才能施展,我并不認識這樣的人。”
田娜越來越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有意思。她仿佛站在第三者的視角上接著問道“那你覺得現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或者說從什么事情開始做起?”
“神父是自己一個人來參加我生日聚會的。修道院的老師和學生并沒有跟著他一起過來,”特露娜一邊回答著,一邊開始忙活起來。她首先拉著尸體的手臂將他從床上拖到了地板上,接著開始撤換起床單和被血浸透的地毯。這些工作本來都應該由女仆來做。哪怕特露娜只是領養來的,她也是徹頭徹尾的貴族。
但她忙碌收拾東西的動作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利索。
“無論如何,一晚上的時間是處理不了尸體的,來不及,做什么都來不及。明天早餐時神父一定會和叔叔見面。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想辦法阻止他們。”
“這東西喝了很多的酒,說他醉倒參加不了?”田娜隨口問著,她感覺到小姑娘已經把尸體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又皺著眉毛將教士袍子套在他的腦袋上。
“拖不了太長時間,明天上午要去修道院做彌撒和禱告。而且現在城堡里還有很多其他尊貴的客人,他們也會和神父打招呼的。”特露娜小心翼翼地收起那把短劍,走到了鏡子前。田娜知道玻璃在這個時代還算是個稀罕貨,只有貴族用的起。
鏡子里的小姑娘有著一頭亮金色的長發,如同瀑布一般筆直地垂在肩膀上。一雙如海般翠藍色的大眼睛中眸子晶瑩如寶石一般。纖瘦的臉頰上如同櫻桃般的小嘴緊緊抿著。
田娜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問題。似乎,鏡子里姑娘的頭頂,也有一個忽隱忽現的光環懸停在那里。這個光環和死人的相比更加模糊,如果不集中所有注意力根本觀察不到。
這東西到底是什么?每個人頭上都有嗎?
一陣沉默過后,特露娜繼續說道“如果被人發現我把神父sha……神父死在我的臥室里,毫無疑問我就會被絞死。在這里,傳道士的地位是超然的,連貴族都不能反對教會的意見——雖然我其實不是貴族。我的長輩們,可能也不想讓我變成貴族。”
“嗯哼,”田娜隨口答應著,她在思考別的事情。
特露娜仿佛放下什么一樣,就如同在和自己的小伙伴講故事一般吐露道“我看得到你的記憶,這是不是也說明,你同樣看的到我的記憶,可以感受到我的感情呢?從識事開始,我的父親,科爾特子爵大人就在教導我,無論發生什么,都要時刻銘記善良與勇敢。在他離開以后,我一直都在思念著他,同時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為了一點委屈就遷怒其他人。可惜我的身體實在太弱了,幾乎一直在城堡里很少離開,只能靠著書本和老師的知識認識世界。”
特露娜停了停,有些無奈地自嘲到“當然如果現在想不出什么辦法證明自己無罪,說這些也都沒什么意義。”她離開梳妝臺,坐在了靠窗一端的床邊“就算有人真的能瞬間讓神父的尸體消失,也沒有什么意義。事情發生在我的臥室里,我難辭其咎。而且達爾利神父準備對我做的這種……這種事,恐怕喬爾叔叔他們也是知道的……”
“先別說這些。你現在有什么辦法?”田娜繼續問道。
“我其實也不知道,”小姑娘說道“我能想到的只是先處理好神父的尸體,清理干凈臥室,收拾好自己的儀態,剩下的……我還沒想好。”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田娜不停地問著。
“沒有……我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我再想想,我再想想”特露娜兩彎小月牙一樣的眉毛再次皺了起來“父親曾經和我說過,不到最后一刻,絕不要放棄,我還能想到的辦法……還有什么辦法……還有什么能嘗試解決問題……還有……”她漸漸想到一件事,于是重新站了起來,兩步跨到梳妝鏡的前面。
“我還可以求助”特露娜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道“我還可以向自己信任的人,并且信任自己的人求助!”她仿佛一下子抓住稻草一樣“提an娜姐姐,你出現在我的生日里,是不是代表著什么?我能尋求你的幫助嗎?你可以幫幫我嗎?”
“田娜”穿越者糾正道。
“提安娜”
“t-i-a-n。田娜。你很聰明,求助,也是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甚至在某些時候它是最唯一的辦法。不要妄想所有的事情都靠自己的力量就能解決——別說人的力量解決不了,神也解決不了,什么基督耶穌釋迦摩尼默罕默德啥啥的,誰來也不好使。世界上只有一種人全知全能可以解決一切問題——騙子。上個月我們防暴隊還端了一個電詐的窩,一共十來個人幾十部電話用了幾周時間詐騙金額就奔著千萬去了……”
田娜發現小姑娘有點跟不上自己客貨混用的腦神經,于是緩了緩氣,繼續說道,
“首先,我們從客觀的事實來看這個案子,在我的世界里,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只動物都是徹頭徹尾的罪犯,又因為你和他之間的年齡差,量刑上要從重處理。你的行為屬于正當防衛,完全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
她停頓了一下,有點犯惡心地說道,
“哪怕是在這個世界里,在當事人明確否定或者拒絕的前提下,他的這種行為也是粗魯且無禮的。這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身份,更是因為這里是你的城堡——你父親的城堡。如果能夠公正地進行審判,你反抗他,宰了他也是可以接受的。至少不用承擔什么牢獄之災。可能多少要花點金幣。”
特露娜點了點頭。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公正’之下的。這里是科爾特的領地。奈伊家祖祖輩輩就在這里經營著。這只東西敢爬到你的臥室來,恐怕也是你那個畜牲叔叔喬爾默許的。公正?這里的法官恐怕巴不得立刻就判處死刑,用最快的速度把你這個撿來的孩子絞死。公正?呵呵”
特露娜本能地想解釋一下,但她猶豫了一下,沒張開嘴。她知道這個從異世界里來的怪姐姐說的全部都是事實。
“那么,我該怎么辦?”特露娜誠懇地詢問道。
“我有三個辦法,看你想選擇哪個。第一個,可能有一定的危險和不確定性,需要實驗驗證其可行性。第二個,需要放棄一些東西,不僅僅是物質上的同時也是心理上的。最后一個,能一次性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但它會引發更大的問題,你失去的東西也可能更多。女娃子,你想選哪個?”
特露娜直愣愣地看著鏡子,明明什么動作都沒做,她卻覺得鏡子里的人似乎在對自己微笑。
“我選第一個。”
“很好。”田娜的心情不知為何變得一片晴朗,
“想成為魔法師嗎?我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