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的時候，琳達就早早來到科爾特堡。清晨的光還沒有驅散黑夜，只有燭火的光能照亮城堡滄桑的青墻。

琳達是在城堡里剛做了不到一年的女仆。

她的父親曾經為科爾特子爵養過馬。因為戰爭，死在了異鄉。雷恩·奈伊子爵大人覺得對他有所虧欠，于是把他的老婆召來城堡做了廚娘，并許諾讓他的女兒也來城堡做工。

只是在琳達成年后，城堡的主人變成了喬爾·奈伊。

這位貴族大人的做派用兩個字形容就是“吝嗇”。

蛋里挑刺克扣報酬對這位大人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去年秋天的糧食歉收，貴族老爺更是以此為由堂而皇之地連午飯都不管了。如果不是因為媽媽還在廚房，琳達每天就要和其他的傭人一樣，用冰涼的黑面包充饑。

報酬減少了，工作卻增加了。喬爾覺得自己兄弟撿來的小女孩兒用不著什么梳洗女仆、侍奉女仆等分類清楚的傭人，于是把她們全部遣散了。所有的這些工作全部由琳達一個人來做。

和這位貪婪的老爺一比，城堡里的另一位小主人簡直就像童話故事里的人物一樣。

琳達有時候想過，那些大城市里的貴族，是不是都像特露娜小姐那樣行禮有佳，文質彬彬，干凈純潔，溫文爾雅。

簡單的總結，這小孩和其他貴族、特別是她的那個叔叔比簡直格格不入。

特露娜小姐雖然對自己的梳妝和打扮要求非常嚴格，但她從不要求別人幫忙。除了梳理頭發或穿著一些非常繁復的衣服，其他所有的事情她都會自己做。

梳洗早餐結束后，她會留臥室里看書，經常整整一天都在看書。騎馬或者跳舞之類愛好和特露娜小姐更是毫無關系。

所以當她來到小姐的臥室，看到披頭撒發，睡眼惺忪，睡衣內外皺皺巴巴，渾身上下一股怪味的小女孩時，琳達懷疑自己簡直出現了幻覺。

“早上好，琳達。”特露娜困倦地打了聲招呼。

“大小姐，早上好。”琳達剛想走進臥室開始一場久違的掃除，就發現屋子里還有另外一個身影。琳達的眼睛縮了縮，瞬間想起另外一件事

昨天晚上鎮子上的神父并沒有離開，他留在城堡里過夜了。

琳達誠惶誠恐地退出房門“對不起大小姐，對不起大小姐，我沒看到”她不停地道歉著。

“別在意。”特露娜有點心不在焉地說道。

“我明白了。”琳達乖乖地回答道。

“我的叔叔起來了嗎？我和神父大人有點事情要找他。”

“大人已經起來了。管家先生和女仆長現在正在他的臥室里。”

“房間里有點亂，等等我和神父大人會收拾的。你不要再過來清理了。”特露娜說完揮了揮手。琳達在門口隱約看到神父也朝自己點了一下頭。

這可能是第一次看到大小姐如此邋遢不修邊幅的樣子。琳達瞄了瞄那個肥胖的神父，心里暗暗嘆了一聲。她不再多問什么，退步離開。

“你看到了嗎？”特露娜回頭問道，

“很清楚。只要仔細看，女仆的頭上也有光環。”田娜肯定地摸了摸自己的雙下巴“再觀察幾個人比較好，現在我還確定不了光環到底是什么東西。”

“我還是要說，你的辦法有點危險。喬爾叔叔不是一個愚蠢的人。”特露娜接著說道“這么早就離開，別人肯定會不解。特別是今天上午還有彌撒，如果是神父肯定要和領主坐一輛馬車共同去修道院。”

“萬事總有不同，說不定神父突然想獨自和主懺悔自己的人生太過短暫？”田娜說道。

“那也不會死了之后再去禱告的。”特露娜說道，“姐姐，神父的這副身體已經開始變成青黑色了。”

“至少他腐爛的速度很慢，比一般的尸體慢的多。我們要抓緊這個機會。如果等他爛到骨子里了，再怎么圓也圓不上了。”田娜覺得這句話似乎有點語病。難道這個戀童癖還沒爛到骨子里去嗎？

“不過你說的也對。不管怎么說，我們還是要有點準備。萬一喬爾發現正在和他咧嘴淫笑的不是神父而是一個僵尸怪……我們總要有條后路。”

“什么后路？”特露娜問，

“你把劍給我，我先帶上它。”田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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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爾·奈伊非常意外達爾利會在如此早的時候就朝自己提出告別。

他很懂神父，因為這種人在貴族圈子里實在屢見不鮮，看了太多了。達爾利是那種吃干抹凈便宜沾光的小無賴。憑心說，喬爾覺得他既愚蠢又好利用。

現在對他來說，最需要做的是擺脫掉那個野孩子。一想到雷恩在死之前居然收養了一個撿來的小女孩兒當女兒，并且通過法律手段指定其為自己的繼承人。喬爾的后槽牙就有點癢癢。

這里的一切都是奈伊家的，是屬于我的！

所以昨天晚上他特意朝達爾利的酒杯里下了藥。胖子神父那點讓人不恥的癖好，領地上的貴族圈子里幾乎無人不曉。等到事情辦完，喬爾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特露娜塞進修道院。

他覺得當修女對野孩子來說是個很不錯的結局。

除非贈予或者戰爭情況，教會不得吞并貴族的土地。如果貴族皈依教會，按照王國法律，他的親族就自動成為領地的繼承人。

那時候喬爾就是真正的科爾特子爵。而不是什么愚蠢可笑的“稅務代理人”。

只是現在站在喬爾眼前的達爾利讓他十分意外。這個肥豬，此時不是應該在野種的房間里睡覺嗎？為了照顧他，喬爾連彌撒的時間都推遲到上午了。

“神父先生，你確定現在就要折回鎮子嗎？現在？天還都才剛亮。”

“是的，我確定。”田娜回答到。

“我不是很理解。達爾利我的朋友，你知道的，現在家里的傭人還沒喂好馬，可能連馬車都要準備一段時間。”喬爾捏著自己的手指尖說道，

“我可以走回去。”田娜回答到。

喬爾覺得眼前這個死胖子非常奇怪。明明在自己的書房見面，他卻把外套長袍能穿上的衣服全穿在身上。他的眼神也有點呆板，說話的聲音也非常沙啞。

他沒有表情地問向特露娜“神父先生昨天晚上在你那里沒有休息好嗎？”

“不，奈伊先生。昨天晚上神父大人確實好好休息了。”如果不涉及她父親的話題，特露娜從來不稱呼喬爾為叔叔，喬爾也不叫她的名字。這大概也是兩人為數不多的默契之一。

“我已經休息夠了。我現在需要向主禱告。”田娜沒表情地說道。

“昨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雖然我并不討厭醉酒的感覺，但這畢竟是正事，我做正事之前一定要禱告的。”田娜解釋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習慣。”喬爾說道。

“所以你還不夠了解我。喬爾，有些事我們心里都清楚。我現在無論如何得回修道院一次。”田娜指了指身旁的小姑娘“她也一起。”

“我，明白了。我會讓管家準備好馬車。”喬爾的眉頭皺了一瞬說道。

在特露娜和神父的尸體走出書房之前，喬爾說道，

“達爾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我會幫你的。”他似乎有點在意是不是要當著特露娜的面把話說清楚“我們是朋友，我們之間一直都沒有什么秘密或隱瞞。”

“是的，喬爾。”田娜回頭笑了一下

“沒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