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已經(jīng)進醫(yī)院去了，他昨天半夜凌晨起來，想上個廁所，可能是那條路太遠沒有支撐的東西。也可能真的是大腿、小腿完全發(fā)不了力所以摔倒在了地上。

可是明明晚上吃飯的時候，他飯都能多吃幾口了。為什么一時之間…就走不了路？

老人是摔倒在地上是很嚴重的問題，不僅要及時送去這里的醫(yī)院看看，還得去縣里的大醫(yī)院看看。

當舅舅、叔叔、嬸嬸全力把爺爺抬在車里的時候，我站在傍邊就直直的看著，說不出話來。

爺爺?shù)难劬κ情]上的，他好像很想睡覺。

嬸嬸對叔叔說：“叫醒爸啊！別讓他睡著了！”

舅媽挺著個大肚子，從樓梯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火急火燎。她手里拿著爺爺?shù)囊路闷罚棠套屗褨|西給自己。

嬸嬸囑咐著叔叔。

“大雪紛飛的，路上小心一些。”

叔叔開車、舅媽坐上副駕駛里、舅舅和奶奶都坐在爺爺?shù)膬膳裕侣飞蠣敔斔环€(wěn)。

車啟動時，舅媽拉下車窗揮揮手跟我說：“歡歡啊，照顧好弟弟妹妹們。”

為什么讓我照顧好她們呢？因為嬸嬸白天要上班，所以中午的午飯就被我這個六年級的姐姐承包了。

爺爺回來的時候，是天天躲在床上的，很平和安靜。沒有他往日在床上躺著用聲音唱歌的洪亮，沒有他往常揮舞著手的悠閑。

他好像很難受，呼吸都不怎么順暢。眼睛也總是閉著的，有時候我還看見奶奶還會用食指放到他鼻孔兩三厘米的地方，探探他的鼻子在呼吸她才松了一口氣。

表姐在外地趕回來了，聽奶奶說媽媽也在回家的路上。我心里高興的想。

還沒有到春節(jié)啊，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表姐坐在爺爺旁邊，弟弟妹妹們都圍繞在一個圈看著爺爺?shù)哪槨ｃ俱驳牟豢耙粨簦粑€是那樣，有一下沒一下。

表姐用家鄉(xiāng)話喊著說：“啊爹！啊爹！”

三四遍，爺爺都沒有反應。

第五下的時候才終于遲頓的“啊”了一聲，他好像很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但是他總是睜不開。

看了讓人心痛難忍。

媽媽在11：50分終于回到家了，她放下自己的行李箱就趕著去見爺爺。

叫了五六聲才道：“爸，我回來了。”

自從爺爺在那次摔倒之后，奶奶就每天晚上都守在他旁邊，時不時的叫爺爺一聲。等爺爺應了一聲，她才安心的閉目養(yǎng)神。

半夜凌晨一點四十三分，爺爺去世了。在人們都進入夢鄉(xiāng)的時候，在奶奶閉眼休息一下的時候。窗外的冷風很大很大，“嗚嗚嗚”好像有人在外邊哭泣。雪花相爭而下，越來越大了，路邊的雪也越積越多。

在聽見爺爺死訊后，我是不信的，在下樓梯時，腳也不堪重負地軟了下去，差點從樓梯下摔下去。

表姐和我都在外面坐著，媽媽、叔叔、舅媽、嬸嬸都從門里出來。奶奶跟舅舅在里面幫爺爺換衣服。

媽媽坐在那里，開玩笑著說：“以后你們都沒有爺爺了。”

笑著笑著晶瑩的眼淚就滑了下來，一點一滴地落在雪地上，整個世界安靜的不可思議。

“我以后…也沒有爸爸了。”

聽奶奶說媽媽從出生起就是個孤兒，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爸爸媽媽是誰。

她說過，遇見爺爺奶奶，是她最大的幸運。

她們都在默默擦著從眼睛落下來的淚水，連以前跟爺爺天天吵架的叔叔，都控制不住眼睛里的淚水。

風很大，也很冷。

這個冬天，也格外的沉默。

多年都未曾回家的爸爸，在爺爺葬禮的一天后趕了回來。

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在我心里，他回來與不回來都是一樣的。

我討厭他。

葬禮結束后，他就呆了一個晚上又匆匆的坐車走了。

春節(jié)除夕夜，家人們都聚在一起包餃子。

奶奶在剁肉餡，大人們邊閑聊著天邊包餃子，弟弟妹妹們嗑瓜子看電視，其樂融融的畫面。而只有我在自己的房間里，記錄著這一切。

眼睛盯著照片上爺爺那柔和的臉龐。

本應該是一個快樂的新年，卻還是感覺心里空落落的。我相信，他們也跟我一樣吧，只是無法表達出來。

前年除夕…

我跟弟弟妹妹們合起伙來，商量了一件事。就激動的把爺爺拉到了門外，（怕被奶奶發(fā)現(xiàn)⊙▽⊙）那時候爺爺精神氣特別足，穿著媽媽給買的黑色羽絨服，高興的他連頭發(fā)都好好整理了一番。

“爺爺，我們有一個好創(chuàng)意！”

“什么？”

然后五個小孩就齊刷刷地鞠躬，給爺爺拜年。

齊聲說：“爺爺新年好！”

“年年好，福氣到。”

“健康平安身體好！”

“我的爺爺新年好！”

“年年春節(jié)發(fā)財日！”

“就想有個大！紅！包！”

五個小孩聲音洪亮，惹的路過的鄰居也笑容不止。

還幫我們說話：“啊叔啊，不給可辜負了孩子們的心意了。”

爺爺笑瞇瞇地眼睛都瞇成一條縫，掏出了裝著十塊二十塊等等的塑料袋，我們立馬尖叫出聲。

“爺爺給我。”“爺爺我也要。”

“我也是！”“紅包紅包！”

爺爺趕忙說：“都有都有。”

當我們都拿到了二十元的巨款時，就揣進兜里開心都不得了。

奶奶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上，手里還拿著雞毛棍子就向我們跑來，我們看到趕緊跑。

奶奶嘴里咆哮道“你們這些小鬼，就知道你們爺爺?shù)腻X好拿是吧！”

回憶結束。

何歡歡不自覺笑了出聲，又快速恢復了暗默。

爺爺最終還是沒有撐過春節(jié)，也沒有等舅媽的孩子出生，就走了。

抽噎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細小的無法讓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