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風(fēng)細(xì)雨,眾人里里外外都濕透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眾人呼喚祁祜。
祁蒼拍拍他的臉,帶哭腔慌張道:“止安,止安————”祁祜雙眼緊閉,他剛要把脈,有一人推開了眾人。
祁盞定睛一看,竟是公孫不冥。
公孫不冥直接推開祁蒼,跪在祁祜身邊猛地摁了幾下他的胸口。
“哥哥......”祁盞沖上去,祁祜咳出水,悠悠轉(zhuǎn)醒。祁盞這才發(fā)覺她一直緊緊攥著璟讕的衣袖。
“子卿……沒事吧……”祁祜詢問。
宗南初扶起左丘瑯燁,“你該是問玄劍和瑯燁有沒有事。你也太沖動了,這哪里需要你一個太子救人。”
祁盞擦擦祁祜臉上的水,“公孫先生……多謝您了。”她抬頭向公孫不冥道謝。
公孫不冥反倒是問祁盞:“你也是在意你哥哥的?”
“是。”祁盞點(diǎn)頭。
璟讕對祁蒼道:“那邊章王殿下的孩子……”
“哦,這也得去看看。”祁蒼連忙去看子卿。
“崇玄,孩子沒事吧?崇玄……”祁蒼看祁榮跪在地上,久久不動。
子卿面色死白。
祁蒼心中大呼不好,他緩緩跪下摸了把脈搏。“崇玄……節(jié)哀。”他陣陣心痛。
“子卿……”祁盞站在眾人后面,難受得喉頭發(fā)緊,轉(zhuǎn)頭看到璟讕在自己身邊,倒是沒那么難捱了。
“嗚……”祁榮抱著子卿的尸身痛哭。“爹爹對不起你啊……兒啊兒啊……爹爹就不該帶你到這么危險的地方……兒啊!你醒醒啊!什么權(quán)勢富貴哪里有你重要……你看看爹啊……”
肝腸寸斷一聲一聲,在場眾人無不抹淚痛心。
晚些時候,眾人都散去了。
周允膳放心不下左丘瑯燁,拉著尚蕓娣執(zhí)意來接人,見到囫圇活人了才算心放到了肚子里。
“相公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就~~~~”在周允膳哭嚎前左丘瑯燁捂住了她的嘴。“回去了,你真是丟人丟不夠了……”他先與周允膳上車回去了。這邊尚蕓娣給方玄劍披上了斗篷,“人沒事就好。我在家燒了熱水,熬了姜茶,莫要傷寒了。”
方玄劍給她撐傘,“那個孩子,我沒救下。”他神情恍惚木訥,心腦空白,悲傷更甚。
“啊……”尚蕓娣撫胸口。
璟讕連忙上來寬慰:“玄劍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只能說子卿太可愛了,菩薩舍不得他在人間受苦,便先收了做個天上的小仙人。說不定還會跟著皇后娘娘呢。”
方玄劍哽咽了一下,“對,你說得對……皇后娘娘會接到他吧......”尚蕓娣抹了把淚,“璟讕說話真好聽。那我們也走了。”
“快些回去吧。”璟讕道。
放眼望去,各個家里都有家眷來接,只有他孤零零站在此地,渾身濕透。
“璟讕,你看什么呢。走,上車回宮了。”祁祜招呼道。
“哦。”璟讕與祁祜同坐了一輛車。
他上車便問祁祜:“七妹妹呢?”
