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祜走的那日,天色朗爽,風(fēng)煦日和。
立于城樓,遠(yuǎn)眺隊伍遠(yuǎn)走,祁盞一摸,已是兩眼濕潤。
“哥哥走啦。”她轉(zhuǎn)身對璟讕道。璟讕點頭,“無事,還會回來的。”他幫祁盞戴好帷帽,兩人執(zhí)手下城樓。
“璟讕,如此,宮里就剩下你我可以多說說了。”祁盞道。璟讕一笑,“平時說得還不夠啊?”
“不夠呀。”祁盞笑道。
待兩人走到路邊,一輛宮車從身邊疾馳而去。
“禾公公么?”璟讕問。祁盞也認(rèn)出是禾公公的座駕,“是了。想是也放不下哥哥遠(yuǎn)走,來看看吧。畢竟我們都是在他眼下長大的。”提起之前種種,祁盞垂下眼簾,思緒萬千。
祠堂中,祁禎樾跪于蒲團(tuán)上,面對列祖列宗。
“可是走了?”他低聲問。
禾公公道:“走了。”
“唉。”祁禎樾眼露瑩光。“禾子,他......真的好像宅兒啊。小祖宗脾氣。”
“誰說不是呢。簡直跟皇后娘娘的脾氣如出一轍。負(fù)氣出走,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禾公公嘆道:“皇后娘娘,也看著呢。”他瞥了一眼邵韻宅的牌位。
祁禎樾微微閉目,似在敘述故事般道:“當(dāng)年朕真的不對,利用了她,讓她家滿門抄斬;她爹就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生大氣,就劃破臉跑到道觀做姑子;那時她已經(jīng)懷了止安,但止安長大,她從未在止安面前說過朕的不是。她其實,不壞。是朕,對不住她。”
禾公公未言語。
“前些日子,宮里來的僧人祈福做法,說朕要好生保養(yǎng),不然將難長命百歲。朕......不要什么長命百歲。早些下去跟小祖宗見見,當(dāng)面跟她賠個不是就行。”祁禎樾越說,心尖越焦熱生疼,撫胸彎腰。“禾子,送朕回栩?qū)帉m吧......”
“皇上————”禾公公跪下。“皇上去了栩?qū)帉m,奴才怕您睹物思人......心疼難受......”
“不去朕更難受。至少還有她的味道,她的感覺。她若是回魂,去了這地方,朕也見見。可惜,她定是躲著朕......”
一番話說完,門外太監(jiān)通報:“啟稟皇上,麗妃娘娘求見。”
禾公公一眼瞪他沒眼色。
祁禎樾卻道:“讓她進(jìn)來吧。”
“皇上萬福————”
麗妃給道了聲安,祁禎樾“嗯”一聲。她立于祁禎樾身后,“皇上,臣妾想皇上在此為太子殿下祈福,便擅自過來想請皇上去彩鸞宮一歇。臣妾命人備了茶花,請皇上沐浴修神。”
“茶花?”祁禎樾輕聲略急促。邵韻宅身上總是茶花香縈繞,清新舒暢得很。
麗妃點頭,“想是皇上會看見皇后娘娘的牌子睹物思人,臣妾便命人備了茶花。新摘的,味正濃。”
祁禎樾伸手,“擺駕,去吧。”
禾公公高喊:“擺駕彩鸞宮————”
一碗茶樓中,祁盞看四下無客人,便取下了帷帽。
“璟讕,你最愛的糖糕我讓小二給你買了。”祁盞看小二端上了糖糕。璟讕點頭,望著窗外,“好,多謝你。”
兩人坐了二樓臨街,俯瞰大街上人來人往。
“七妹妹,這里真好。”璟讕突然道。“你知道我們耀國,就是一小國,人口稀少,蕭條凄瑟,商農(nóng)家都無精神,不知何為奔波,為何生計。荒蕪沉悶,無趣得很。”他眼露羨慕,祁盞極少看他表露神情。“璟讕,”祁盞一笑,“不如你就留下吧。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
猛地看向祁盞,璟讕跟著一笑:“永遠(yuǎn)?我只是一個質(zhì)子啊。我配不上你。若你不是公主,該多好。”他捏了糖糕吃。
“千萬不行。”祁盞搖頭,“若我不是公主,來這一遭也無意義了。你能跟我在此觀街問童子全是憑我的身份地位。若我只是一介平民,咱們連這茶樓門兒都進(jìn)不來呢。”她抬頭甜笑。
璟讕側(cè)顏一繃,牽強跟笑。郁悒而不語。
倏忽,領(lǐng)座一陣喧豗。祁盞與璟讕勾頭看去,她低呼一聲“煩人”。
“璟讕,那個說話聲音最大的就是風(fēng)離胥。咱們走吧,莫要搭理他。”
璟讕盯著喝茶,“就是年少有為的小風(fēng)將軍?”
