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fēng)襲來，夾雜著凜冽的寒意。

手指摩挲了鑲嵌在戒指上的傳音石許久，林祈最終下定決心輸入了一絲靈力進去。

“弋清宸，你在嗎？”林祈試探著問。

對于能否順利找到弋清宸，林祈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弋清宸的聲音很快傳來：“林祈？”

林祈迎著寒風(fēng)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才回復(fù)道：“嗯，你在哪里呢？”

“在凝耀城。”說著弋清宸頓了一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林祈眼眶微微濕潤，但還是輕輕地笑了一下，說道：“沒有，就是……”

說到這里林祈突然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了。

她要說什么呢？

說自己剛剛殘害了同族兄長，還是說大仇終得報？

她甚至都說不清，這到底是算什么仇。

事情的來龍去脈直到現(xiàn)在她依然不甚明了，她甚至隱隱懼怕，林盎一家的死，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我沒事兒，就是關(guān)心你一下。”說著林祈還擠出一個微笑，明知道弋清宸不會看見。

“正好，我剛得了一壺好酒，原本就想留給你，現(xiàn)在直接去找你吧。”弋清宸語調(diào)晴朗，似是沒有聽出林祈的異樣。

“額，好。”林祈愣了一下，“那我去冰羽潭等你，就是我們第一次遇見的那個小水潭。”

“好，我很快就到。”弋清宸說完切斷了傳音石的聯(lián)系。

林祈抬頭，望了一眼黑黢黢地夜空，輕嘆了一口氣，取出翅膀法器準(zhǔn)備飛向冰羽潭。

借著翅膀法器的力量，林祈很快飛到珞城的上空，看著林軒的宅院一點一點隱沒在黑暗之中，林祈心想，或許林軒也不是非死不可。

然而林軒不死，林盎一家就這樣白死了嗎？

自古以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只是這種正義的裁決，她到底有沒有資格執(zhí)行？

林祈帶著這樣糾結(jié)復(fù)雜的心情趕到冰羽潭的時候，弋清宸已經(jīng)站在潭邊等候了。

夜風(fēng)清寒，但弋清宸身姿如玉，周身的氣息也顯得溫和潤澤起來。

聽到動靜，弋清宸轉(zhuǎn)過身來，正看見林祈落地，笑著喚道：“林祈。”

在看到弋清宸的那一刻，沒來由地，林祈便感覺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瞬間變輕了很多。

“弋清宸，你怎么這么快呢。”林祈笑道，這次的笑不是擠出來的。

“呵——”弋清宸輕笑一聲，“秘密。”

“嘁！”林祈小小地翻了個白眼，還秘密，您那股得意勁兒這個冰羽潭都要盛不下了。

“這大半夜的不睡覺，是遇到啥大好事兒了嗎？”弋清宸繼續(xù)笑著問道。

印象里，弋清宸似乎總是謙和有禮的，還從未如此說過話。

林祈長呼一口氣，搖搖頭，不答反問：“弋清宸，你說我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弋清宸笑容微凝，認真地看了林祈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我并不敢論斷，只能說說我眼里看到的你。”

“在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還不知道你是祈令家的血脈，只當(dāng)時下域一個普通的少女。”

“然而你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不屈不撓的生命力，卻又是那么的不普通。明明已經(jīng)被花鯰重傷成那樣，卻始終不放棄任何一線生機。”

“這種堅韌，別說是凡人，就是大靈師甚至是玄靈師，也未必能趕得上你。”

“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一定要救活你，并且要幫你走得更遠，飛得更高。”

“只是……”說到這里，弋清宸停了下來。

“只是什么？”林祈正聽得起勁，她還從不知道自己的身上還有這么優(yōu)秀的品質(zhì)。

弋清宸語氣微微低落，“只是后來我知道了你是祈令家的血脈，恐怕我能幫你之處，便有限了。”

聽了弋清宸的話，林祈心下微松，原來是這個。

這樣也未必是壞事，她原本也并不想做一個依賴于弋清宸成長的靈士。

若是弋清宸一直按照最初的想法對待自己，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塑造自己，恐怕兩個人早晚有一天要分道揚鑣的吧。

不過林祈并不想再繼續(xù)圍繞這個問題打轉(zhuǎn)，反正都已經(jīng)確定不會發(fā)生了，便岔開了話題，問道：“祈令家還打算認回我這個所謂的血脈嗎？”

弋清宸微微搖頭：“不知道，不好說。”說著取出一壺酒，倒了一杯遞給林祈，“嘗嘗。”

林祈接過，淺淺地抿了一小口，一股濃郁的酒香立刻在口腔中綻放開來，除此之外，還有一縷純澈的靈力在喉嚨之中散開沁入五臟六腑，最后匯聚靈墟。

果真是好酒！

一邊細細地回味這弋清宸的話，一邊小口地抿著酒，不知不覺林祈就將這一杯酒喝下了肚。

酒意上頭，林祈的話也多了起來。

“弋清宸，其實我一點不想回祈令家，這么多年過得再不好，到底也是林家養(yǎng)我這么大的。”

“現(xiàn)在林家出事了，族人一個接一個的出事，我現(xiàn)在感覺很亂。”

弋清宸和林祈并排坐在冰羽潭邊，看著林祈對著遠處的黑暗說著毫無頭緒的話，伸出手，想揉揉她的頭，最后還是放下了。

林祈卻動作起來，取出一塊灰撲撲地晶石捧到弋清宸眼前，說道：“看，就是這塊晶石，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讓林盎得到了，結(jié)果是幫我打通了靈脈，卻要了林盎一家人的命——很可能。”

林祈最后還是補充了一下，潛意識里，林祈還是不想林盎一家是因為這塊晶石慘死的。

弋清宸結(jié)果晶石打量了一眼，這一塊晶石，似乎真的是珞琳世華砸向他的那一塊。

因為盡管已經(jīng)過了不短的時間，弋清宸卻還是殘留在晶石上面的空間之力，正是來源于自己。

弋清宸神色不由得微微尷尬，偏頭看向林祈，卻見林祈重又望向了虛無的夜色之中。

珞城的夜似乎很長，若是在凝耀，這個時辰應(yīng)該已經(jīng)天色泛白了，但是此刻依舊是夜色如墨。

想到那個素未謀面的林盎一家，其慘死或許還有自己的作用在里面，寬慰地話弋清宸一時也說不出口了，只是默默地陪著林祈坐著。

兩個人這樣沉默地坐了許久，最終還是弋清宸打破了沉默：“林祈，天就要亮了。”

天，就要亮了。

人，也不能一味地沉浸在過去的哀痛之中。

林祈站起身，抹了一把臉，笑道：“是啊，天就要亮了。”

“我要回凝耀了，然后可能還要回中域。”

“嗯，”林祈點頭，“還要繼續(xù)追查弒夜盟嗎？”

弋清宸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而是說道：“這段時間你要照顧好自己。”

林祈點頭。“知道了，你也是。”

弋清宸頷首，然后收一揮，整個人便在原地消失不見。

林祈無奈地笑了一下，取出了小魚法器，慢慢悠悠地飛回林家。