“早走了。風(fēng)離胥口口聲聲說怕她凍傷風(fēng)。裝得多呵護(hù)她一樣。”祁祜命人給璟讕也披上了件斗篷。
璟讕不禁問道:“殿下,子卿好端端的,怎么就跑到橋上去了。您昨日明明還交代他不要跑到橋上去。”
“那會子人這么亂,大人都慌,更別說孩子了。”祁祜想起他醒來時就看到了公孫不冥,當(dāng)他回神想去找他道謝時,人已經(jīng)沒了。他到底站誰,何必出手救自己呢。反正自己欠他的是越來越多了。
不知行進(jìn)到了哪里,只聽外面有喧豗怒罵之聲。
掀開簾子,竟是祁榮的大夫人館陽郡主在當(dāng)街哭鬧。
“嗚嗚嗚,你還我孩子……快還我孩子————”館陽不管不顧地捶打著祁榮,一群家仆上去摁著她,把她拉走。
館陽哭道:“你就是為了撐你的面子,你帶這么小的孩子去如此危險的地方,也不嚴(yán)加看管,我的兒啊————白白搭上了命————”
“你別在這里喊了!不嫌丟人啊————”祁榮不耐怒道。館陽拉扯著他,“我要孩子......什么臉面我通通不要————我要回家,你們別攔著————”
「啪————啪————」
忍無可忍祁榮給了她兩耳光,館陽被打倒在地,奄奄一息,才被人抬了回去。
璟讕心驚。“男人打女人,到底為何這般天經(jīng)地義。”小聲嘟囔了一句,倒是被祁祜聽去了。
“誰說的天經(jīng)地義?沒本事才去打女人行么。”祁祜道。“雖然父王冷厲,但他從未打過女人。母后把他氣得摔東西,他都不曾碰母后一指甲。”
璟讕眸子黯淡,“風(fēng)將軍,是不是經(jīng)常打七妹妹?她也不跟咱們說。”
“......以后不會打了吧。哎,璟讕你不要提這個了,想起來我真心里難受,過不下去。”祁祜盡量不想祁盞受的苦。明明是天之驕女,他們都捧在手心,卻被風(fēng)離胥肆意對待。
回宮之后,崇葉服侍著他洗了熱水澡,換了身干凈衣物,還未休息下去,門外便來通報,何行蕭求見。
“這個時候應(yīng)該在巡防吧?”崇葉問。祁祜點(diǎn)頭,不知何事,“快把何總管請進(jìn)來吧。”
何行蕭也不進(jìn)門,只是在院子里道:“太子殿下請出來一敘。”
祁祜出門,“何總管,到底是何事?”
“這個。”何行蕭將手中的草藥交給祁祜。“這是......宮外的人要臣給您的。說這個驅(qū)寒湯喝下了就不會傷寒。”
祁祜心頭亂撞,“誰如此好心?”
“你覺得呢?”何行蕭反問。祁祜想說出公孫不冥,卻又不敢隨意斷言。“既然是何總管送來的,那定是個不會害本宮的人。多謝何總管費(fèi)心了。”
他正欲轉(zhuǎn)身,何行蕭喚住他:“那個————你什么時候跟不冥關(guān)系這般好了?”
祁祜轉(zhuǎn)正看他,“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對本宮這般好。”
“那臣退下了。”何行蕭走后,祁祜看了看手中的草藥。轉(zhuǎn)身便命人煎了。
這廂祁盞回到了將軍府,她泡了個熱湯,讓穗兒給自己備下了一身素白衣裙。
泡完出來正欲梳妝,風(fēng)離胥便進(jìn)來了。
“曜靈,今日看到你淋了大雨,俺命人給你熬了姜湯,你進(jìn)一些吧。”風(fēng)離胥看祁盞對著銅鏡,也不看自己。祁盞的頭發(fā)已然綰好,別上了幾只素梨花釵子和一只骨簪。
“將軍不是也淋雨了么。”祁盞這次倒是沒拒絕風(fēng)離胥,端起姜湯進(jìn)了幾口。風(fēng)離胥一看祁盞接受了,不自覺嘴角一揚(yáng)。“嗯,我沒怎么淋雨,當(dāng)時我在一旁看著。一直都撐著傘呢。”
祁盞放下碗,望著他。“你在一旁看著,撐著傘?哦......”他還真是稍微得意就忘形。
這話風(fēng)離胥一下子明了,他不知怎么就說多了,遂他連忙辯解道:“俺不是這個意思,俺是說,當(dāng)時在一旁看著是準(zhǔn)備要走了,沒想到出了這等事情......”
