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昧昧。風離胥看水沸了,一棠伸手將沸水倒入茶壺。
不夜侯將任。
“阿胥,你這么說,那咱們可就栽了個大跟頭了。”竹慶不禁背后發寒。
風離胥凝重道:“是。我也心里發毛。想想便身后涼津津的。”
張河實在不解,“我一個粗人實在難懂,你們把話說清楚點唄!”左冷吟摁住他的手,“噓……阿胥會說的。”
風離胥道:“張河,你換換位置想想,萬一這都是太子的陰謀呢?他從來都沒有過重視寒門的想法,他就是故意利用我,讓我引出三魚咬尾,來打擊寒門子弟,而掩飾自己真正想提拔的人。他從頭來,就是想提拔宗瞿易那幫老不死的親信,好鬼使神差地拉攏他們。他們還拍手叫好著,恐是還得對太子千恩萬謝吧。殊不知太子早就暗地里把他們安排成了自己的棋子。”
張河口舌干燥,“這……這不可能吧……”
風離胥道:“今日我就心覺奇怪,怎么這幫糟老頭子都站了太子一邊,一同推舉淳王……如今想想,他們可不就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而太子從來就是個心思縝密之人,我之前一直被他騙,以為他真是個只會斗嘴逞能的繡花枕頭……直到他那日連夜騎馬來邊疆請我去平栩寧宮宮變,我才看清,這人原來一直都是隱蔽其鋒,收藏其芒。”
竹慶附和:“他當時把我們都騙了。我們以為他被章王所害,不成想他竟能將其一軍,使其再無翻身之命。”
張河飲了口茶,險些被燙。“那這也太巧了,他怎會知道你能使出這招?還有,他這招對自己有何好處?稍有不慎皇上便會對他失去信任……”
左冷吟接他話道:“其實……太子和皇上一直都有重血統之拙。樂成皇后當年出身名門貴族,就算是滿門抄斬了,皇上也依舊立她為后,立后陳情表中也寫了一句‘乃是名門之后,貴相之天賦,旁尤不及也’。或許真像阿胥說的,太子從頭就瞧不上那幫寒士,他故意利用阿胥打擊寒士為輔,暗推貴族之親為主。就算皇上因此怪罪,他也不擔心失寵,畢竟皇上也不待見寒士;而太子,也掩蔽了鋒芒,讓人都去看章、程兩王內斗了。”
他說完,張河不嫌燙吃了好幾口茶。“這也太嚇人了……嚇死了……”
竹慶不解問道:“那阿胥,你當年到底是怎么著了道了?萬一今日事咱們多想了呢?”
風離胥冷臉:“我沒記錯的話,當年是我在聽了曜靈說的‘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之后便起了此心。”
竹慶愣住。“你說小公主?她故意引你做的?她怎會知道你要做什么?”
風離胥扶額,“我也不想疑她……但此事只能這么想,不然她……哎?當年她應該不知我在窗外吧?”祁盞怎么想也對不上。
眾人又沉思起來。
竹慶道:“阿胥,恐是這樣的,此事咱們的確被太子利用了,但扯上小公主未免牽強。”一棠吃茶道:“是,我也覺得公主殿下不像這般有心機城府之人。想來……是太子故意讓三位寒門子弟出盡風頭,無論如何他都知道你會心有不服,無論你如何整這三人,只要你出手,太子就贏。跟方式無關。”
這下眾人醍醐灌頂。
風離胥拍手,“是,定是這樣。”只要與祁盞無關,他就放了心。
張河直打寒顫,“他是鬼么?這么多年了竟才反應過來被他擺了一道?”
