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陳縣。
這里可以說得上是豫州百姓幸福指數最高的地方,連汝南郡都及不上。
國相駱俊賢明,將陳國治理地井井有條。
陳王劉寵擅長打仗。
一文一武的親密搭配,造成陳琳眼前這樣繁榮景象。
大開的城門,車隊往來密集,人頭攢動。
他勒馬注視片刻,心里暗暗嘆氣,這樣的景色,百姓,已不遜色于鄴城。
可惜,可嘆。
一想到自己此行會讓這里的繁榮化作灰燼,他心里變得沉甸甸的。
他此行是奉袁紹命令,說動陳王進攻關中。
從那天文丑襲取東大營。
袁紹心里的那一口惡氣就出了。
再看南大營和溫縣城形成掎角之勢,地形狹窄,難以展開全部兵力。
他變得不太想冒險,不聽沮授揮軍猛攻的建議,采取郭圖之前的提案,遣使去往陳國,說動陳王出兵關中。
這個使者的任務就落到陳琳身上。
“陳司馬,該我們進去了。”身后甲士提醒一句。
陳琳回過神,驅馬往前。
守門的士卒詢問道:“你們是從哪里來?”
“我是奉袁冀州的命令,特來拜訪陳王殿下,這是我的信物?!?/p>
陳琳從懷里掏出一枚玉佩。
士卒一看,放行,“蔣軍侯,人來了?!?/p>
躺一邊草棚榻上的蔣軍侯不耐煩道:“吼什么,三兒,三兒,快給我出來帶使者去驛站休息。”
“好嘞,”三兒是一個體型魁梧的士卒,“陳司馬是吧,看好你的人,隨我去驛站,別亂跑?!?/p>
陳琳心里隱約覺得不對勁,入城之后,異樣感更強。
他敏銳察覺到,有不少士卒混跡在百姓之中,似乎在搜尋著誰。
陳國最近一定發生什么變故。
他開始擔心此行的安危。
三兒一路領著他們到達陳縣驛站,外面是甲士防御嚴密,“陳司馬,現在是非常時期,請你的人脫下甲胄,兵器,交給我們保管?!?/p>
陳琳心里一沉,出聲喝道:“我是袁冀州的使者,陳國就是這樣待客嗎?”
三兒板著臉道:“你是客是敵,還說不定,不要讓我再重復?!?/p>
“好,”陳琳忽地笑了,沒有之前那么怒氣沖沖,讓手下脫去甲胄,上交兵器。
接過這些,三兒的面色緩和不少,“請陳司馬在這里待著,等待王上召見。”
“嗯?!?/p>
陳琳回應,面上風輕云淡,一回到驛站安排的單間,他面色垮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走動。
“發生什么事情?”他喃喃著,希望能有人和自己聯絡。
袁紹的名頭在世家之中,還是很有用。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沒有任何消息,大概是嚴密的看守讓外人無法靠近。
十二月十日。
陳琳坐在床榻,心情已經平復,正在練字。
門外甲士闖入,道:“陳王殿下有請?!?/p>
陳琳放下筆,道:“有勞領路。”
“走吧。”甲士板著臉,轉過身離開。
他跟上,隨甲士上一匹馬,那些隨行的護衛也都能跟著過來。
一行人沒有往王宮去,街道大大小小的房屋門口都掛著喪布,紙錢撒了一地。
這是有什么大人物死了?
陳琳愈發心驚肉跳。
出城外五里,黑壓壓的人群分列在左右,中間露出甲士把守的道路。
陳琳很有禮貌地下馬,步行通過這片道路。
陳國官員們都是一副服喪的白色打扮。
一個簡易的墳墓前,銅盆燒著紙。
陳琳瞥一眼墓碑,陳國相駱俊……
駱俊死了?
他腦袋如遭重錘,沒記錯的話,駱俊是堅持反對出兵關中。
他甚至做好和駱俊辯論的準備,結果那家伙死了。
“冀州使者陳琳,拜見陳王殿下?!?/p>
陳王劉寵生得一副好皮囊,常年打劫,對抗賊寇,讓他四肢強壯,穿著喪服都掩蓋不住英武之氣,“陳先生,對駱俊的死,你有什么好說?”
“我深表節哀,此事一定是呂布在背后主使,他唯恐您出兵關中?!?/p>
“放屁!”
劉寵暴怒地吼一句,人從地面站起來,傷心過度讓他腦袋有些暈眩,隨即恢復正常,他像是一頭餓虎逼近,滿是血絲的眼眸瞪大,“刺客是打著袁紹的名頭入駱府,在酒宴上刺死孝遠!
我和他相識十二年??!十二年!”
劉寵單手提起陳琳,幾乎讓他無法呼吸,“陳,王,誤會?!?/p>
“你還想狡辯!”
劉寵雙手狠狠將陳琳丟到五步之外,“將王家的人帶上來!”
人群分開,上百人,有老有少的人被押上來,一個個哭聲響亮。
陳琳認得王家主。
昔日的風采不在,只有對死亡的恐懼,“陳王殿下,冤枉啊,我真沒有派人暗殺駱相?!?/p>
“你私通袁紹,還敢說冤枉?”
劉寵一腳重重踹翻自己的臣子,搶過甲士的矛,狠刺下去。
陳琳看得心驚,急道:“陳王殿下,袁家四世三公,袁冀州更是其中翹楚,豈會使出安排刺客的下三濫手段,請您明鑒,莫要做出讓真正兇手發笑的行為。”
“孝遠就是相信袁紹的名聲,才會沒有防備的遭人殺害!”
劉寵寒聲回答。
“殿下!”陳琳驚呼,心里是一片死寂,完全搞不懂,為什么陳王會這樣,莫非王櫟那個蠢貨真為討好袁紹,將駱俊暗殺?
“將他們都殺了?!眲櫟呐瓪怆S著殺死王櫟消散,丟下長矛,走向墓碑。
“殿下,這是誤會。”
陳琳還想要辯解,左右甲士沒有給他太多時間,硬拽著按下去,刀直接往下砍。
一片人頭落地,血流一地,圍觀的群眾齊聲叫好,更有人痛罵死者。
駱俊為國相,在陳國素有賢名,百姓無不敬重,卻被刺殺身亡,讓他們如何不怒。
劉寵走到駱俊墓碑前,再次失聲痛哭,“孝遠啊,你為何要離我而去?!?/p>
“陳王殿下莫要過于悲傷,駱國相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看著您這樣摧殘自己?!?/p>
有一人走到他背后安慰。
劉寵扭過頭道:“這次多虧奉孝,若不是你識破奸計,我險些不能為駱俊報仇?!?/p>
“荀太守和駱國相是朋友,我和荀太守是朋友,自然要為朋友報仇?!?/p>
郭嘉搭著他的肩膀。
這種適當的冒昧讓劉寵心里好受不少,“我想讓你接任陳國的國相,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性格閑散,愛游歷四方,不適合為官,請殿下恕罪?!?/p>
“你接下來要去哪里?”
“兗州,會一會老朋友?!惫蚊嫔下冻鲂θ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