祁盞轉(zhuǎn)身道:“將軍快些去換一身衣裳吧,本宮想去章王府看看章王哥哥和館陽嫂嫂。畢竟子卿也是本宮的侄兒,本宮也疼愛過一場。這么走了,本宮得去看看他。”
風(fēng)離胥本不想去,但想到去了定是會見到南握瑜,害怕她遭到南握瑜刁難,便道:“那好,我同你一起去。”
祁盞把素色裙子帶系好,“將軍要不換上一身淡素?這樣去了,豈不是不妥。”她看風(fēng)離胥穿著件深朱紅衣裳,面上還繡著藍(lán)蓮暗紋,實(shí)屬華麗。
“不了,只是去看看。”風(fēng)離胥道。
想來他就是為了下他們面子、辦難堪的。祁盞心中暗笑,若風(fēng)離胥規(guī)規(guī)矩矩的,那她帶上他也就沒什么意思了。
“曜靈————這可是你頭次邀我跟你一起出行。”風(fēng)離胥問。祁盞皺眉,“將軍。這是白事,你怎么跟要出游一樣。”
祁盞并未跟風(fēng)離胥坐一輛車,到了祁榮的丘蘭王府后祁盞早早跳下車了,并未讓風(fēng)離胥扶她。
“蝶月,我讓你帶的東西帶了么。”
蝶月點(diǎn)頭,“帶了。全是之前小公子給殿下的。”
祁盞點(diǎn)頭。
與風(fēng)離胥一同進(jìn)了王府,祁榮正跪地大哭不止。
南握瑜看到風(fēng)離胥怒斥道:“你來作甚?給我滾——————”
風(fēng)離胥擋在祁盞前面,“南大人何必罵人?出了此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祁盞不屑他保護(hù),她直接出來道:“南大人節(jié)哀————子卿也是本宮的侄兒,本宮也十分疼愛這個孩子,只是不成想會出這事......”
“你少在這里假惺惺的了————”祁奉上來指著祁盞罵道:“你心里比誰都?xì)g喜吧?我們出了這等傷心事,我才不信你會難受到哪里去!!”
祁盞也不惱,“宣麟姐姐為何要把人想得如此之惡?你不信這世間人心向善,不一定就沒有啊,干嘛一定要度君子之腹呢?”她說著委屈。
祁奉被噎住,她上去就跟祁盞吵架,江書上來一把摟住她。“朦嘉沒了親侄兒,傷心過度,曜靈公主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自然是不會的。從小就沒在意過。”祁盞大度點(diǎn)頭。
“你們————你們就被她騙!!!”祁奉從來沒忘記過祁盞八歲那年對她和祁微放狠話的那股子狠勁兒,令人毛骨悚然。
風(fēng)離胥牽著祁盞的手道:“你們對我有所不滿,別逮著曜靈撒氣。曜靈,咱們快去看看你的侄兒好了。”
祁盞掙開他的手,踱到靈堂。
祁榮跪地不語不動,館陽已然哭癱在地。
“章王哥哥。嫂嫂。”祁盞福了福身子。祁榮面如死灰地看她,“來了......”
“嗯。”祁盞點(diǎn)頭,跪下接過一旁丫鬟遞來的香點(diǎn)上。
她對館陽道:“嫂嫂切不能悲傷過度了,本宮帶來了一些之前子卿送給本宮的小玩意兒,還望嫂嫂留著做個念想。”
聽聞這些,館陽更是難受,抱著子卿的遺物哭道:“娘的錯啊,娘怎么就沒保護(hù)好你啊......兒啊......”
“六哥哥。”祁盞柔聲去喊。祁榮瞬間心一軟,“啊,曜靈,沒事。”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雖然兒時他沒少背著祁祜欺負(fù)祁盞。
“六哥哥節(jié)哀啊。”祁盞抹淚,“子卿定也是不想看到哥哥這樣,他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說過像跟六哥哥一樣做個棟梁之才......六哥哥切莫過于傷心。”她伸手拍了拍祁榮的背心。
風(fēng)離胥在一旁道:“人走了,就快做法事,讓人安息好了......這樣也不像樣子,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么......”
祁榮起身目眥盡裂,“你少在這里一言一語地藏著嘲諷,你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們來的目的?不就是想看我們笑話么?!”
“六哥哥————”祁盞起身按住祁榮,“不要動怒,我們真沒什么意思。若是哥哥不想見我們,那我們走就好了。若是哥哥嫂嫂生氣,那,那我給哥哥嫂嫂賠個不是......”
風(fēng)離胥橫眉,“曜靈你沒有做錯!不許亂賠不是!!”
她也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行了個禮直接走了。
風(fēng)離胥跟在她身后,“曜靈,你這個性子去哪里不受欺負(fù)?你今日本就不必要來的————”他跟著祁盞受了窩囊氣,當(dāng)然心中不悅。
祁盞就當(dāng)沒聽到,快步去上了馬車。看來風(fēng)離胥跟南握瑜是真的鬧翻了,不是做做樣子。這一趟也算是心里有數(shù)了。
“殿下,章王殿下失了愛子,那皇上豈不是要更為偏袒章王殿下一些了?”蝶月問。
祁盞道:“父王自有他的想法,我不想去管。我只看哥哥是怎么想的就行了。”但愿祁禎樾不要因這件事偏袒上了祁榮,對祁祜不利吧。
之后,子卿的法事做完,三日后下葬。丘蘭王府大辦了一場葬禮之后,京城只剩唏噓。
雨季捱了過去,天色逐日晴朗。
“止安————”祁蒼看祁祜立在大殿前還未進(jìn)殿,便匆匆跑去扯著他的衣袖,“聽聞你前幾日去了皇叔那邊,皇叔沒答應(yīng)給你撥款修建堤壩?”