“嗯?你也知道?”
“那次社里不都說了么。”璟讕點頭。“別走,咱們又沒招惹他們。”
正說著,一只大掌竟然拍到了他的肩上。“哇,俺沒看錯?你是個男兒郎。喂————一棠,果然是男子!”來人粗獷豪氣,高大威猛。祁盞眼色一緊。
璟讕語氣溫和:“在下的確是男兒。”
“怎長得如此俊美?”男人問。方才他喊的“一棠”也從位子上起來,過來幫腔道:“是啊,遠(yuǎn)看還以為是個出塵瀲滟的女兒。”
璟讕聳肩。“身形容貌,也不是在下能定的。”
“張河,”風(fēng)離胥竟上來了,他讓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你知他是誰?也敢在此放肆?”他說話間,一直打量著璟讕。
璟讕忙道:“這位想是小風(fēng)將軍了?久仰大名。在下的名字不足掛齒。”風(fēng)離胥坐到了他對面。“哪里。咱們早就是相識了,對么?”
兩人無言相視。
那是。當(dāng)年胡言亂語社可是把他打到無以還手。
璟讕道:“那年都是玩的。”
“你說是玩就是玩啊?我們將軍可是記了很多年的。”說話間,又一目光城府,身形威武的男人走來,祁盞定睛一看,默默喝了口茶。
風(fēng)離胥指著男人,“這是我的副將竹慶,之前在宮里面也干過。”
祁盞怎會不認(rèn)得,當(dāng)年邵韻宅遇刺,他是壽安宮的侍衛(wèi)之一。后壽安宮的侍衛(wèi),處死的處死,打出去的打出去,此人便是打出去的其中之一。
“是么。”璟讕拱手,竹慶并未還禮。“既然將軍對當(dāng)年之事如此耿耿于懷,那不如今日揍在下一頓,好解氣如何?”
他一說,祁盞立刻臉色一變。
風(fēng)離胥擺手,他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竹慶說笑的。俺早不在意了。”喝茶端杯時,偷瞄了一眼祁盞。
祁盞一直垂著頭,并未說話。
璟讕看此情形,也不利于一直留下。“那小風(fēng)將軍慢慢玩,我們先告辭了。”
祁盞早就想走,拿起帷帽起身,風(fēng)離胥喊了聲:“慢著————七公主,是沒看見臣么?”他看向祁盞。璟讕警覺,把祁盞護(hù)在身后。
祁盞眼神掃過這幾人。
張河道:“如今公主殿下的父王都要讓我們將軍幾分,公主還如此高傲,不愿理人吶?”他的口氣不像說笑,十分輕浮。
任他們?nèi)绾握f,祁盞就是不接話,連眼神都不給風(fēng)離胥。
璟讕道:“她生性膽小,將軍莫要過意不去。”
“膽小?在壽安宮懟俺可不膽小,伶牙俐齒得很。”風(fēng)離胥笑道。祁盞不理他,轉(zhuǎn)而對璟讕道:“快些走吧......”
“七公主————”
“嘖嘖————我說,小風(fēng)將軍這個樣子叨擾公主,可真是昭告了全天下,什么登徒子浪蕩子弟都能當(dāng)將軍。”一句話之際,左丘瑯燁恰時出現(xiàn),擋在了祁盞璟讕身前。風(fēng)離胥一行人不語。
祁盞眸光一亮,“瑯燁哥哥,你怎么在這兒?”
