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馬蹄聲驚醒了呂布。

他剛脫去甲胄，打算睡覺，一合眼，耳邊就聽到這個聲音，他匆忙起身，“來人，幫我穿甲。”

甲胄沉重而難以穿戴，一個人不容易穿，需要人幫忙。

侍衛(wèi)從門外進入，幫他穿戴甲胄，戴武冠，他推開自己的窗戶。

深沉的黑夜之內(nèi)，延綿的營寨升起火光，凌亂刮來的風中，夾雜著一絲喊殺聲。

呂布面上露出驚訝之色，看那個營地的方向是張濟。

這么快就內(nèi)亂了？

他轉(zhuǎn)念一想，有些懷疑是陷阱。

是對方故意引自己出城。

要是那樣的話，他率軍出去豈不是正中下懷……

他沉吟少許，一人從外面闖入，“溫侯，喜事啊，張濟和李傕他們內(nèi)訌，請您速速出擊。”

“公仁，太順利了，我懷疑有詐。”

呂布回過頭，沒有第一時間答應。

董昭衣衫不整，隨手將長發(fā)撩到肩后，“溫侯不需要擔心，我觀張濟神色，分明是已有歸順之意，請溫侯莫要錯失戰(zhàn)機。”

“呼，”呂布重重呼出一口氣，高聲道：“傳令全軍集結(jié)！”

他沒有見過張濟當時的神情，無法做出任何判斷，只有選擇相信董昭。

相信這個他選擇的謀士。

集合的鼓聲敲響，熟睡的士卒在伍長，什長的呼喝下，迅速起來。

一隊隊人從營帳離開，有序地匯聚，形成一個黑壓壓的人海。

呂布騎在赤兔馬上，手握方天畫戟，看著城門緩緩打開，他往前一指，“沖！”

赤兔發(fā)力，一馬當先的沖出去。

麾下騎兵隨之而去。

步卒們也跟著那一桿醒目的大旗前沖。

離開洛陽城，狂亂的夜風刮過來，越是靠近，聽見的聲音越響。

呂布視線里出現(xiàn)一支龐大的騎兵，鋪開在前方平原，風中翻滾的旗幟書寫一個大大的郭字。

他眼眸掃過，直接鎖定一個頭盔鑲金，花里胡哨的家伙。

不用說，肯定是一個地位不低的將領(lǐng)。

兩隊還沒有靠近，各自中央升起一團烏云，遮蔽月光，彼此交錯的剎那。

地面出現(xiàn)一片黑暗。

呂布一夾赤兔馬，它陡然加速往前。

箭雨掠過，落在不少人身上。

沒有造成多少人員死亡，騎兵再不濟都有皮甲，不是運氣差到爆，是很難一箭斃命。

“你！”

為首的將領(lǐng)只覺得黑暗過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

方天畫戟劃破空氣，宛如天邊的流星帶走他生命。

“將軍！”

身邊親兵大喊，讓沒停下的方天畫戟割去半個腦袋。

赤兔暴躁地踹開身邊的劣馬，它可是萬中之王，哪里會怕這些馬。

現(xiàn)場陷入混亂，隨即，并州軍跟上來。

兵器碰撞聲，血肉讓矛槊刺開聲，人疼得哀嚎，戰(zhàn)馬也疼得直叫喚。

這個局面連呂布也無法控制。

夜戰(zhàn)和白天不一樣，許多有夜盲癥的士卒無法看旗語，他們能做的就是跟著沖，沖。

要么沖散對面，要么是己方崩潰。

咚咚咚的鼓聲不停，黑壓壓的戰(zhàn)場，連旁觀者都無法看清局勢。

董昭也沒打算過多關(guān)注那里。

不論是溫侯，還是西涼軍，都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夠擊垮的對手。

他看著更遙遠的地方，那是任何雜亂都遠離，火光數(shù)量未有變化的營寨深處。

“快啊，快啊，你們還在等什么。”

董昭焦急地催促著，不停往前張望。

“董都尉，你小心點。”司馬朗驚叫，急忙將上半身都探出城墻之外的董昭拉回來，“我知你擔心溫侯，可也不能這樣看。”

“你不懂。”

董昭推開他，懶得管什么人際關(guān)系，目光死死盯著營寨深處，“動啊，給我動！”

司馬朗心想，這該不會瘋了吧？

過一會，董昭開始用劍砍墻，披頭散發(fā)，“給我動啊！動啊！”

司馬朗大驚失色道：“董都尉，這墻怎么可能動，你先放下劍。”

董昭惡狠狠瞥一眼，雙眼都充血了，“你給我閉嘴！你以為我瘋了？我沒瘋！”

“好，你沒瘋，沒瘋。”

司馬朗連連點頭，腳往后移，他佩劍忘在床邊了。

董昭沒心情解釋，繼續(xù)望過去。

營寨深處，穩(wěn)定的火光忽地動起來，像是成群的螢火蟲聚集，整體往后方涌過去。

“哈哈哈，伯達，我們這一仗贏了，贏了！”

董昭狂笑，心頭的壓力瞬間釋放，讓他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司馬朗也顧不得他瘋了，急忙跑過來，放眼望去，看不清的人影。

唯一能判斷勝利的就是進攻方向。

全部是朝著敵方營寨逃去，少許是向著兩側(cè)。

“這是怎么回事？”司馬朗滿腦子問號，怎么突然就贏了。

勝利來得太不真實。

之前堅硬如鋼鐵的陣型，忽然變得和紙糊一樣，隨意就能捅破。

呂布搞不清發(fā)生什么事，卻知道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一個勁地往前追。

“放下武器！降者不殺！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他一邊追，一邊高喊，身邊的親兵跟著喊，慢慢地，漫山遍野都是這樣的高呼聲。

看著丟棄武器，下馬投降的西涼軍，他沒有停留，直接躍過往前。

周圍越來越明亮。

呂布停止追擊，前方升起大火，高三丈的寨墻都無法擋住那耀眼的火光。

一陣陣熱浪從前面刮過來。

濃煙飄揚上天。

他看著火焰，心里滿是疑問。

“前方可是溫侯？”

側(cè)面?zhèn)鱽硪宦暫艉埃瑪?shù)百騎朝這里沖過來。

呂布身邊數(shù)十名親兵無不變色，

呂布高聲回答道：“不錯，你是何人？”

“建忠將軍張繡，平陽侯是我叔叔。”

那將說著，馬未停蹄，直接沖過來。

呂布麾下親兵沒動。

因為沒得到命令。

呂布沉默地坐在馬背上，手握緊方天畫戟，目光平靜注視襲來的張繡。

這位年輕的將領(lǐng)本想著給溫侯一個下馬威，眼看著對方不閃不躲，連麾下兵馬都沒有動一下。

他急忙勒住胯下戰(zhàn)馬，停在兩步之外，些許煙塵從蹄間飄揚，他身后的數(shù)百騎也停下來。

他再桀驁，也無法違背叔叔的決定，“溫侯，我叔叔在營內(nèi)等著你。”

呂布緩緩上前，無言的壓迫力隨之逼近。

張繡昂起頭，年輕的臉龐滿是倔強。

“哈哈。”呂布大笑，抬手拍了拍張繡肩膀，“記住，沒那個膽子撞過來，就不要做那樣小孩子氣的挑釁。

去告訴你叔叔，我在洛陽城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