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片漆黑。
璟讕喚了幾聲,無人應答。祁盞緊跟在他身后。
“啊!”忽看黑暗中有人影,祁盞嚇得驚叫。璟讕伸手死死護住她,“無事……是父王……來人,點上燈……”
話畢,立刻有人進來點了燈。
屋內頓時燈火通明。
祁盞細細打量這位太上王。他雖已過天命,相貌卻跟璟讕默哥兒有些相似,枯槁下也不掩氣宇非凡。
璟讕依舊伸手護祁盞,“父王,您怎么坐在地上了?地上涼……”
祁盞心道,這就是夏侯仇……許久之前聽母后說過,這是鄰國最沒用的皇帝。
上前扶起夏侯仇,璟讕讓他坐下。
他一直直勾勾木訥無神地看著他們。
璟讕拉祁盞行禮,“父王,這是兒臣的妻子。叫祁盞,父王可喚她曜靈。是大瑞的嫡公主……”他說話都帶上了耀國口音,只要不說土話,祁盞便能聽得懂。
這話令夏侯仇眼中有了幾分光彩。
“你算個什么東西?下賤胚子,還娶了嫡公主……”他開口便罵,看璟讕目光也多了幾分厭惡。這倒是令祁盞蹙眉。
璟讕低眉順眼,“是……兒臣是不好。公主也是兒臣死乞白賴求來的……”
夏侯仇道:“你如今得意了吧?你跟另一個賤種,到底贏了……你們贏了就贏了,為何還把寡人關在這么個地方?”
“父王,兒臣們是擔憂父王身子不爽……”
夏侯仇道:“赤潼呢?被你們殺了么?”
璟讕轉身低聲對祁盞道:“赤潼就是赤將軍……”
“寡人在問你!”夏侯仇突然大怒。
「啪」
祁盞二話不說直接掄起一旁的燭臺打在了夏侯仇臉上。
“啊……”夏侯仇吃痛大叫,蠟油潑了一臉。
璟讕抿唇退至一旁。
揪起夏侯仇衣領,祁盞讓他正視自己自己后又放開。“夏侯仇,你聽好了,本宮今日來見你可不是來對你三叩九拜的,你以為一副吃人模樣就能嚇得本宮魂飛魄散?本宮今日來,就是告知你兩件事,頭件事,是本宮要和璟讕成婚。今后無論你多厭惡本宮本宮都是你的兒媳;次件事,本宮來耀國,就是來給璟讕報仇的。有些事,他放下了,本宮可放不下。第一步,便是你。”祁盞昂起下巴,如玉面妖精,要吃人肉。
夏侯仇裝傻:“你說什么……說什么……寡人什么都不知……”
“是么?什么都不知呀,那好說,你心心念念的赤將軍,本宮就先找他好了。”祁盞說罷,夏侯仇瞪大雙眼,“你到底……到底要如何?你是個瘋子……”
他不愿信,這么貌若天仙,沉魚落雁的姑娘竟能說出如此狠話。
顫抖道:“關不關寡人的事……寡人沒有讓那個賤人懷孩子,她自己非要生下來,貴妃大怒了……寡人不敢的……貴妃做什么,是她的事,寡人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懲罰寡人……”
“是么?本宮真真是低估了你的不要臉。”祁盞輕蔑一哼。“要不是你跟旁人每日尋歡作樂,連后宮都不踏入一步,寒貴妃會生妒忌之心么?!你要如何沒有人攔著,但你到底自己無能,把兩個孩子扯下這渾水——————別人的父母都想盡辦法保護孩子,你就想盡辦法折磨孩子......那你就自己受著自己作出的苦果吧。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一副自己無辜的模樣真的讓本宮無比作嘔。”
夏侯仇膽怯望著祁盞:“你要做什么......”
“夏侯仇,你若想要本宮放過你牽掛的將軍,也可以......本宮要跟你的兒子成婚了,你就送本宮個禮吧。”祁盞坐下與之面對,笑得單純甜美。
夏侯仇生出了冷汗。“你要什么禮?”
“取你舌贈于本宮。”祁盞笑道。
“!!!”夏侯仇后退,“你是瘋子......”
“這還不算完。你自己做個了斷,今后廢目,眼不見為凈。”祁盞笑止,冷臉看他道。
夏侯仇搖頭,“你是瘋子......”他被嚇呆了,只會神神叨叨這句話。
“您可慢慢想。”祁盞起身,璟讕連忙來扶著她。
出了殿門,只聽夏侯仇摔東西聲清脆。
夜深后,月神宮偏殿有火光。
璟讕蹲地燒紙,祁盞立在其身后。
抬手拭淚,璟讕道:“我也是跟幾個朋友無緣,走了竟不想他們出了這等事。無法去墳前祭拜,那就在此好好念一念......”