風離胥不語。
“這么看來,斗來斗去還是狐貍精的兒子最會玩妖法。這還沒拔劍呢,就被他玩了一遍。”張河自嘲道。
風離胥抿了口茶,“想想也是咱們輕敵了,他是那妖婦的親兒子,怎可能只有那一點能耐。”
“那如今還能如何?”張河問。
這下無人應答了。
天色陰沉,霎時間便下起了暴雨。
祁盞坐于落霄洲后院長廊,往天降大雨,后院水流成河,桃花葉順水流。
她忽冷笑一聲。這是她絕不會在人前露出的面容。
風離胥果然不傻。他低估了祁祜,而她也低估了風離胥。
“殿下,將軍來了。”蝶月進來通報。
祁盞“嗯”一聲,“請進來吧。”
她細聽著身后腳步聲,風離胥進來時,她恰好去望他。風離胥低頭看祁盞,她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楚楚動人模樣,杏腮桃臉,花容月貌。單憑這張臉,他無法把她想壞了去。
“曜靈......”
“將軍來了......”祁盞小聲道。風離胥半蹲下,微微仰頭看她,“我看下雨了,便想著來瞧瞧你。”
祁盞道:“本宮沒什么好瞧的。”
“那我就跟你單獨待一會兒,行么?”風離胥問。祁盞垂下頭,面露難色,“嗯......”
“我不會強迫你做什么。”風離胥道。他拼命忍住,只要能在祁盞身邊多待一會兒,哪怕是一會兒也好。
看祁盞是一番糾結,她點點頭。風離胥一喜,直接席地而坐,同祁盞一起望雨。
“曜靈,你可知道,我兒時最煩的就是下雨,我們那個屋子一碰到這大雨天,就漏得不成樣子。我跟娘只能到處躲避......”風離胥自顧自說著,祁盞拿團扇煽風,皺眉輕輕掩住鼻子。
驟雨一會兒便完了。
風離胥轉頭看祁盞,“曜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有必要瞞著將軍何事?”祁盞反問。他終于還是沉不住氣了。
看她如此淡然,風離胥不禁起了疑心。“曜靈,你也嫁進來這么多年了,可還恨著我?”
“恨又能如何。我早就淡忘了之前的事了。”祁盞聲甜,就算是語氣冰冷也聽不出威懾。風離胥道:“那你什么都聽太子的,他給你出主意,讓你來害我,或是讓你來幫他害我,你可會做?”此時他目如炬,透著逼問。
而祁盞早有所防備,她怯怯問:“將軍是懷疑本宮什么呀?”
看似是嚇住了她,風離胥連忙輕咳一聲,“不是的,我只是同你閑聊。無關其他。”
“哥哥自小就知本宮膽子小,就算有什么,也輪不到本宮做啊。”祁盞佯裝無心道。
頓時恍然大悟,風離胥點頭,“對。對......”
祁盞起身,“本宮要去桐香居看看孩子,將軍還是先回去歇息吧————啊————”她一轉頭,似是看到了什么驚嚇物件,嚇得團扇掉了猛地抱住風離胥。風離胥伸手抱起她,“怎么了?這是看到了————”
“子神大仙......”祁盞嚇得小臉煞白,指著院子道。
“喲,這么大的耗子啊。”風離胥看鼠輩從院子中跑過。“你莫要害怕,我叫一棠來拿艾草熏它......把它熏走。”他抱著祁盞,如同做美夢般飄飄然。祁盞緊緊摟著他的脖頸,“嗚......將軍......”
“不怕————”風離胥抱著她進寢室。“你害怕耗子?”
“宮里一直都養貓,還有捉神官......本宮這是頭次見這么大的......”祁盞不放開風離胥。風離胥緊摟著她,“我就在這里,這些鼠輩不敢進來。”
祁盞這才發覺不妥,她連忙放開風離胥,“啊,本宮,本宮先出去好了。”風離胥看著祁盞起身,往外走。
他快步跟上,祁盞去哪他跟哪。
兩人踱步到了園子池邊。
“將軍,還有什么話想跟本宮說么?”祁盞轉頭,一雙水眸汪汪,風離胥心頭一緊。
“曜靈,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會兒。”風離胥道。
祁盞往后退,“不......”
“我絕無傷害你的意思......”