“父王說上朝時想聽聽眾臣如何去說。”祁祜道。祁蒼努了努嘴,“皇叔不會是想......”他們朝祁榮看去。
祁祜搖頭,“不知道。若是崇玄,我也無話可說。畢竟說出去,也是他操勞救災(zāi),失去了愛子。”
“我呸————”左丘瑯燁突然冒出,“明明是他自己非要把孩子帶過去裝模作樣,怎么如今成了他的光榮了?”
祁蒼道:“你少說幾句吧。別以為你晉了官位就能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了。”左丘瑯燁救了祁祜,直接晉升正四品監(jiān)察司督查,可是讓他興奮了好幾日。
“切。”左丘瑯燁不悅。“不過......止安啊,你當(dāng)時就這么信我啊?信我能救得了你?”左丘瑯燁突然認(rèn)真。祁祜正色,點(diǎn)頭道:“瑯燁,我信你定能救得了我。要不你我同活,要不你我俱損。要不......你我同死。”
左丘瑯燁一陣感動,祁祜是拿命信他們,他們又何嘗不是。
“行啦,大殿之前說什么活了死了的。”祁蒼示意兩人進(jìn)殿。
三人連忙站好。
“......此前朕也聽聞,各個皇子同心竭力治災(zāi),如今也算是止住了。剩下的要多讓宗愛卿費(fèi)心了。”祁禎樾語氣欣慰,宗瞿易拱手行禮。“朕知道要想治理這澇災(zāi)根本,必得先把這源頭截住。如今太子與章王都想向朕要撥款,眾卿家覺得......哪位更適合帶領(lǐng)修筑?”
這話一出,眾臣皆低頭心思各異。
風(fēng)離胥偏頭去看祁祜,又看了看埋著頭的祁榮。
宗瞿易看了一眼宗南初,上前道:“啟稟皇上,依老臣之見,太子殿下帶領(lǐng)眾人重修被沖垮的村落,安撫災(zāi)民,安置孤兒老人,百姓之中頗受愛戴尊重,盡顯儲君之范,讓太子殿下主持,最為合適。”
他說完,左丘慰也上來道:“臣附議。太子殿下,愛民如子,體恤民情,聰慧穩(wěn)重,乃是國之棟梁。太子殿下主持賑災(zāi),可令天下心服口服......”
祁禎樾看了眼祁祜,“太子,你覺得呢?”
祁祜上前道:“此次澇災(zāi)......大家皆是拼盡全力,不分功過多少。若是父王信任兒臣,兒臣萬死不辭;若是另有德賢,那兒臣也當(dāng)盡力輔佐。”
“嗯......”祁禎樾心頭到底是疼愛他的止安。瞧著祁祜日漸消瘦,為父也心疼不止。
“皇上——————臣有異議!”南握瑜突然站了出來。
祁禎樾平淡地望著他,“南愛卿倒另有高見?”
“高見不敢。只是此次澇災(zāi),并非太子一人出了力費(fèi)了心!”他聲音顫抖,去看祁榮。接著岑緘出來道:“啟稟皇上,南大人所言極是!幾位皇子都出了力,費(fèi)了心,并非太子殿下一人深受子民愛戴!”
成瀨也出來道:“啟稟皇上,依臣所知,章王殿下也沒少費(fèi)心費(fèi)力。”
此話一出,宗瞿易臉上一陣鐵青,宗南初輕咳一聲,示意他先退下。
岑緘道:“皇上明鑒,章王殿下也沒少費(fèi)心費(fèi)力,安撫百姓。甚至......連自己的三歲小兒喪命洪河都無暇悲傷,匆匆下葬之后便又趕去了京郊澇災(zāi)地,兢兢業(yè)業(yè),可謂是為朝為民傾盡心血!”