“我跟上思去抓藥,誰知在街上看到你們在二樓。更沒想到,能看到這種......嘖嘖。不說了。”左丘瑯燁和宗南初最會陰陽怪氣,分則各自為王,合則天下無雙。
“你父親也只是一個五品,你也只是個九品,你對我們將軍不能這么說話吧?”張河道。左丘瑯燁瞪眼,“哇,你拿名頭壓我?那這里是耀國八皇子,和我朝嫡公主,你們什么口氣?我方才還以為你們調(diào)戲無權(quán)無勢的良家婦女呢~~哎呀,誤會~~”
竹慶冷哼道:“這一下巧了,當(dāng)年欺凌過將軍的人都到了。”
“誰啊誰啊?欺凌小風(fēng)將軍?沒吧?我怎不記得?”左丘瑯燁故作一臉迷茫,“你們莫找個由頭安到我們頭上哈。”
風(fēng)離胥一幫人氣得語塞。
“瑯燁,你跟這群人費什么口舌。走了。”祁蒼提著藥包上來拉了他一把。左丘瑯燁道:“你們這幫下里村夫,一人得道還真當(dāng)自己都能雞犬升天了?省省吧。”
祁蒼冷言道:“到底還是在天子腳下,要有些自覺的。”
風(fēng)離胥幾人握拳。忍著怒氣,被他們身份壓著。
走了幾步,身后有人喚住祁蒼。“你提的藥可是紅娘蟲和紫蜈蚣?”
說話之人,模樣年少,卻是一頭斑白。
“左冷吟————你還跟他們說什么?!”張河吼道。
那名為左冷吟的怪人道:“你也是皇子?竟到民間抓藥?”
“到民間抓藥為的就是來救七公主他們一遭,省得被你抓去當(dāng)壓寨夫人了。”祁蒼撇下一句,轉(zhuǎn)身跟著祁盞他們?nèi)チ恕?/p>
他們走后,張河氣得摔杯子。
“什么東西————一幫破王侯,竟如此瞧不起人!”
竹慶道:“讓你別招惹,你非要招惹。這一下好了,被諷一頓是舒服了。”
風(fēng)離胥從窗外看著下面的祁盞背影,押了口茶。
這廂彩鸞宮殿內(nèi),祁禎樾剛沐浴完,麗妃請了人給他按揉肩穴。
“皇上,請用茶。”麗妃侍奉著。祁禎樾閉目點頭,“嗯。”
兩人無語一會兒。祁禎樾先問:“麗妃入宮幾年了?”
“回皇上,已有十六年了。”
“這么多年,你對皇后是打從心里敬重的。朕看得出。”祁禎樾道。麗妃輕笑,“皇后娘娘對臣妾們其實很好。對皇子們更好。只是姐妹們多是不領(lǐng)情。”
“是啊,她很好。”祁禎樾聲越來越輕。
麗妃道:“皇上,臣妾有一問,斗膽請問皇上。”
“在場無外人,你我就如平常友人,有什么就問吧。”祁禎樾道。
麗妃問:“逆太子為何已坐于東宮,還要起兵謀反?這不合常理啊。”
“麗妃啊。”祁禎樾微微張眼,“旁人若問,今日定不會活著出這彩鸞宮的。”麗妃清朗一笑:“在場只有平常友人罷了。”
祁禎樾也笑了。“朕是看你懂事貼心,惜命愛子,今日便跟你說了,你聽完,就當(dāng)從未聽過。”
“是。臣妾知道。”麗妃行禮。
祁禎樾擺手,示意她坐。麗妃屏退了宮人。
“朕當(dāng)年在當(dāng)王爺?shù)臅r候,有一個大孩子,就是逆太子。那是朕的第一個兒子。朕把他交給皇后撫養(yǎng),皇后與逆太子年齡相仿,兩人甚是親密。后來,逆太子長大,漸漸對皇后有了逾越于母子之間的心思,朕看出來了。朕信皇后也看出來了,但她裝作從未看出來。后來他果然私心大于公心,終于謀反了。”祁禎樾講述得平淡,麗妃卻聽得動魄。
“那,那皇后娘娘......”麗妃噎語。祁禎樾道:“那是她親手寵大的孩子啊。她當(dāng)然舍不得。她的孩子,她的親人,都是朕一手摧毀的。朕也不怪她,只是這世間沒了她,更冷了。”
麗妃給他續(xù)上茶。“常言道帝王無情,皇上卻是有情有義。”
祁禎樾并未說話。邵韻宅沒了,他又回到了晦澀不堪的世間。再無任何光亮。