“不要————”祁盞驚慌失措。
風離胥一把抓住祁盞,“我細細想過了,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我不再跟著恨你了,你今后也不要怕我;你心里沒我,我就千百倍對你好,直到你心里有我————曜靈————”
祁盞掙扎,風離胥直接摟她入懷,不讓她動彈。
“我定會對你好,直到你心里有我......哪怕在你心里只有一點點,你玩樂時偶爾會想起我,便足夠了————”他一生都愿搭在祁盞身上,只要她也愿意。
“本宮不要————之前的事不可能一筆勾銷————”祁盞硬是推開他,倔強不屈。“本宮愿意跟將軍相敬如賓,但本宮絕無其他心思!對將軍動搖一絲絲,就是對哥哥的背叛!”
“他祁祜就重要到跟你的命一樣!!!”風離胥忍無可忍。
遠處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下人,祁盞覺得丟人極了。“本宮不要在這里說......”
“你不許走————”風離胥扯著她的手腕,“你跟祁祜到底是哪門子兄妹?他于你比你自己的心還重要?”
“他就是我的心————”祁盞不管不顧跟著他吼。風離胥怒道:“那祁祜比夏侯九敘還重要?夏侯九敘若是要跟他反目,你該如何?”
祁盞是氣,但還未失智。“將軍何苦拖璟讕出來?他們不會做傷害本宮的事,他們永遠跟你不同!!”
“你終于認了!你你你你,你就是還想著那個質子————”風離胥氣得語無倫次。
“你到底在說什么?你說了喜歡本宮卻又在這里空口無憑地污蔑,合著天底下所有人都得順你者昌,逆你者亡?你說了這話本宮就得心里有你了么————”祁盞句句堵得風離胥這武夫說不出話。他惱羞成怒,一眼看到了祁盞手上的戒指。
“胥兒————”
風舶在沉香苑聽下人通報,匆匆趕來。
“不————放手————”祁盞掙扎,風離胥硬是把她的戒指剝下,抬手一擲進了池子里。
扔完他才腦子清朗,“嗯......曜靈......我再送你。”
風舶過去猛推開他,“你這是作甚!!若兒啊,爹爹來了————哎————”
「噗通————」
祁盞一頭扎進了池子————
“不————曜靈————”風離胥轉頭招呼:“來個水性好的————”風舶大罵:“你這糊涂兒,你離得近快下去啊————還要你爹下去救人么————”
風離胥一驚,連忙脫下外袍跳入了池子——————
“什么???”祁元放下茶盞,“我姐姐為了一枚戒指,又跳湖了?”
方玄劍“嘖”了一聲。“哪里是一枚戒指,那可是璟讕送給她的。”
“我知道呀。我是說璟讕可以再送給她一枚,不必這般的。”祁元嘆氣。方玄劍道:“蕓娣當時聽許姨娘說完,便回家給我說了。還好若瓷無事,也沒讓聲張。”
祁元道:“也不知哥哥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去鬧。”
“他去鬧了又如何,”方玄劍給之添茶,“風離胥還敢打回去?”
祁元點頭,“對,風離胥不敢如何的。”
“虛牙,等到過幾日,我把你們監察司的幾個掌使要過去,去我那大理寺院做事。那幾個老人八面玲瓏,圓滑得很,暗自給你使壞,你還抓不住他們的破綻。若你不給他們好處,那你的事定進展不開。把他們都調給我,我來管,他們定不敢有什么動作。”方玄劍說罷,祁元放下茶盞道:“哥,那這樣的話,你豈不是辛苦了?不行不行————”
“聽話。你年紀小,這種官道之技你還不懂。都交給我好了,你盡管把你的親信提拔起來。等你能獨當一面了,你再管這些。”方玄劍給之剝了一盤子花生。
祁元還是覺不妥,“玄劍哥哥————”
“我心已決。你快吃花生吧。”方玄劍道。
“那,多謝哥哥了。”祁元笑著捏起花生先喂給他。
“哎呦,你們倆玩著呢。”說話間,左丘瑯燁提著食盒來了,“這可真是巧遇啊。我給我家允兒買東西,一轉頭就看到你倆了。”他坐下,方玄劍給之斟茶。
左丘瑯燁吃了一大口茶,“哎,你們聽說了么,那金鳳閣的錢行首,上次被將軍府里的一小妾直接給潑了熱酒,都毀了觀了。”
“那哪里會沒聽說。”祁元拍拍手上花生皮,“太慘了,聽聞當時臉都被燙傷了。不過,我怎么還聽說,姐姐當時還鬧著跳樓了?”