“哎————”南握瑜似是被激了,突然高聲喝道:“皇上明鑒,老臣與章王殿下眼睜睜看著子卿這個孩子沒了,眼睜睜看著他被洪水吞了卻無能為力————他也是皇上的血脈,老臣罪該萬死沒留住皇室血脈————”他猛地跪下。
嚇得一旁的宗南初與祁蒼一哆嗦。
“老臣無能,是老臣無能————”
“南大人————”祁榮去扶他,“不要這樣說!子卿是我沒看管好,都是我的錯......”他面上也是苦痛難言。
南握瑜捶胸痛心:“老臣嘔心瀝血,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不怕惹人非議!就怕人詆論孩子是王宮貴胄不體恤人間疾苦,章王殿下便把孩子帶去了這個災(zāi)地,遭此大不測!!!老臣為了減輕國之重?fù)?dān),便擅自讓京城富商王公出錢出力,哪怕被太子殿下當(dāng)街謾罵也無怨無悔,我南家對大瑞朝之心天地可鑒——————”他痛哭流涕,祁榮在一旁扶著他,更為難受。把孩子扯出來,就是個戳心窩子的招數(shù)。
祁元聽到他說祁祜,提著笏板就要上去理論。
“虛牙!!”祁蒼心急怕他惹事,連忙低聲喝住他。
祁禎樾冷眼看著南握瑜慷慨激昂,眾臣臉上皆是看戲不嫌事大模樣。
“皇上吶————您來罰老臣吧————額————”南握瑜一句不順,當(dāng)場仰過去昏倒了。
“外祖父————外祖父!!”祁榮撕心裂肺。
禾公公一抬手,一旁的小太監(jiān)跑去叫了御醫(yī),直接將其抬到了偏殿。
祁禎樾轉(zhuǎn)而問祁祜:“南愛卿方才說的,太子可覺得有理?”
“回皇上,兒臣覺得都道理。此次修建堤壩,就讓章王主持好了。之后論功行賞,章王也應(yīng)記上頭功。”祁祜低頭拱手道。
這話令胡言亂語社都傻眼了。
但祁祜不說,他們也不敢隨意站出來打斷。
“太子是真心話?”祁禎樾問。
祁祜點(diǎn)頭,“自然是真心話。兒臣以為,做事就是做事,不該報以目的來做事,論功行賞。什么事若是沾染上了不純的心思,好事倒也變得本末倒置了。”
此番話直接讓祁榮臉上陰鷙。
祁禎樾點(diǎn)頭,欣慰極了,“是。太子所言極是。果然是長大了,再也不是跟在朕后面那個整日憤憤不平的小兒了。那就照太子所言好了,章王來主持修建堤壩,用人提人。這次也給章王記下頭功。但太子也出力很多,辛苦了。”
祁祜拱手行禮。
散朝后,祁元憤憤地上去道:“哥!!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啊?!你讓祁榮這個混賬得了便宜?那咱們這般努力豈不是白費(fèi)了?”左丘瑯燁跟著點(diǎn)頭。
方玄劍勸慰道:“虛牙啊,你還是沒聽懂你哥哥的意思。你哥哥是不想讓所有事沾染上了功利......”
“不是的。”祁祜淡然一笑。
其他人都望向祁祜。
“若是————嘖,你們知道么,本來我就不想爭奪這件事頭功。若是父王不給炎翎軍,我定會爭一爭。可偏偏是炎翎軍。”他意味深長。
宗南初問道:“難道你的意思是,這炎翎軍要不得?”
“還是不要為妙。”祁祜道。“更何況,我也想看看,崇玄得到了這么大的勢,會變成什么樣子。”他對其余人道:“你們且放寬心,如今我還是太子,不會有人對我有直接威脅的。大家還是該干啥干啥。成不?”
雖有遺憾,但看祁祜毫不在意,眾人也就釋懷了。
這邊祁榮得實(shí)勢,自然歡欣。與南握瑜演的這一出「喪子心痛」也算是圓滿了。
還未出宮,南嬪便派人來給他送了玉如意,金鎖子,慶祝他拔得頭籌。
祁榮歡喜收下,上了車后,面上卻無精打采。
當(dāng)時——————
他懷抱著子卿,分明摸到了他微弱的呼吸。
而那時一片狼藉,亂七八糟,眾人都在看著祁祜,害怕他死了。他抱著子卿,腦中不斷響起風(fēng)離胥對他說的“拿什么比得過太子”和南握瑜與南嬪的期盼。
鬼使神差間,他趁亂伸手掩住了子卿的口鼻。生生捂死了自己的親兒子,給自己的此次勝算加了一只最大的籌碼。
“......子卿,你會原諒爹爹的吧。”驚覺眼中有淚,祁榮連忙拭去。
他的子卿最為貼心,定會原諒他的。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