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天臺離開后,李安碩就飛去了國外,楚老在國外幫他相中了一個物件,準備運回國內時,卻莫名其妙被人舉報走私,給扣留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劉茂山給他使了絆,再重新尋找合適的物件是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事情,他不能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押在運氣上。即使對方設著鴻門宴,他也要單刀赴會。不過赴會的結果也沒有超出他的猜想,對方真的是拿著這件古玩,來交換他即將在博物館開幕式上展示的技術的終身使用權。
“我知道李先生想借助這次博物館開幕式,向市場宣布你們新技術的開始。用這件歷史豐富的古玩來搶占先機,贏得宣傳的噱頭,吸引眾人目光,占領主導市場。所以這個寶貝就是一把鑰匙。您打開巨大寶藏的鑰匙,您未來技術市場主人翁的入場劵,而它現在在我的手里,我是不是就可以隨便開價?”劉茂山沒有出現,而是派他的小兒子來跟他談判。
李安碩四處托人,想要越過對手,把古物件從警察手里弄出來。可錦上添花的人很多,雪中送炭的卻總是沒有,四面楚歌的時候,老天連一扇門就懶得留給你。當他提留著西裝走出警察署,決然一身地站在被烈日暴曬的大馬路上時,他聽到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輕聲對他說道:再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吧,就這樣堅持下去吧。
十幾年商海的浮浮沉沉,他聽到無數次這個聲音,這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深深的長在心底。
“原秘書,帶著我們的印章坐最早的一班飛機來找我。”
就算給他一半的利潤,就算冒著被蠶食的危險,就算低聲下氣陪笑臉,他李安碩也能闊首昂揚地走下去。
星期二,春如約將簪子帶給了郎坤,在他和店里老師傅的一起掌眼下,他們告訴春,這個簪子是民國物件。
“不過這物件做工極細致,如果賣的好,再遇著個緣分人,給你的價錢怕是能錯上一個零。”
“可是,有人說它就值一萬塊錢。”春想起劉熙娜對這個簪子的評價。
“古玩行水深著呢,看走眼的比比皆是。”掌眼的師傅道。
“你們做這行的,認識的人多,不知能不能幫我介紹買家。”春想著不管怎樣,只要這簪子能賣上價,解決醫藥費的問題,便是好的。
“介紹倒是可以,不過古玩這個東西,講究眼緣,適合這簪子的買家,我是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師傅,您說呢?”郎坤道。
那老師傅半瞇著眼睛,想了半晌,搖搖頭。
“要我說,你不如把這簪子放在店里寄賣得了,又放心又省事。”郎坤提議。
“寄賣?”澍春不懂他們的意思。
郎坤給她解釋:“我們這種店,不只賣自己的東西,有些老顧客有了什么物件想出手,可以放在我們店里,由我們代賣。這樣一來我們這里顧客多,能賣上好價錢,二來我們會給物件一個價格區間,保證不會被人騙了。”
“那這寄賣的勞務費?”
春雖然不懂這一行,但知道天下沒有白付出的勞動。
“這有兩種付法,第一種是一次性支付一筆錢,還有一種是支付實際賣價的5%。由顧客自己選擇。”
在聽取了郎坤的建議后,春和他簽下了合同,簪子放在店里寄賣,用售價的5%來支付酬金。
當春在古玩店和郎坤簽合同的時候,劉家旭以不出來見面就大鬧病房為理由將祥云約到了他經常去的位于22樓的家庭式酒吧。
看著她兩條筷子似的大長腿,飛速地向他這邊移動而來,雖然跟十年前相比,她的雙頰不再飽滿,她的眼窩開始凹陷,她小巧的鼻翼旁掛上兩條法令紋,但她那一如往昔的可愛靈動的靈魂正隨著她初老的步伐一蹦一跳地向他奔來。仿佛瞬間回到了小時候,雨中,墨綠色的大傘,他和李安碩一同握傘而立,看著那個歡樂的小女孩離開家門,跳進雨中,漸起白色的水花,一蹦一跳躍進了他們的傘下。沖他們笑道:“上學快遲到了,趕緊走啊。”
二十多年后的祥云,剛坐下,就道:“差一分鐘11點,我沒遲到。”
“是否遲到依然那么重要么?”
“嗯?”
“那為什么就在我的人生中遲到了呢?”
祥云一臉抱歉:“沒有遵守約定,去機場接你,是我不對。”
“到底發生了什么。你連招呼不打就消失了。我們的關系,不值得你浪費時間打一個招呼么?”
“不是不值得,是不敢。”
“你還有不敢做的事情么?自小到大,只要你想做的事,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不都做了。”
一句話,一杯酒。幾句話間,一瓶酒將要見底。祥云不是澍春,喝不得酒。這么久以來,她不曾醉過。因為她的好酒量,也因為她強大的自控力。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所以曾經的她從沒讓自己接近過那個極限,也就不知道當極限真的來臨時,她會做什么。
“你知道,當我看著那輛坦克,轟轟隆隆的沖我而來,它的齒輪,像滾雪球般,卷著漫天的塵土,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劉家旭看到祥云盯著墻上的一張坦克的圖片在說話。
他問:“它是什么?”
祥云答:“它是婚姻。”
那是一個天高氣爽的秋,累累的金色落葉鋪成一條金色的地毯,劉家旭把它們踩的嘎吱嘎吱的響。就在剛剛,他接到了李安碩和孟祥云將要結婚的消息,這是出國兩年多來,在高額的學業之下,在教授的高標準之下,唯一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他不顧路人的側目,在金色的地毯上旋轉跳躍,落葉紛紛而下,像是從天而落的花瓣,為他慶祝這難得的幸福時刻。
但是幸福往往只有一刻,還是用綿長的黑暗置換而來,在那之后,他們再無音訊。過年回家的幾天,也是尋不見人。
劉家旭不懂:婚姻,不應該是愛情的升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