“那是風離胥————”左丘瑯燁壓低生,兩人一看,連忙勾頭去聽。
左丘瑯燁道:“聽聞風離胥說了句瘋話,說喜歡若瓷嘛,若瓷覺得他欺負自己了,便作勢跳樓尋死————”
“天爺??”
“你是聽誰說的?”方玄劍抓著左丘瑯燁的手腕問。
左丘瑯燁一哼:“止安上次親口跟我說的。”
“你萬事通嘛!”祁元笑道。“但這這這這————他說喜歡姐姐還真是瘋了。”
左丘瑯燁一臉得意,“這都是必然的~~~咱們若瓷那是一等一的神仙容貌,神仙性子,他不喜歡才出鬼了呢。”
方玄劍道:“你接著說錢行首的事吧。”
“反正風離胥去了金鳳閣,給了錢行首一大筆錢贖身......錢行首如今的臉還未好,不能接客,老鴇也著急。風離胥便直接讓她贖身了,如今都在傳,他要把錢行首收了。也不知這錢行首用這錢贖身沒。”左丘瑯燁磕著瓜子道。
方玄劍伸手把他唇上沾的瓜子皮捏掉。“什么??他這樣豈不是下了若瓷的面,打了若瓷的臉?放著若瓷一堂堂貌美嫡公主在家,竟又去外面納妾?”
“唉......話雖這么說,但你覺得咱們若瓷是什么省油的燈?這才六年不到,將軍府六位小妾,抬著出去的兩個,趕出去的一個;還有一個打成了自己人。”左丘瑯燁搖頭嗑瓜子。
祁元斟茶,“對————這還不算完,姐姐在此,竟能滴水不沾身,一句罵名都沒有,全部都讓風離胥接了這刻薄暴戾的名兒。”
方玄劍一笑,“說的是呢......”
說罷,茶樓中一陣喧豗,茶客都往窗臺、門口跑。
三人互看一眼,祁元扯著一茶客問:“這是怎么了?”
“哇,聽聞將軍府要從金鳳閣納錢行首了......”
祁元一愣,三人立刻從一碗茶樓跑出。
蝶月、穗兒在前帶著一幫人,身后跟著一輛車,浩浩蕩蕩進了金鳳閣。
老鴇見是兩位姑娘,連忙迎了上來:“敢問有何貴干?”
蝶月清清嗓,抬起下巴道:“我是奉將軍府大夫人,曜靈公主之命前來接人的。”
“公主......”老鴇嚇得手絹險些抖落。祁盞上次來了就鬧了場大事,這次人未到,事也不小。
蝶月道:“媽媽啊,上次公主殿下來了,不慎露出真容,回去之后心覺不妥。雖早已嫁做人婦,來這等魚龍混雜之地也無妨,但到底是金尊玉貴,擅自露面出入煙花柳巷,有損了皇室顏面,這次便不來了。還望媽媽見諒。”
“啊,是————是————”老鴇嚇得說話不利索。
蝶月眼一斜,“那還不請我們進去?”
“是————姑娘們請————”這下子,生意也別做了,老鴇直接讓客人都先家去了。
元、方、左三人躲在人群中嘖嘖咂嘴。
“這個蝶月姐姐真不愧是跟了姐姐這么多年的大丫鬟,真是......厲害極了。”祁元嘆道。左丘瑯燁附和:“在她身邊,不機靈的早死千百次了。”
蝶月帶著穗兒進來,兩人坐下,身后呼呼啦啦站滿了自己帶出來的人。氣勢駭人。
“媽媽,既如此我就長話短說了,我們是來納錢行首到將軍府的。先把錢行首請出來吧?”蝶月道。老鴇一聽這話,只能先讓人叫來錢行首。
一盞茶后,錢行首到了。她面帶薄紗,身著山水墨花裙,到素雅恬靜極了。
“這兩位是......”
