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詭計往往隱藏在陰暗處，像是藏于房間的臭蟲，冷不丁從哪里冒出來，咬人一口。

董昭是精通此道的高手，絕不會坐以待斃，他故意告訴告密者，朝廷要派使者前往涼州，讓告密者展現自己的實力，截殺使者。

就是一次試探，那個使者會不會死。

會在哪里死。

將會決定告密者是站在哪一邊。

為獲得更準確的情報，董昭暗地里往涼州派遣三名密探，皆有射援的推薦信。

扶風射家本就是涼州有名的豪族，和他們有往來的豪族不少。

密探藏于射家交好的豪族，也不用擔心會被出賣。

這年頭，世家豪族都有書信往來，上面會提及一些自己的近況和事情。

不算很機密，卻足夠讓己方戰敗，家族不會被影響。

有書信交好的那一層關系在，誰也不好意思翻臉不認人。

董昭忙于涼州。

呂布沒閑著，他和涼州之間的信賴本就淺。

韓遂，馬騰他從不信賴，沒有直接揮軍，是關中百廢待興，不宜大舉用兵。

不代表呂布會畏懼那兩貨。

涼州在他眼里，平定不難，就是要耗費時間。

偏偏他最缺的就是發育時間。

考慮到涼州畏威不懼德的習性，他令侯成為左馮翊，宋憲為右扶風，各領萬人駐扎，防御涼州的侵襲。

同時，他下令少府停止活體印刷術，全力打造馬鎧。

在戰爭面前，教育文化都要靠邊站，一切都為戰爭服務。

荀彧那邊開始聯絡百官，讓一御史上奏，言明溫侯功勞，請陛下封為丞相。

百官紛紛上奏附和。

劉協沒有反對，直接同意。

天使第一次跑到溫侯府上宣旨。

呂布作秀，說自己才能不足，拒絕了。

劉協沒放棄，或者說不能放棄，百官奏章擺在那里。

第二天，繼續征召，呂布還是推脫。

十一月二十六日，天子再次下詔，請他出任丞相之位，賜三項特權，見君不趨，稱臣不名，劍履上殿。

這三樣基本都是東漢末年權臣的標準配置。

呂布高呼謝主隆恩，換上丞相官服，金印放于囊中，紫綬垂在囊外，印囊表面有金絲虎頭紋飾，掛在腰間革帶。

他昂首挺胸，跨出府門，目光掃視，發現女兒沒有往日那么叛逆，小臉第一次露出崇拜之色。

很快啊，呂綺玲迅速改變臉色，板著臉，表達自己對父親禁足在家的不滿。

還是一個小丫頭啊。

呂布心里覺得好笑，連日被公務繁忙弄得有些郁悶的心情消散不少。

他登上府外輿車，驅者是未央宮的車府令丞，輕輕吆喝一聲，三匹白馬略略略地吐舌，邁開蹄子往前。

衣甲光鮮的數百儀仗隊護衛在前后左右，他們都是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軍中精銳。

馬超因容貌俊朗，身材高大，也被列為其中之一，隨在輿車邊上。

行了一段路，兩側道路漸漸展現出熱鬧的人氣，百姓不斷從周邊趕來迎接。

一位老人大概是耳目不敏，慢悠悠地移動在街道，擋住輿車前面。

馬超想要驅馬上前趕走。

“停下?！眳尾几呗曇缓?，儀仗隊停止前進，他跳下車，小跑到老人身邊，行禮，溫聲道：“老丈，我來扶你，慢點，別摔著?！?/p>

他親手扶著老人，面上沒有半點不耐，慢吞吞送到路邊，才告辭離開。

“呂丞相真仁義啊，呂丞相仁義無雙?！?/p>

不知是誰在人群開頭吶喊，百姓齊齊呼喊起來，氣氛變得熱鬧起來。

“不敢當，不敢當，”呂布滿臉謙虛，返回輿車，燦爛的笑容讓百姓呼聲愈發高漲。

馬超眨了眨眼，幾乎很難將面前這個男人和自己認識的那頭怪物重疊在一起。

他的三觀受到沖擊，忍不住嘟囔道：“真假?！?/p>

周圍百姓的歡呼聲是那么熾烈，他的聲音也不大，以為說的話不會被聽見。

呂布瞥一眼，同樣壓低聲音回答，“長安百姓苦于暴政，渴望仁政，安寧。

只要能滿足這點，他們不在意頭頂上的統治者是作秀還是真心，這就是民心所向。”

馬超先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為什么要怕啊，梗著脖子，不服氣地小聲回一句，“民心？我刀架在你脖子上，看看有幾個人會出來救你。”

呂布笑了笑，沒有解釋，過去的他何嘗不是小覷民心，認為刀刃之下，民心根本就不重要。

那一場大夢過后，他明白許多道理，也明白，為何自古以來，都有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言論。

因為民心所向意味著穩定的秩序。

沒有穩定的秩序是無法形成民心所向。

比如說，一個人安分守己種地，一轉眼，老婆被人睡了，父母讓人殺了，孩子被人吃了。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哪里會有民心，只會有反心。

能混成百官的人，沒一個是傻子，愿意跟著那樣不體恤民力的人混，成功幾率小不說，死后還可能在史上留有污名。

呂布故意演這么一場戲，目的就是做給百官看。

有他在，才有民心所向的朝廷。

有他在，百官才能過上以往那樣的日子。

讓他們別想著一些有的，沒的，乖乖為他辦事。

那個告密者能夠在長安藏著，又第一時間得知三名刺客被抓，百官里面沒有人幫忙。

呂布是不相信。

沒有大規模查，就是怕惹得長安動蕩，影響有可能和涼州爆發的戰爭。

加上窩藏之人提供的幫助微乎其微，不值得大動干戈。

只要長安兵權握在他手中，百官不到生死存亡的時刻，是萬萬不會做出什么激烈反抗的舉動。

他們的脾氣早已經讓董卓，李傕郭汜磨光了。

一個個變成忍者神龜，能忍就忍。

何況呂布給他們的條件待遇不錯。

輿車行至未央宮，百官守在宮門之外。

呂布下車，拱手道：“有勞諸位在此久候?！?/p>

太尉楊彪笑呵呵道：“不辛苦，比起丞相為國操勞，我們在這里等一會算什么，請?！?/p>

“誒，楊公是長輩，理當先請。”

呂布推讓一二，楊彪再推，最后兩人并肩而行，同入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