麗妃接著道:“其實臣妾能看得出,皇后娘娘是個孩子氣的人。”
“哈哈……”祁禎樾突然輕笑,“對……之前在潛邸時,朕總喜歡晚上給她講鬼故事嚇?biāo)龤鈵来蛄R朕,又害怕不讓朕走。還有在大奉樂宮,她不跟皇室家眷一起泡湯,偷偷跑到朕這兒,我們一同泡湯喝酒。她還害怕騎馬,但朕在她就不怕……還有她最愛讓朕背著她走,最好再給她吃糖葫蘆……”他說了許久,忽然戛然。
“然后……她就長大了……”祁禎樾心如刀絞。
麗妃連忙起身服侍,想讓他舒服些。
這廂東宮,祁盞回來便把出宮時的衣物全讓蝶月燒了。
“蝶月啊,那風(fēng)離胥身上的味兒……真作嘔的。我是一刻也呆不了。”祁盞道。
祁蒼道:“且不說這個,若兒,今日你看到了吧,這風(fēng)離胥身邊倒是有幾個人物啊。我說憑他自己,也不能得了這如此多的戰(zhàn)績。”
祁盞坐下喝了幾口茶道:“可惜父王向著他。他今日敢這么對我和璟讕說話,看得出,他根本沒把皇室看在眼里。這人忒傲氣了。”
“是傲氣。”祁蒼點頭道。
“哥姐,你們?nèi)ツ膬毫耍窟@般生氣?”祁元跑來問道。盞、蒼對視一眼,把遇到風(fēng)離胥經(jīng)過詳細(xì)講了一講。
祁盞道:“總之,這人你躲著走就成。”
“知道了。”祁元應(yīng)和。“七姐姐,過幾日太后壽宴,母妃打算送上找法師開過光的金佛,你送什么?”
祁盞正給他整理衣衫,忽然一滯。“送什么......鴛妃送什么?你可知道?”
“知道啊。聽四哥哥說了,他母妃準(zhǔn)備送一副百鳥朝圣圖,已經(jīng)繡了很久了。兩月?反正很用心思了。”祁元道。祁盞微微一笑,“好啊,挺好。”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璟讕問:“你又想什么點子呢?”
“沒想什么呀。”祁盞不認(rèn)。幾人扯了幾句閑篇兒,祁元拉著祁盞道:“七姐姐,上次你領(lǐng)我吃的羊肉酥餅是哪里的?味道真好。”
“饞了?”祁盞笑道:“宮里的御廚不比外面做的好?”
“若瓷,那你可說不對了。美味在民間,越臟越香。”祁蒼打一響指。祁盞扯著祁元道:“這樣,明日帶你去吃如何?今日太陽都要落山了......哎,虛牙,要不咱們?nèi)ビ欧繂枂枺懿荒茏霭桑俊?/p>
“嗯?成!!”祁元一陣欣喜。璟讕道:“你們別鬧了,再晚些宮里就要宵禁了,你們也沒通行牌。”
祁盞愛弟心切,“無事,我們動作快。”祁元附和,兩人執(zhí)手跑出東宮。
“七姐姐,之前母后在世的時候,說宮里是公共廁所,誰想來就來?什么是公共廁所?”祁元問道。祁盞細(xì)想,“嗯......是凈房吧?”
“哦————”
天色漸暗,宮人點燈。
祁元拉著祁盞,“姐姐,那邊————可是五姐姐?”
遠(yuǎn)處假山洞中,有兩人道人影,其中一人甚像祁微。
“是耶。是五姐姐。快宮里宵禁了,她有通行牌?在這里干什么。”祁盞不想惹是非,直接拉著祁元道:“咱們還是快些去御膳房吧。一會兒晚膳,他們該沒空閑搭理咱們了————”
“七姐姐————那宋未春大人么?今年狀元郎啊————”祁元只覺好奇。
此時宮人還未來點燈。
祁微仗著無人,拉著宋未春的手道:“恭喜啊大人,入朝就是五品。”
“那還仰仗五公主多照顧。”宋未春低聲道:“多謝公主了。”
祁微道:“本宮會讓母妃跟南嬪娘娘和太后多多薦你,希望你在學(xué)府能做好。本宮......也好跟父王與貴妃娘娘提你。”
“吉兆兒。”宋未春喚道。
躲在暗處的祁盞和祁元聽得是真真切切。
“這是......”祁元剛想問祁盞,便惹了宋未春驚覺。
“誰在哪邊?!”