祁盞蹲在靠在其背上,“他們也掛念著你呢。看你如今過得不錯,心中定十分慰藉。”
“真的么......他們此生定還有許多遺憾。特別是不冥,我們深宮相伴多年,走的時候,不冥答應我會來瞧瞧耀國風光,我們也會再相見......”璟讕結欷。祁盞勸道:“別難受了。人沒了便一切成空,我們活著的人,可得要堅持下去,才不愧對他們對咱們的付出。”
璟讕點頭,紙燒凈了,只剩一把灰燼。
他牽住祁盞的手,與之進房中。
“七妹妹,你警告威逼父王一番,算是好受了?”
“可是舒服極了。”祁盞靠在璟讕肩頭。“我吶,就是要讓他們一個個都付出代價。默哥兒和你叔父,到底在躊躇什么?為何不動手,還留著作甚。”
璟讕道:“你是不是他們在耀國的勢力極大,又與我們有同血緣,說殺了,定會有人不滿。默哥兒也是怕惹上麻煩事。”
“那我要殺了他們,就不會有人置論了吧?”祁盞問。璟讕答:“那是不會,你畢竟是個外國來的,與他們毫無關系。他們是罪臣,其實就算殺了也無妨......只是默哥兒到底下不了手吧。”
祁盞靜默一刻,“不對。”她含笑望著璟讕,“你是不是就等著我殺他們呢?我說方才你怎么不攔著我,到底你就是讓我做惡人呢?”
“嘿——————”璟讕氣得去按住她,“你這小潑皮,你怎么又扯上我了?我要是攔著你,你可得愿意呀?你會聽我的么?”他佯裝生氣問。祁盞搖頭:“不會呀......”
璟讕笑著把她按在榻上,祁盞掙開:“別,今夜你去外面睡。”
“??你把別人拱得一身火,自己倒一身清了?”璟讕可不愿,祁盞推他,“璟讕......我不是覺得......咱們等到成婚之后嘛。”她撒起嬌,“嗯~~~可以吧?”
璟讕不解:“為何?咱們什么沒做過?”
“不是啦,你不覺得成婚之后會更歡喜些么?這時候名不正言不順的......”祁盞道。璟讕戳戳她的額,“不管你。我去外面睡了。”
祁盞沖他行禮,“多謝璟讕......”璟讕白她一眼,“成婚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你都認出默哥兒了,還去親他?”
“這不是為了逼你出來嘛。誰知你真的沉得住氣耶,我都攤開了,把這層紗扯下來了,你才肯出來。”祁盞道。
璟讕道:“那是我知道你為了激我。我也故意不出來呢。但我依舊不愿意你,你等著。”
“好,我等著~~”祁盞大笑。
終等到了浮云散開。
次日宮中匆忙,攝政王分了府邸,也即搬離皇宮。
風離胥看滿眼綠金紅,他緊緊攥拳。
一棠在旁勸慰道:“罷了,你不是只要公主幸福么?”
“那是你。”風離胥進了屋內。“一棠,你懂么,我此時真的生不如死。”
“我懂得。”一棠垂頭。“但你我都不如公主殿下這般執著倔強。不然你也不會同意和離。”
風離胥面無表情:“我只是不懂,為何她什么都給了我,卻不要我......”
“阿胥......”
“我不知該做什么好了......曜靈說得沒錯,她是弄死我了......”風離胥痛苦抱頭。
一棠道:“不用這般了,反正大瑞是回不去了,咱們就在耀國好好的。只能說緣分沒到吧......”
風離胥躺倒,“別說了。讓我睡一下。”
一覺夢到幻境,悠悠轉醒時,只聽外面一陣喧豗。
已然是深夜了。
等天明,璟讕就與祁盞成婚了。
風離胥冷臉起身。
無極宮中一片歡喜雜亂,默哥兒為璟讕戴上耀國象征平安喜樂的緞帶,“今后,你就是有妻子的人了。”
“七妹妹恐是不會讓我在此住太久。她定要回去大瑞的。”璟讕瞇眼,讓宮女為他梳頭戴發珠。
默哥兒眸中略過一絲欣喜。
“真的?那你豈不是今后跟我見面就難了?”
“我還會回來。只要你需要我。”璟讕起身,他目如明星,從頭到腳豐神俊朗。“放心,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是哥哥。”
默哥兒點頭,“嗯。多謝你。璟讕。”
“謝什么。”璟讕看鏡中自己一身紅金對襟喜袍,與默哥兒樣貌一模一樣,但唯一不同的是,璟讕神色大氣,已然看淡世間。默哥兒還有幾分不安。
“啊,璟讕,我出去瞧瞧花轎,我交代定要用玫瑰香草,他們也不知道聽了沒有......”默哥兒往外走,璟讕道:“那好,大家都出去歇息一刻吧,離接親還有些時候,都歇一歇,一會兒有得鬧呢。”
屏退下人后,璟讕從領口中掏出玉佩,感慨地撫摸著。
不知多久,他聽身后異響。
“誰進來了?”
轉身后,他一怔。
“風大將軍?您......”說不有些怯是假。風離胥畢竟也什么都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