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附近,墨弘楚忽然停住腳步,盯著右前方不遠處。
當他趕過去時,那處自然是空無一人。
“丞相,您......”在他后面跟來的隨從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們剛才,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墨弘楚沉著臉問。
隨從聽了,連忙跪下惶恐地請罪,道:“丞相恕罪,小人一時大意,并沒有注意到什么。”
“無妨,是本相緊張了,與你們無關。對了,最近城里人多眼雜,吩咐下去,牢獄多加派些人手,萬萬不要出什么問題。”
“是。”
*
公主府內,夏蟬披著衣服,悄悄推開自己臥房的門。
推開門的剎那,有蠟燭的燈光于房間中亮起,兩根、四根、六根......
點燃的人是墨弘楚,他坐在屋內的凳子上,隨手擺弄著手中的蠟燭。
“丞相到訪寒舍,淑柔未能及時迎接,實在是失禮。”夏蟬行了一禮,大大方方地說道,“只是,盡管淑柔失禮在先,但此處是淑柔的臥房,再者如今夜色已深,丞相與淑柔男女有別,在這里相處并不妥當。煩請丞相移居偏廳,淑柔命人上些茶水以表歉意。”
“公主客氣了,是本相倉促前來,打擾公主清凈在先,不必辛苦公主張羅。”墨弘楚道,“本相深夜前來,是特意向公主請教幾個問題,若公主配合,不會占用公主太長時間的。”
夏蟬努力擠出一個自然一些的笑容,說:“來即是客,不辛苦的。還請丞相移居偏廳。”
“公主,您不用再同本相說這些場面話,您心里也清楚,這公主府里一大半都是本相的人。本相既然是秘密前來,就敢保證不會有什么多余的消息從公主府內傳出。”
夏蟬保持著這個看上去還算自然的微笑,說道:“辛苦丞相關心淑柔府上的事務。”
“嗯。”墨弘楚食指敲打著桌子,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那丞相深夜拜訪淑柔的府邸,不知是想詢問什么。淑柔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本相冒昧問一下,公主今晚去了哪里。”墨弘楚表現得很是好奇,“府上的人以為公主已經睡下,結果一敲門發現公主不見了,他們都非常惶恐,連忙請罪。本相也非常擔憂公主的安危,派隨身的人手到府上四處尋找公主。沒想到派出去的人還未傳回消息,公主一個人已經回來的。”
“淑柔熄燈后睡不著,就獨自一個人出去走走,沒想到給府上眾人添了這么大的麻煩。”夏蟬繼續保持假笑,“是淑柔的責任,淑柔現在去叫他們回來。”
“公主,請先留步。”墨弘楚說,“比起這個,公主,請您還是先說一下您剛才去了哪更要緊。”
“淑柔在府上隨便走走,具體去了哪里,抱歉,一時間記不清了。”
“公主是真的記不清了,還是......公主之前根本沒在府上呢?”
“聽丞相的意思,是在質疑本宮了?”夏蟬收回臉上的假笑,表情嚴肅了起來,“本宮大膽猜測,丞相雖稱私訪寒舍,但您的親衛,估計已把公主圍得水泄不通,再說還有公主府自己的護衛。丞相不信任您自己的人也就罷了,本宮可不希望您懷疑公主府的人。”
“百密難防一疏,本相是為了公主的安危著想。”
“多謝丞相一番好意。”夏蟬讓出房門的位置,說道,“丞相深夜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
“公主,本相給你一次機會,現在交出你背后的人,本相承諾保你一世平安。希望你考慮清楚了,別倒時敬酒不吃吃罰酒。”
夏蟬不是沒設想過他會在某一天說出類似的話語。她以為,當他說出后,她會悲傷、會心痛、會寒心。但現在,她除了平靜,僅僅有幾分......諷刺。
“丞相說得什么,本宮聽不明白。不過本宮知道,本宮作為先皇的義妹,按輩分勉強算是如今皇帝的干姑姑,名義上,本宮與丞相是平起平坐。丞相比本宮年長,本宮尊敬您,但不代表丞相能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懷疑威脅本宮。”
*
次日
安苒舉起一塊糕點,擔憂地說道:“母親,您吃一塊吧,女兒看您早上沒什么胃口。”
“你吃吧。”夏蟬搖搖頭,凄涼一笑,道,“安苒,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聲音?沒有。”
“沒事,安苒,坐在這里陪陪母親吧。”
公主府內確實一切安靜,不過在城內某條街的刑場上,一名身穿囚服的男子剛不急不慌的結束了一首曲子的演奏。
“這首曲子是由一位前輩所作,璟偶然習得,不忍其埋沒,特在此彈奏,希望這首曲子能多流傳些時日。曲子沒有名字,璟自稱為‘廣源曲’,若各位能想到更好的,盡管用。璟把它送給各位了。”張璟瀟灑一笑,毫不猶豫地走上斷頭臺。
隨著一聲低喝,有刀在張璟的頭上高高舉起。
他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
丞相府內,來回踱步的墨弘楚終于在幕僚的勸說下,大袖一揮,下了暫停張璟行刑的指令。
大刀落下。
夏蟬臉色慘白,小聲對安苒說:“女兒,立刻掐我的胳膊,用力。”
有云遮住了太陽,讓光芒不再刺眼。
夏蟬用手帕不動聲色地擦去嘴角的血,胳膊傳來的疼痛感讓她勉強維持了幾分意識。對著開始驚慌失措的女兒,她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
街上行走的人發現天色忽然暗了,一抬頭,原來是一大片厚厚的云擋住了太陽的光芒。
云過后,光芒依舊,但是有個人眼中的光芒,再也不會亮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