祁盞一嚇,忙拉著祁元后退幾步。“啊,我說誰呢。可是五姐姐?”她一副初遇的樣子。“姐姐好巧啊,這位是?后宮不可有外臣,這可是姐姐的朋友?”祁元愣了一愣,也附和道:“是啊,竟在這里遇到了五姐姐。”
那祁微與宋未春一副狐疑樣子。祁微道:“你們在這里作何?不會是跟蹤本宮吧?”
祁盞道:“五姐姐說笑了,妹妹只是帶著虛牙去彩鸞宮討一口果子吃,正好看到姐姐罷了。”
“說謊————”祁微上去怒視祁盞,“那有這么巧的事?你那點心思旁人不知,我還能不知?”
“五姐姐,”祁盞莞爾看了眼宋未春。“這時候了,姐姐還跟著外臣在這里,不妥吧?弟妹們就當(dāng)沒看見,畢竟這說出去,姐姐該受責(zé)罰了。”此時宮人列列而來,點燈送膳。
祁元也道:“是啊姐姐,我們就當(dāng)沒看見。反正我們也有事。這次真是正好碰上。”
祁微震恚:“你們兩個小賤貨在威脅本宮?”她氣得上去扇了祁元,祁盞連忙抱住祁元,祁微打在她身上。
“來人吶————來人————本宮抓住了兩個宵禁還亂跑的————來人————”祁微一喊,宋未春忙遁走了。
“五姐姐別喊————”祁元著急道。祁微伸手就欲打祁元,“別想著我?guī)湍銈儾m著————”
“虛牙......”祁盞連忙撲到他身上幫祁元擋了一巴掌。
“七姐————五姐姐你別打人————我還手了————”祁元也怒,過去就摁著祁微的手推開了她。
這一下祁微更中下懷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喊:“殺人了————八皇子要打本宮啦————”
“我沒有!!”祁元大喊。
“虛牙......”祁盞爭執(zhí)中被推倒,她連忙起身攔住祁元,“虛牙別跟著她喊了......”
說話間宮里禁軍來了。
“何人在宵禁時間高喊?!”
祁盞低頭,四周陰暗遮擋了她的眼色眸光。
無人看到。
凌霜殿中,洛酒兒滿是無奈。
“何總管,就是小孩子們打鬧,不礙事的。本宮會責(zé)罰他們的,請何總管回去吧。”
何行蕭也不好多言,拱手行禮便退下了。
祁元恨恨盯著祁微。
祁微指著祁盞道:“他們沒有通行牌,正好被兒臣逮住。”
“不是的————明明是你私會外臣————”
“虛牙。”祁盞柔柔地喚,眼中制止。祁元眼露不解。
洛酒兒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剛要道讓他們各自回宮反省,外卻通報:“太后駕到————”
祁元一臉焦急。這可事大了。祁盞倒是淡定。
洛酒兒給太后讓上座,太后道:“門口就聽到里面有爭吵,一問果然你們犯事兒了。”她慢悠悠道。
祁微立刻開口:“稟太后,兒臣在宵禁前要回宮去,結(jié)果看到了兩個準(zhǔn)備偷出宮去的人————被兒臣一把拿下!”
“我們沒有!!”祁元高喊。祁盞跪地不言不語。
太后道:“你們出宮去的?”洛酒兒臉色一變。招手叫來宮女耳語了幾句。
“回太后,千真萬確————他們看大難臨頭不認(rèn)罷了!”祁微硬聲道。祁元還欲反駁,太后抬手。
“夠了,你們性子野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虛牙你看,哪個皇子像你一般整日往外跑,連太子都上了前線,你竟還在這里跟你姐姐頂嘴。”太后數(shù)落了祁元,祁元自然不服氣。“太后娘娘,兒臣未曾說謊,若是兒臣做了,兒臣會認(rèn)。明明是五姐姐顛倒黑白,她......”
“若瓷,你來說。”太后突然道。
祁盞抬頭看向洛酒兒。洛酒兒微微點頭。
“回太后,是兒臣與虛牙錯了。懇請?zhí)筘?zé)罰。”她聲調(diào)甜柔,卻十分倔強。
太后“哦”一聲。“哀家是問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兒臣無話可說。兒臣知道,無論說什么,太后都是不信我們的,故而不用白費口舌了。太后要打要罵,兒臣絕無怨言。只是虛牙年紀(jì)小,若是挨打,兒臣愿替虛牙。”祁盞不卑不亢。祁元瞪慌張道,“太后娘娘,七姐姐身子軟弱,打我吧!”
太后暗自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