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旗招展，于陰風中涌動，像無數根亂舞的斷臂，擦刮著發出“呼呼”的聲響。
眼前的一切卻讓秦幻感到無比的怪誕與詭異……
從城南至城北路過了鱗次櫛比的建筑群，黑暗中的巨人們沉默的佇立，打量著秦幻一行等不速之客。
隨著他們更加的深入，像是有什么東西逐漸蘇醒了一般。
再向北走百余米，豁然開朗，周圍空曠了許多，眼前又是一堵高墻，堵住了去路。
“前面就是內城了……”
秦幻拉起韁繩，小母馬走的慢了些。
還是一條狹長且幽深的甬道，秦幻讓藍悠悠坐好后，翻手一振，小母馬拉著的車廂停留在了原地。
里面的情況尚且不知，若還是留著車廂，多是累贅。
藍悠悠抱緊秦幻，秦幻才“駕”了一聲，小母馬跑動起來。
黑暗在周身徘徊，現在已經不見絲毫橘黃，已經完全沉入了寂夜。
秦幻甚至能聽到身后藍悠悠輕微的呼吸和心房的鼓動。
靜！實在是太靜了……
須臾，前方逐漸閃起來一道微光。
秦幻正在詫異，那光芒卻是愈發耀眼。
小母馬一個加速，顯然是看到光的喜悅，它一個起跳，直接蹦了出去。
出了甬道的拱狀石門，周圍的光亮在頃刻間達到了頂峰，秦幻有些不適應的眨了眨眼睛。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他瞬間呆立當場，如遭雷擊！
甚至有種不切實際的夢幻色彩……秦幻全身被冷汗浸濕。
燈籠下招展的幡旗，不再是記憶中那漆黑陰怖的模樣，反而是五顏六色，迎風飄搖的光景。
耳邊傳來了嘈雜熙攘的聲音。
人群如流水，自顧自的在秦幻跟前走動，他們或是叫賣，或是吵叫，或是侃侃而談。
有幾個小孩追逐打鬧從秦幻身旁跑過。
又有攜手的夫妻，有佝僂的老人，有健壯的馬夫，有背著書簍的讀書人，有……
無數的人影從秦幻跟前晃過，如夢如幻，秦幻分不真切。
這樣的如同烏托邦的美好畫面……與他記憶中的一切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他們臉上帶著笑意，行走在火紅的燈籠下，寂寥的夜空仿佛也映上了圓月，詮釋著幸福二字。
如此興榮的模樣，宛如過節時的張燈結彩。
可秦幻佇立在馬背上，卻是像傻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這……”
藍悠悠拍了拍他的后背。
秦幻回過神來：
“嗯？”
“我們下來走走。”
藍悠悠笑道，翻身躍下小母馬。
精神大條的藍悠悠此時倒是真的放松下來了，剛剛怕的要死，現在見到這么多人，她便活躍起來了。
秦幻躍下馬，拉著韁繩牽著小母馬往前走。
溫馨的紅燈籠，帶來了蔓延邊際的明暖，仿佛沖刷了秦幻一身的戾氣與陰霾，寒氣也不敢近身。
即使他內心有種不真實的排斥感，可卻在慢慢消弭……
人們臉上洋溢著笑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藍悠悠拉著秦幻，秦幻拉著小母馬，倆人一騎，逛起街來。
人群圍住的地方，一個老頭滿臉笑意，他手指著身邊的字謎，神采飛揚：
“路過的瞧一瞧，看一看！”
“猜字謎，得獎品勒！”
圍著的眾人一聽有獎品，頓時嘰嘰喳喳起來，紛紛吵著鬧著參加，一副熱鬧無比的樣子。
有女子掐了掐旁邊的男伴，哀怨道：“怎么不給奴家贏個獎品回來？”
那人痛呼一聲，立馬點頭，加入了隊伍。
秦幻看著他們，眉頭緊皺。
神情狀態，動作言語，乃至溫度都與常人無異，一切都是那么真實……
這時，那老頭見氣氛活躍的差不多了，敲的一手手中的鑼。
“噹”的一聲響后，人群安靜下來。
紛紛抬頭，瞧向老頭拉開的一張板子。
上面書道：白頭藍底紅全身！
藍悠悠也踮起腳尖來看，她頗為聰明的腦子想了片刻，還是把頭轉向了秦幻。
“……”秦幻。
人群中有人皺眉思索，有的眸光一閃又是暗自搖頭，一時間竟沒有人能答出來。
秦幻看著謎語，心中有了答案，卻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輕輕將那個字讀了出來：“血……”
白的頭是丿，藍的底是皿。
紅全身，合起來，那便是血！
血！
秦幻瞳孔猛顫，他心中翻涌起風浪，還未平息。
那老頭詭譎一笑不管不顧，第二個字謎拉了出來！
臺下人紛紛抱怨起來。
“這還沒猜好呢！”
“急啥急？！”
秦幻看著第二塊板子，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他的身軀猛顫，瞳孔死死盯在第二塊板子上。
上面書道：后來者居上！
居撇古字，者后居。
是……屠！
“血屠……血屠……”
秦幻一遍遍呢喃，耳邊的噪雜聲刺耳無比。
那些如同布偶般演繹的人群，或許并沒有生與死的認知……
玩弄亡魂的家伙！
“呵呵。”他輕笑一聲，聲音中帶著徹骨的寒意。
不知所措的藍悠悠被秦幻拉走，秦幻的手中還多了一本帶血的黃冊。
正是猜謎的獎品，亦是老者的饋贈……
秦幻走了幾十米陡然回身，剛剛那片熱鬧的地方，依舊熱鬧，可哪還能看到那猜謎的老人了？
甚至連攤位都消失不見！
再完善的系統都有漏洞，即使它瘋狂的遮掩彌補，總會是一個破風的漏袋，再怎么也堵不上了……秦幻對著老人消失的地方深鞠一躬，帶著藍悠悠轉頭離去。
找了一處驛站，秦幻決定天亮便去城主府查詢真相。
進去的時候，撞到一個小女孩，她捧著一簇鮮花對著秦幻和藍悠悠笑，清澈的瞳孔里卻仿佛帶著死寂的空洞。
“哥哥！買朵花把。”
她穿著破舊縫補的衣裳，腳上草鞋露出了青蔥的腳趾，卻是臟兮兮的樣子。
即使空洞的雙眼，可秦幻卻依然從中看到了頑強與希翼，心中的一根弦被觸動。
他俯身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
“好，哥哥買一根。”
他取出一枚金魂幣，塞到小女孩的手里，小手冰涼……
然后秦幻取了一朵玫瑰遞給藍悠悠，藍悠悠一陣開心。
“哥哥，找你的錢。”小女孩掏出一個小布袋，里面零零散散的裝滿了銅魂幣。
她小臉微皺，覺得自己的錢不夠找給秦幻，于是又把剩下的花遞給秦幻。
秦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買花錢有人已經欠下，遲早便要償還的。”
他目光沉寂下去，頭也不回的帶著藍悠悠上樓。
他不敢再去看小女孩的眼睛……
手中的黃冊沉若重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明晃晃的數字，帶著血的腥味……
役民……百萬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