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呂布必將死于這里。

于禁昂首挺胸立于哨樓之上，望著前方大火，心思早已經忍不住飄飛。

他在夜襲的第一時間，就聚集自己的本部人馬，和李整一樣，他對敵軍數量判斷失誤。

以至于他沒有選擇統帥全軍，那樣速度太慢，怕在集結全軍的時候，呂布已經揮軍殺到。

萬一出現白日李整軍的狀況，就是他的罪責。

他果斷拋棄靠近李整軍的部下，讓本部士卒制造二十步左右的火墻。

以火攻阻擋火攻！

這樣一來，敵軍若往內寨，他可以從后夾擊。

敵軍若往外，他亦可堅守，內寨能出兵夾擊。

戰場的選擇權瞬間讓他掌握在手中。

在等待的時候，于禁派出去的探馬帶來更多消息。

呂布竟率少數人馬偷襲營寨。

這份膽魄確實超乎想象，可惜，太貪心了，取得戰果的那一刻沒有撤退。

現在想跑，也晚了。

“報，于校尉，疑似呂布的將領一人一騎正在朝內寨殺去。”

最新的探馬帶來消息。

于禁眉頭微皺，穿過火墻，一騎往內寨？

“不是內寨，他目標是那群俘虜，呵呵，我還真是被小看了。”

于禁猜到呂布目的，心里難免涌現出怒火，這家伙也太猖狂了。

白日一戰，他俘虜呂布右翼軍三千七百五十三人，沒有屠殺降卒，自然是礙于這些士卒多是兗州本地人。

殺光這些人，曹公想要在兗州站穩跟腳，將會變得十分困難。

故而，他只是讓人繳械，連飯都沒給他們吃。

呂布若是想要憑借那些俘虜來沖破他的防御。

簡直就是可笑。

于禁這樣想著，讓部下轉身，向右移動。

呂布已經出現在另一邊，繼續堵在這里沒什么用。

大軍移動的過程之中，又有探馬來報。

“于校尉，發現呂布大軍動向，正在向我軍營寨疾馳。”

“不必驚慌，將消息通報李校尉一聲，他自會處理。”

于禁沒有想著分兵阻攔，他只想著擒獲呂布。

拿下這位大將，兗州所有戰事都會了結。

其他功勞嘛，讓給同僚了。

正好，李整也需要立功，挽回在曹公面前的印象。

于禁移軍攔住退路，清掃周邊營帳，不斷有探馬飛馳過來，匯報著呂布動向。

不出他意料外，呂布救出那些俘虜，沒往內寨，想要往外沖出來。

于禁本想讓內寨出兵夾擊。

一把火從前方升起，看樣子是想要用火焰阻擋內寨出兵。

于禁這個時候，是完全能夠放火反過來包圍呂布。

但他沒有那么做。

實際上，有赤兔馬的呂布突破過一次火墻，焉能不突破第二次？

還不如留出一條生路，讓呂布那個自負勇武的家伙沖過來，狠狠撞個頭破血流。

于禁目視己方陣型，

最前方設有鹿角，之后是長矛手，再往后是善戰的刀斧手，左右設有弓弩手。

沒有披甲的士卒是無法憑借血肉之軀阻擋。

這一戰他贏定了。

“殺！”

驀然間，遠方爆發出的喊殺聲，透過熾熱夜風傳達過來。

于禁的軍陣仍保持著沉默，沒有一個人開口，靜靜注視著前方。

慢慢地，吵鬧地腳步聲響起。

在火光和星光的照耀之下，密集的人群如螞蟻出巢，他們呼喊著，像是流民一樣，握著隨便從營地搜出來的東西當做武器，也沒有任何陣型，就這樣向著渾然一體的陣型沖過去。

烏合之眾。

于禁心里做出這樣的評價，“放箭！”

眼看著俘虜們沖到三十步內，密集地箭雨從左右升起，如烏云遮蔽月光，又似暴雨般落下。

一時間，沒有著甲的俘虜哀嚎連連，可他們沒有一個人后退。

哪怕箭射在肩膀，胳膊，大腿，甚至是臉上。

于禁想不通，他們是哪里來得士氣，就因為呂布在？

俘虜們逼近鹿角。

第二波箭雨又落下。

一桿桿長矛從鹿角后面捅出來。

俘虜們如奔騰而來的海浪撞擊在礁石，迸發出大片血花，前赴后繼，不要命地發起進攻。

讓堅若磐石的陣型出現松動。

于禁面色陰沉，俘虜們莫名高漲的士氣，遲遲沒出現的呂布。

超出他掌握的事態，似乎預示著對方有什么詭計在暗暗實施。

到底是什么？

于禁有些焦慮，旋即壓下，他還占據優勢，沒必要驚慌。

只要陣型不亂，就不會有意外發生。

正想著，他視線看見了一高大的馬匹從散亂陣型出來。

那匹馬大部分都是黑漆漆，少部分的毛發通紅似血。

沒意外的話，那匹馬就應該是赫赫有名的赤兔。

本該在赤兔背上的男人，卻沒有在。

一匹馬跑出來？

于禁腦中疑惑更多，迅速投向赤兔所沖的方向，那里是鄧牙將所負責的區域。

俘虜們在那里的攻勢被鄧牙將抵擋。

于禁手抓著木欄，身子探出向外。

身邊親兵急忙喊道：“于校尉，小心。”

“對，快，傳令鄧牙將，讓他盡快往后，往后！”

于禁想到什么，立刻大叫起來，似乎想從這里讓鄧牙將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就是離得太遠，根本無法傳過去。

鄧牙將瞥見一匹馬跑過來，那雄壯的姿態，速度，比美麗的姑娘還要充滿魅力，幾乎讓他在看見的瞬間被迷住。

“我要那匹馬。”鄧牙將興奮地沖過去。

他以勇猛被授予牙將職位，親隨們也習慣隨他沖鋒，沒人勸阻，紛紛追上去。

一群手無寸鐵的俘虜，能有什么威脅？

至于溫侯呂布，這個名頭他們聽過，白日和呂布的軍隊打過。

還不是贏了。

和李整軍不一樣，于禁軍因為白天的大勝，不怎么看得起溫侯的勇武之名。

陣型散開，鄧牙將率數十騎沖出去，如刀砍豆腐，輕松突破俘虜們，奔向迎面而來的赤兔馬。

眼看著就要接近，一高壯的男人忽地躍馬而上，手持一桿方天畫戟，目光如電。

“呂布！”鄧牙將沒有嚇到，反而驅馬上前，己方有數十名精銳，還拿不下一個呂布？

赤兔馬驟然加速，像是一陣風刮過來。

鄧牙將瞳孔放大。

一抹白刃光華閃過在眼前，隨即陷入一片黑暗。

呂布馬不停蹄，加速往前沖殺。

俘虜們殺聲震天，一口氣涌入鄧牙將負責的區域，從那里撕開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