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城破了。

荀彧戰報傳到長安城外，已是十一月初，空氣泛著些許冷意，呂布吸氣時，連同冷意一起吸收，在胸腔擴散。

良久，他放下手中的戰報，面色陰沉道：“河內大半已歸曹孟德所有。”

董昭沒有那么悲觀，道：“荀軍師退到溫縣匯合張校尉。

高校尉退守軹關，其后就是河東郡。

等我們攻下長安，有這兩處在，隨時都能奪回河內，溫侯不必擔憂。”

“攻下長安。”呂布喃喃著，面上浮現出煩躁，“城內遲遲沒有動靜，李傕那廝也是可惡，竟不懂得討價還價。”

提到這個話題，董昭面色有些尷尬。

該怎么說呢，王者的預判，遇到青銅的對手。

預判個空氣啊。

誰能想到，第一次被拒，李傕居然再也沒有聯系過司馬朗。

正常來說不應該砍下手指，增加威脅嘛，哪里會直接放棄。

“溫侯，我們不能急，要靜待時機。”

董昭好言寬慰，顯然是看出，溫侯有不耐的意思。

呂布第一次沒有附和這位謀士。

他如何能不急，河內大半丟了是小事，溫縣和軹關在他手里就能反攻。

曹操目前是小患。

問題是冀州方面。

或許是比夢境提前出兵的緣故，袁紹展開的攻勢兇猛無比，青州已被他徹底占據，幽州大半也落入他手。

公孫瓚腹背受敵，早早被困在易京。

而圍困他的人馬有多少？

單單是為劉虞報仇的漢胡聯軍就有近十萬兵力，加上袁紹本部十萬。

哪怕明天傳來消息，說是易京淪陷，他都不會吃驚。

公孫瓚想要堅持到建安四年，怕不是要天降一顆隕石解圍。

對未來的急迫感在心頭涌現，呂布等不到城內生變，他必須要做點什么，防止萬一的事態。

“一味等待如何能夠等來勝機，長安城高，那就打造一個比城都要大的攻城器械。”

呂布說著，心里已有決定，他要打造有史以來最大的攻城戰車，臨沖。

夢境里面依稀記得是那個形狀，能不能復原出來，要看木匠的水平如何。

董昭勸道：“溫侯，強攻損失太大啊。”

“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在董昭眼里，等待是有價值。

呂布的耐心已經被磨滅了，白門樓的噩夢時刻在腦海浮現，他不是怕死，是怕那種無力感。

他要打造臨沖，強攻長安。

董昭有些無奈，溫侯暴烈的性格成就他的威名，也讓他有著明顯的缺點，容易急躁和沖動。

長安這樣的堅固城關，攻心才是上策。

強攻的話，反而影響士氣，讓西涼軍抓住戰機，反敗為勝。

董昭滿心憂慮，又無計可施，只能希望，鐘繇的行動能快一點。

又過兩天，城內沒有消息，斥候倒是抓到一隊使者回營匯報。

董昭收到消息，問清楚使者來路，一個計策在腦海浮現，他急忙讓人通知巡視軍營的溫侯回帳商議。

“劉備的使者到這里有什么事情？”

呂布匆匆步入主帳，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董昭展開手中的竹簡，道：“豫州刺史劉備言明汝南太守孫香勾結葛坡賊禍害一方，稱自己是不得已而興兵除賊，他要表舉在戰爭立功的關羽，張飛，田豫，陳到，許褚為都尉。

又表郭猛為潁川太守，荀攸為汝南太守……”

呂布聽得是眉頭大皺，關張在劉備那里，沒什么好意外。

田豫陳到名聲不顯。

許褚的大名，夢境還是有記載，典韋死后，曹操麾下最勇猛的將領。

荀攸，這也是曹魏頂尖的謀士。

他們怎么投劉備了？

呂布心下差異，照這樣看，現在的豫州是徹底落入劉備之手。

完全和夢境不一樣，會對他接下來的計劃產生什么影響？

董昭拱手道：“恭喜溫侯。”

呂布回過神，有點惱怒道：“劉備奪取豫州，已成我心頭之患，何喜之有？”

董昭眼眸微瞇道：“使者來歷，細節，我已盤問清楚，我們可以假扮豫州使者入城，和城內聯系，加快行動，破城指日可待。”

呂布先是大喜，隨即冷靜下來，“這等機密之事，該派誰去？”

“我。”董昭毛遂自薦。

呂布連連搖頭，“不行，我還需要仰仗公仁成就大事，豈能讓你入城犯險，若你有什么閃失，我奪得長安又如何。”

董昭心下感動，愈發堅定自己的念頭，“請溫侯放心，我以使者身份入城，李傕郭汜必不會加害。”

“這，不妥，若是讓人發現你身份該如何是好。”

呂布還是不肯讓他冒險。

董昭急道：“溫侯，我原是籍籍無名之輩，長安認識我的人寥寥無幾，您只需要挑選三十名值得信賴的勇士隨我入城即刻。”

“這。”

“溫侯！成大事者，必抱大器，豈能為我一人安危而錯過大事！”

董昭語氣不免帶上幾分嚴厲，他渴望的明主，可不是那種優柔寡斷，婆婆媽媽的家伙。

呂布嘆一口氣，道：“公仁，你務必小心啊。”

“定不辱命。”董昭抱拳。

呂布從親兵挑選出三十名驍勇的護衛聽從董昭指示。

董昭辦事謹慎，讓這些護衛提前和劉備使者的護衛溝通，了解一下豫州情況。

接著，他出營，繞到長安西門，帶著劉備貢獻天子的財物，以正常速度往前。

駐守城門的西涼軍看著他們趕到護城河邊上，才有人開口道：“你們是什么人？”

“我是豫州刺史帳下幕僚簡紹，奉劉刺史之命，前來朝見天子。”

董昭站在底下大喊。

“豫州刺史？你等著，我去通報。”

過一會，吊橋緩緩放下，城門打開。

董昭攥緊馬僵，驅馬上前，身后押送財物的三十名并州精銳。

換做是尋常城池，這三十人足夠奪門而守，在長安這里，城門的寬度注定他們堅持不了一分鐘。

西涼軍也不怕會有奪門的事情發生。

一名將領開口道：“最近長安有戰事，為防止你們搞行刺的事情，兵器留在這里。”

董昭笑道：“這是自然。”

三十名護衛兵器都卸下。

將領開口道：“你們跟著他去見池陽侯。”

吊橋重新拉起來，城門合上。

董昭已無退路，面色淡定道：“謝將軍。”

“沒點實際的。”將領嘟囔，揮手讓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