穗兒道:“我們是將軍府大夫人,曜靈公主身邊的丫鬟。今日來,就是奉公主之命將錢行首接道府上。”
“......”錢行首愣神。
蝶月接著道:“將軍征戰大捷,回京之后日日與錢姑娘交好笙歌,滿京城都知道我們將軍與姑娘是情投意合。錢姑娘的容貌受損乃是將軍府上妾室所為,致姑娘不能接客,恐日后會留疤。我們殿下思前想后,怕耽誤姑娘之后贖身嫁人,便承盡縱惡之責,請姑娘入府。”她高明之處就是此處無聲勝有聲,字字撕人面皮卻又有理有據。
老鴇暗自不滿,誰迎娶新婦只派了兩個丫鬟來。
錢行首無力問道:“你們......公主殿下呢?”
“今日宮中貴妃娘娘做宴,殿下赴宴去了。我們就代殿下之能。”穗兒道。
兩人面上不近人情,說是盛氣凌人,言語也客氣;說是冷若冰霜,卻也不是。
總之的確使人別扭不悅。
錢行首深吸口氣,“我還未想好,今日————”
“錢姑娘,你姓錢名小七,當初為葬父母自愿入青樓為妓,今年二十有四,如今家中無人。姑娘若不嫁人,只死咬著青春年少在煙花柳巷接客,可不能長久,長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姑娘應該明白吧?倒不如就借坡下驢,今日事今日畢。”蝶月冷臉道。
外面圍著的雜人一片低呼。
祁元拍拍左丘瑯燁,“蝶月姐姐太厲害了吧?”
左丘瑯燁道:“那是,她比這人高貴。自然氣勢足。”
方玄劍搖頭,“沒什么高貴不高貴。她只是不想讓人看輕了若瓷。”
這邊,老鴇只看錢行首,她哪里見過這等場面。那日曜靈公主柔柔善善,跟個小兔兒一般,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憐,看得人都不禁想憐愛幾分,怎么手下的丫鬟一個比一個厲害。
錢行首手上的茶都拿不穩,她放下不喝了。“媽媽,我得要幾個錢贖身?”
“哎呦————”老鴇一拍手,可是說著正事兒了。“這小七啊,在我們這里可是一等一的紅人,至少得————”她伸出一根手指。
蝶月問:“一百兩?”
“一千兩。”老鴇道。她凈瞎要價,一千兩都能賣這棟樓的地契了。
穗兒與蝶月對視一眼。
穗兒直接拿出了一張銀票。“這里是一千二百兩,夠買你這棟樓了吧?”老鴇兩眼放光。穗兒接著道:“我們不耽擱,你把錢姑娘的賣身契拿來。”
“早就備好了————”
“媽媽!!”錢行首竟不曾想,老鴇如此認錢不認人。老鴇握住她的手,“小七啊,你可就是翻身飛上枝頭了,今后也別忘了這幫姐妹呀......”
錢行首甩開她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
蝶月拿著賣身契,“嗯,這算是把錢姑娘買到了。”
“什么叫買到了?”錢行首咬碎銀牙。
蝶月攤手:“這不就是買到了么?賣身契如今都到手了。今后進了將軍府,就是錢姨娘了。”錢行首看賣身契在她們手中,火上心頭。
蝶月道:“那規矩,就在此說完了吧,免得進府了鬧笑話。將軍府中公主殿下乃是主母當家,無論是生子還是分發俸錢都要經過殿下點頭,進府后要對老爺、二夫人恭敬順從,其他禮節教養,進府之后會有宮里的媽媽來教導。最后,錢姑娘的名字中‘七’字與公主殿下之‘行七’對沖了,殿下已給錢姑娘改名為了————挽禾。愿姑娘與將軍鹿車共挽,風禾盡起。”她面無表情,直接拿筆改了賣身契上的名字。
錢行首眼淚汪汪,既氣又委屈。
“好極了好名字——————”祁元拍手喝道。
還未等眾人看他,他便被方、左二人捂著嘴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